第五十五章 索敏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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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过后不过是停了两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就从天空中飘洒了下来。这场大雪持续下了一天一夜,整座伊吾城都被一片白茫茫的sè彩笼罩着。

    雪停后等到第二天,好不容易有一丝rì影,从云层中照shè了下来,照到了城头,映在了索敏那已经不再稚嫩的脸上。她双手戴着鹿皮手套,按着墙砖,朝远处的白皑皑的荒野望去,正思考着些什么。

    伊州危急。

    自从西征大败,六万士卒死亡过半的消息传回敦煌后,节度使府衙震怒,李弘愿、罗继通、阎英达、刘建皓……几乎各营的领军将官,免职的免职下狱的下狱,就连那节度使之子西征军都知兵马使张承奉,也灰溜溜地被找回敦煌接受质询。

    因为回鹘追兵一路赶来,已经攻破了重兵把手的红柳峡,马上就要进入伊吾境内了,所以节度使府衙又下令伊州刺史王清和,组建伊州行营,负责伊州防御事宜。

    只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节度使府衙将溃军的上级将官一抽而空,当前形势下,这种处置实在是有失妥当,由此造成的后果是,这由于溃军组成的伊州行营,没有了能够指挥和做主的人,王清和毕竟是名官,与那些军汉们既不熟悉,更谈不到一起去。

    然而更加糟糕的时候,因为回鹘人一路势如破竹地突进汉人的居住地,急得团团转的伊州刺史王清和,在组织城外百姓撤离时,一个不小心掉下马匹,重伤无法视事。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弄得手足无措,沙州距离伊州上千里,等敦煌再派人过来统领伊州行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来收尸还差不多。

    伊吾的形势越来越危急,仆固俊部和庞特勤部组成的回鹘联军,一队一队地攻了进来,临时组的几道简单的防线,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主要是因为,现今的伊州聚集起来的归义军士卒,大部是从草原退下来的溃军,还有一些伊吾城和柔远镇遏使府的城防兵,再加上一些基本没有战斗力的烽子所组成。

    如此一支部队,又没有一个统帅的指挥节制,士气和战斗力可想而知,柔远镇遏使张怀德倒是有心想要取得指挥权,可是那些原玉门军溃败下来的将官士卒,却没有一个人卖他的账,没人瞧得上这个职位不高而又没有什么本事的家伙,接连去找几个将官商议能不能把自己推上去,都遭了白眼,张怀德这才有些死心。

    就这样匆匆地组织起几次不像样的防守和反扑后,伊州大部接连失守,回鹘人逼近伊吾城,只要伊吾一丢失,那柔远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不设防之地,伊州此时处于风雨飘摇中,谁也不知道回鹘人什么时候就会占领伊州全境。

    就在众人都惶惶不可终rì时,局势还在持续恶化。

    伊州所有军队中,唯一保持全建制,还有一战之力的原突围左军,也因为躺在病榻上的行军司马张宁无法视事,而人心惶惶。

    好在这一rì,张宁忍着痛楚邀请索敏一同到,同样躺在病榻上的伊州刺史王清和府上,商议了一番,最终在所有人感到匪夷所思中,原西征军都虞侯索敏,全盘接手了伊州所有的民政和防御事宜。

    她虽然早就可以离开伊州回到安全的敦煌去,却始终没有起身,很多人劝过了都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情势危急,即使许多人觉得由索敏来统领伊州军政并不妥当,可是却没有半个人敢发出反对的声音。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索敏是索家小女,而索家在敦煌又有着极高的地位,因此在很多人的眼里,索敏统领军政职位,这是丢掉伊州后保命的最好盾牌,至少将来逃回敦煌后,也有棵大树可以顶黑锅不是。

    就这样,无论是地方官员的那是那些将官们,都各怀心思地同意了索敏统领伊州军政事宜。

    ……

    “你怎么也上来了?身上的伤好些了吧?”

    看到张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城墙,索敏走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见张宁做了一个让她放心的神情,索敏侧过身子,看着张宁说道:“你是不是曾经觉得我是一个女人,来着战场上瞎搅和什么?坏了军队的规矩?”

    女人的直觉果然是很可怕的。

    张宁讪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他的确曾经抱怨过,虽然不是这个时候。

    索敏低下了脑袋,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才开口道:“其实我有过一个未婚夫,肃州龙家的子弟,本来前年我们就要完婚,可惜他在一次与回鹘游骑的遭遇战中,倒下了……”

    张宁有些愣住。

    “人们是依据一具尸体断手上的红绳找到他的,脑袋已经没有了,而那红绳是我亲手编成的……我知道许多人都觉得我很任xìng可笑,非要让节度使封我一个都虞侯的职,跟着来西征,处处给人带来麻烦……我只是想报仇而已,也许,也许女人真的不适合上战场……或许真的是因为我而使得这次西征大败……”

    索敏越说声音越小,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张宁自然是不信女人不能上战场那一套的,后世女战士上战场的可不少,而且医护营更多的都是女兵,女护士在抚慰伤兵的时候,旺旺能够起到不可思议的作用,甚至就张宁自己,要不是限于客观条件没有办法,他早就有组建医护营的打算。

    捡着一些好话安慰了索敏几句后,张宁意识到索敏最近是因为连轴转处理伊州军政事务,jīng神极度紧张与疲惫,才会如此伤感与自责。

    他认真地看着索敏说道:“如今在伊州,唯独只有你的职位和声望才能够领着众人,对内安抚协调糜烂的态势,对外组织起人马抵抗回鹘人的进攻,现在不是推卸责任和软弱的时候,你必须加强起来,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义务!”

    索敏止住了泪水,有些颓然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干好,而是现如今千头万绪,面对如此多的困难和负责局面,我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

    “遇事多与身边的人商量,民政上的棘手事情,可遣人去找王刺史问解决之道,军伍上事情,多与手下的将头十将沟通,当然,你也尽可以吩咐我做些事情,我身子虽然还没有好利索,但是处理一些军务还是可以的,等明天安永成他们回来,我会叫他帮忙处理事情!”

    听到张宁这么说,索敏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了下来,张宁说得不错,如今在地方事务的处理上,百姓们主要担心几件事情,首先是溃兵,其次是万一回鹘人真的攻下伊州,伊州府衙是否能够带领大家逃亡,要不要立刻就逃亡?而这两个问题,只要能够控制住军队,抵抗回鹘人,那么军政的难题就可以一并解决。

    草原溃军几乎等于是张宁救回来的,而他手下左军的战斗力在夺取庞特勤营寨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只要张宁身体好了,想来自己倒是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军队的事情了,张宁或许能将那些溃军聚拢,统一调遣,从而赢得一场伊州保卫战。

    从城墙上下来后,望着张宁那渐渐恢复血气的脸庞,索敏的心中,没由来地充满了自信与干劲。

    接下来的几天,索敏按照张宁提供的方案,连着召开了几次军政会议,由于索敏处理事情越来越有理有节,很快无论是将官还是地方官员们,都收起了轻视和戏谑的心思,只有那柔远镇遏使张怀德,还时不时地在肚子里发出冷言冷语,却也不敢当面说些什么了。

    针对眼前伊州的困顿,索敏和张宁在征求了许多人的意见后,商讨出了一系列对策方案。首先,下令伊吾和柔远两地官员,开仓放粮,并走到百姓身边去,动员里正村老做好安抚事宜。其次,下令伊州境内所有溃军即刻向邻近的营寨报到,逾期者一律按乱兵处死。第三,组织起防御力量坚守伊吾城,开始发布动员令,所有适龄男子入伍保卫家园。第四,加急向敦煌求援!

    好在事情进展得比索敏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也许是因为面对强敌的缘故,看清楚形势后,大家都抱成了一团,无乱是安抚民心,还是整顿溃兵,甚至连抵抗回鹘人都有胜仗传来。

    前rì浑鹞子带着一千人出城,遭遇回鹘一队敌兵,一战砍下了对方三百个脑袋,自己仅仅损失了几十人,算得上是全胜而归。

    虽然还无法完全阻挡回鹘人前进的脚步,当毕竟使他们放缓了脚步,因为在张宁和安永成的布置下,汉人骑兵神出鬼没地袭击着回鹘人的前队后队还有运粮队。

    张宁运用的是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游击战方针被很好地执行了,当然执行这些游击任务的,就是浑鹞子安永成还有李志光他们所带领的左军弟兄。

    昨天从敦煌传过来的公,节度使府衙意料之中地承认了索敏统领伊州军政的事实,但是支援事情却提得很少,只是说有三千沙州军,正rì夜兼程地往伊吾赶来,索敏知道节度使府衙也是没有办法,这次西征早已将老底掏空了,实在拿不出什么兵马物资来。

    而她的父亲索老将军,将一千家将,全部都给她派了过来,还有一些想办法筹集到的军械物质,如今也还在路上。

    无论如何,事情的有转机的希望了,索敏都觉得自己这几天再张宁的指点下,干得并不错,而且越干越起劲,她的心中此时有些激动和自豪,同时心中还涌起了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

    站在院子里的索敏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冰凉,抬头一看,原来天上又开始降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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