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马贼老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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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三十余匹上好的回鹘马当脚力,又没有了辎重的拖累,所以张宁所领归义军士卒的行军速度快了许多,不过才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众人到达了离马贼老营不到一里路的地方。

    稍作休整,孙叔达便指引众归义军士卒,利用地形作为掩护,悄然地摸到一片白杨林中。此地离那马贼老营的寨门不过几百步远,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寨墙上有几个人影在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偶尔还响起几句笑骂声。

    这马贼老营所处的地方颇为险峻,前面的寨墙也甚为高大,如果是要强攻,仅张宁所带的这点人恐怕是不够看的。

    张宁轻轻一挥手,众人齐身蹲了下来。

    他接着对手心呵了一口热气,然后对蹲在身旁的孙叔达说道:“我们前去叫门?”

    孙叔达点了点头,便领着张宁、浑鹞子和安永成及另外十余个特别挑出来的归义军士卒,都扮成马贼的模样,骑着战马便朝那寨门走去。

    不过刚走了几步,他们就被寨墙上的马贼发现了,“咣咣咣…”一阵锣声响起,寨墙上瞬间又窜上了十余个人影。

    “什么人?都给我站住!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弓箭不认人!”寨墙上一个马贼嘶吼道。

    孙叔达扯下毡笠策马上前,大声叫道:“王蛮子!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连我的认不出来?”

    寨墙上的马贼们一看到是孙叔达,都放松了下来,又开始嘻嘻哈哈地互相打闹着。领头的马贼王蛮子应道:“孙先生你怎么回来了啊!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眼看着孙叔达就要诈开寨门,张宁等人加快脚步纵马跟了上去。

    “吱!”地一声,寨门从里面被推开,王蛮子透过门缝露出头来朝孙叔达讨好地问道:“这么快生意就做成了?大哥他们怎么不见一起回来。”

    “这票生意收获不小,大哥叫我回来带一些大车过去。”孙叔达胡乱地回答着,便示意他把寨门推开一些。

    王蛮子看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的浑鹞子,眼神有点疑虑地说道:“这位兄弟如此彪汉,好像有些面生啊?”

    就在这时,浑鹞子猛地抽出背上的巨斧,两脚朝马肚子一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地朝王蛮子砍去,谁知那王蛮子也早有戒备,脖子一缩就躲回门内,死命地想顶住门,边扯开嗓子大喊道:“是敌人!是敌人!”

    还没等他喊完,“轰!”地一声寨门就被浑鹞子的战马冲开,还在寨门外的安永成立在马背上拉了一个满弓,“嗖…”一支利箭顿时贯穿了王蛮子胸膛,王蛮子躺地的瞬间还兀自喊着:“敌…人……”

    浑鹞子第一个冲了进去,只见他挥舞着巨斧,一个冲刺就砍倒了两名正慌乱奔跑的马贼。

    张宁紧随其后也冲了进来,谁知他的马身刚过寨门一个马贼便瞄准了他,“嗖…”一支箭矢朝他的面门直奔而来,张宁吓得冒出一头冷汗,急忙一个纵身落在地上,连续翻了几个滚,才恰好避开那支箭,而他后面的一名归义军士卒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直接被马贼shè落在地,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看着同来的士卒在躺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张宁顿时怒火中烧,他从地上爬起,快速地跑了几步双脚用力朝地上一蹬,一只手便攀附住了内墙的椽头,不待他翻滚上墙头,一个马贼忽然冲了过来,手拿着一杆长枪便朝他扎去。

    张宁顺势一荡,往墙头一个鱼跃堪堪躲过了枪头,那名马贼见一枪扎空,便挥舞起长枪,朝张宁又是一个横扫,张宁迅速向前大跨一步,右手一把抓住枪杆使劲朝腋下一夹,左手顺着枪杆滑下朝那马贼的面门狠狠地轰了一拳。

    “啊……”那马贼惨叫着摔下了寨墙。

    还没来得急等张宁转身,又一名健壮的马贼拔出尖刀猛地朝他后背捅来,张宁一听到身后有动静,想也不想把还在手上的长枪朝后投去,持刀马贼猝不及防间便被钉在墙上,看着自己的鲜血不断地从枪杆处渗出,他至死犹不瞑目。

    不过眨眼间张宁便在寨墙上连毙两敌,其他马贼再没有胆子凑上前去。

    眼见营寨内另一名彪形大汉,手持巨斧头左冲右杀无人可挡,而营寨外又有几十人片刻便冲到,马贼们顿时斗志全无,如鸟兽散都四下逃亡去了。

    “截住他们!”张宁大喊着,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寨墙,朝四散的马贼追去。

    不过片刻,在树林里等待消息的邓弘嗣眼见寨门洞开,便领着剩余归义军士卒呼啸而至。

    “传令下去,弃械不杀、降者免死!”看到邓弘嗣领人到来,张宁便朝他喊道。

    寨墙上夺来的长枪已经被张宁随手扔了,此时他手握横刀站在贼营内的一块空地上,指挥归义军士卒封住前后两个寨门,分头抓捕残余的马贼。

    等把事情大致安排妥当,张宁这才有点发愣,今天自己竟连杀两人,雪夜那晚虽然也烧死和杀死几十名马贼,但是张宁都没有亲自动手,而刚才自己却毫不犹豫地血刃了两人,张宁的心脏此时跳得非常厉害,感觉一股说不是什么的东西,在他的嗓子眼里堵着,他想咳又咳不出来。

    正午的阳光很明媚,却没有给大地带来多少温暖。

    四周的归义军士卒都被张宁遣去抓捕残余马贼了,此时张宁的身边再无他人,所以他弯着腰拼命地想让自己咳出些什么来,却只是呛得泪水四溢。

    突然,一个不过十余岁身材颇为jīng瘦的马贼,手持一把刮骨刀悄然地出现在张宁的身后。

    如果孙叔达在这里的话,他会认出这个年幼的马贼,他入伙不过半年,半年前马贼劫了一个商队,当时这个年幼的家伙和他的姐姐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而后他们被马贼刘大疤扯了下来,头领王麻子把一把尖刀放入他的手,然后握着他的手一把捅死了一名中年客商,也就是他的父亲,于是他就入伙了。

    年幼的马贼眼看快接近张宁时,猝然发力,猛地一个箭步手中的尖刀便朝正弯着身子的张宁砍去,张宁一听到脚步声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来不及躲避,只是身体稍稍地后撤了一步,那马贼的尖刀顿时在他的背上劈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呲!”张宁倒吸一口冷气,一滴冷汗直接从他的额头滴落。

    只见他咬紧双唇,强忍着疼痛,任由身后的血水不断流出,一个侧身便抓住了那马贼的发髻,那马贼迫不得已只能将头高高仰起,张宁右手的横刀毫不犹豫,如同杀鸡般在他的脖子上一抹,那马贼便直着双眼两脚一软跪在地上,一股血箭扑地而去。

    年幼的马贼拼命地想要用双手捂住迸血的喉咙,却徒然无用,他嘴巴里咕咕作响,颓然倒地之前似乎在不断地喊着:“娘亲…娘亲……”

    张宁呆呆地看着,看着这个已经了无气息,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年幼马贼,看着他那张稚气的脸庞,张宁已经顾不上背上的伤口了,心中涌上一股无助的哀伤。

    就在这年幼马贼倒地的一刹那,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叫着响起。

    “阿弟!…”

    那少女猛地扑倒在那倒地马贼的身上嚎啕大哭,张宁无力地坐在地上,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挥手不断地示意那少女走开快走开。

    正午的阳光照shè在他的脸上,有些惨白。

    那少女不停地哭泣着,过了许久,她抖着身子吃力地抱起年幼马贼的躯体,慢慢朝外走去,忽然,她把那躯体朝地面一放,捡起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弓与箭,拉起了个半弓,箭镞兀直对着还在发愣的张宁。

    张宁没有吭声也没有躲闪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虽只是半弓,但不过七步的路程却足够要了张宁的命。

    “嘣…”弓弦声响起,箭镞朝张宁飞奔过来,张宁只是发呆。

    “噗呲…”箭镞贯入了谁的躯体。

    一股血箭喷涌而出,那放箭的少女,被随即赶来的浑鹞子一斧劈成了两半,死前甚至连哼哼声都没有发出,只是一直盯着弟弟的尸体,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也许他们一家人在地下可以团聚了吧。

    张宁抱着怀中的年少归义军士卒嚎啕大哭,这士卒替张宁挡了那必死的一箭,张宁一眼便认出了自己送给他的披风。

    年少士卒拼命拉扯着身上染血的披风,苍白的脸上强挤出笑容,他带着一丝欣慰抬头对着张宁说道:“将…将头,披风…还你。”

    然后身子一软,再无声息。

    不过在他寒冷的时候送他一件披风御寒,而这年少士卒还给自己的却是一条命。

    泪水渐渐地模糊了张宁的双眼,顾不得理会正在他身后给他捆扎伤口的浑鹞子,张宁不断哭号着,他指天上冷冷的太阳破口大骂:“你这贼老天,为何要让我来到这般吃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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