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布置好的陷害举措,完全派不上用场,临时被徐掌班调来的帮闲们,都悄悄地溜出了灵堂。
剩下一些陈家的近亲,愤怒地瞪着赵信和叶开等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眼神能杀人的话,站在灵堂中间、威风八面的赵信,恐怕早就被杀死了几百次。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因此当三名医者走进灵堂时,没有遭到任何阻碍,便开始了验尸的工作。
“赵大人,是缢杀无误。”医者们验尸完毕,商议了一番,异口同声地说道。
听了这话,那长相清秀的妇人顿时呼天抢地般哭喊道:“我的夫啊,你死得真惨啊,死了……”
赵信伸出手,从一名海盗手上接过一把长刀,轻轻地敲了一下地面,沉声道:“闭嘴!”
那妇人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这东厂档头要动刀子,顿时呆住了,半晌作不得声。
“可曾看出死者是何时被缢杀的?”赵信看向那三名医者。
听了此话,叶开不由得暗暗赞许,看来这少年档头,确有过人之处。
一名老年医者回道:“尸体面上、肚皮、两肋、胸前的肉sè未变,眼下正值盛夏,京师这两rì又无大风,黄华坊闷死难当,尸首经一rì,即皮肉变动,作青黑sè,有气息传出,且死者年纪约莫三十岁许、身材肥大,肥、少者易坏,瘦、老者难坏,故而死者被缢杀不超过半rì!”
梁成和丁小灿比赵信等人先来黄华坊,徐伯玉设下的局,自然把陈武的死,强加到这两人的头上。
有作案时间,再加上那清秀妇人和杨五等人将会提供的人证、物证,倘若再查下去,自然是铁证如山,梁、丁两人将死得不能再死。
赵信眉头一皱,正yù说话,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死者被杀,应不只半rì!”
他侧头一看,却是那回话老年医者带来的药童,身形娇小,纤腰一束,娇怯怯的模样,宛似弱不禁风。
再看她的容貌,却是吓了赵信一跳,他穿越以来,所见的女子,既有郑婉容、吴盼儿这种绝sè,也有普通的街坊民女,但没有哪个女子,有眼前这个药童那般丑陋。
只见她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朗似秋水,单看五官,都很清秀,但她脸上的肌肤,却是黄瘦不堪、黯无光彩,脸颊之上,竟然还有无数凸起的肿块,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从外貌上,完全看不出来这药童的年纪,所有看见她的人,都会被她脸上的肿块吓倒。
赵信也觉得奇怪,这么丑的一张脸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一双眼睛?
“兰馨,不得多嘴!”带她来的那个老年医者,大声训斥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可是……”
那名叫兰馨的丑女还想说些什么,便被那老年医者捂住了嘴,望着赵信,谄媚地笑道:“小老儿名叫苏昌,这是小女兰馨,年幼无知,胡言乱语,让大人见笑了!”
赵信走到苏昌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把你女儿放开,要不然,我就斩了你一只手!”
苏昌被他的话吓得面无人sè,连忙松开了手,腿脚一软,似乎没有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兰馨姑娘,”赵信对那丑女说道,“你且说说,有何不妥之处?我是东厂的档头赵信,你只管说,有什么事,都担承在我身上!”
东厂的名头,在大明那是十足十的金字招牌,比锦衣卫还要硬扎。
在番役们面前,一般的平民百姓,通常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因此对于赵信的胡作非为,灵堂里的所有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那丑女微微一笑,看在赵信的眼中,居然自有一股妩媚风致,颇觉俏丽。
莫不成这丑女不是女童,竟是一名少女?
但看她的双手,柔嫩纤细,却像是名十二、三岁的女童一般。
正疑惑间,听见那个丑女说道:“人死之后,停尸之时,盛寒五rì,如盛热一rì时,半月,如盛热三四rì时。”
她走到那陈武的尸体面前,弯下腰,从怀里拿出一卷白布来,缠住自己的右手,仔细查探了一下死者的头发,指着上面的一些棉絮,对赵信说道:“赵大人,你看这些棉絮,还有死者手脚处的乌青,是否有些蹊跷?”
她没有直接说出破绽所在,而是问那清秀妇人:“敢问这位大嫂,死者于何时、何地被缢身亡?凶手为何人?见时早晚?曾与不曾上前救应?何时申官?”
她的问题又多,问得又急,那妇人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直到被赵信瞪了一眼,妇人才怯怯地回道:“奴家于辰巳之交,进入这大堂,便发现有两个男子,正一左一右,将我夫君陈武的颈项勒住,奴家正yù呼救,大堂外便冲进来数十名陌生人,为首的,正是我夫君的上官徐掌班,等徐掌班将我夫君救下来时,便没了气脉,那杀人的绳子,奴家还收着,这就给大人拿来。”
算算时间,辰巳之交,正是梁成和丁小灿刚到黄华坊之时。
“不用了,”丑女对赵信说道,“辰巳之交,到眼下不到两个时辰,按理说,人死之后,三个时辰内,都有些许生人之气,可大人仔细看这尸首,虽然肉sè未变,但伸手一触,却毫无生人之气,**的!”
赵信蹲下身,按了按陈武的尸体,果然硬硬的,一点也不柔软。
“怎么起了乌青之sè?”叶开忽然指着赵信所按的地方,大声说道。
赵信一看,在自己按过的地方,果然起了乌青之sè,他又伸手按了一下别的地方,同样泛起了乌青之sè!
“正是如此!”赵信看着那丑女苏兰馨,问道,“这乌青之sè,又作何解?”
苏兰馨笑道:“这些乌青之sè,跟死者手脚的乌青之sè一般,都是被人搬动过的痕迹,死者绝不是死在这大堂之上,且死亡时辰,也绝不会是辰巳之交!”
她长得虽然极丑,但一笑起来,那双美丽的眼睛,却有如秋月一般。
赵信闻言也笑道:“叶掌柜,让兄弟们将这陈武的婆姨押管起来,谋杀亲夫,罪不容恕!”
叶开挥了挥手,立即就有两名如狼似虎的汉子走过来,将那浑身发抖的清秀妇人一脚踹翻,然后又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赵信回过头,瞪着那丑颗的经书杨五,冷冷地问道:“你又有何话说?”
那杨五郎被赵信的双眼一瞪,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脸上却强作镇定,不露丝毫破绽。
“在下……”杨五郎咳嗽了几声,他方才被赵信踹了两脚,至今没有缓过气来。
“赵档头,好威风啊!”
就在杨五郎准备回话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一个yīn沉的声音。
随着声音进来的,是十余名东厂番子,中间簇拥着一名头戴圆帽、脚着皂靴、身穿褐衫的肥胖男子!
这人,东厂无人不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百户,东厂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理刑百户,冯德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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