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宠已等了许久,双脚麻木,不算单薄的衣衫也挡不住那寻隙而入的寒冷,他的身子在发僵,可是他还在等,甚至没有胡乱动一下。
今天来拜访的人很多,就和之前一样,来的人或是鲜衣怒马,或是奴仆成群,俱是名门贵胄、豪商巨贾。
为袁绍筹办粮草,女儿又许给了袁家,搭上了袁家的线,成袁绍一大臂助,今时今日的甄家,已隐有郡中第一世家之势,所以豪门富户自是趋之若鹜,而像满宠一般一袭青布麻衣,怎得轻易踏入甄家之门?不过满宠很有耐心,等了一整天,即使天色已黑,他也依然在等,然后,他终于等到了。
“兖州满宠。”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浑没有先前招呼其他客人时的热情和殷切。也是,以甄家如今地位,看着满宠这般形貌落魄之人要求见,若不是甄家门风极严,怕是他早已经被轰走了。
看着满宠一介布衣得家主召见,那引路的奴仆心里就是一阵腹诽,也不知这个穷酸到底是得了哪位祖先的庇佑,方才有此大运。
奴仆在前一路带领,满宠在后亦步亦趋,穿过厅堂门廊,来到一处偏厅之中。厅中一个老人正等候在此,那奴仆见了忙上前行礼,然后被老者挥退。
“兖州满宠。”弯腰从身后案几上拿起一份名刺,老人似乎只是在读着上面的名字,眼睛却是看向了满宠,见满宠默默行礼,老人点了点头,“公子此来求见所为何事?”
“谈生意。”
“哦,生意?”满宠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了老者预料,只看满宠的穿着、神态他完全无法把这人和商人联系在一起,倒是对方身上那一股读书人的高雅让他印象深刻。
“大生意。”
“有多大?”
“足够二十万大军的粮食。”
“这……”满宠报出来的数字实在吓了老人一跳,这可是今天来的人里要谈的最大一笔生意了,甚至是这一段日子以来最大的一笔。
深吸一口气,老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公子不是在说笑?”面对老人严肃的目光,满宠一脸淡定,这表明他心中坦然。
注视满宠良久,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客气地示意满宠稍等,便是离开了偏厅。不过很快,老人又回来了,这次他的脸上不再带有客套,而是客气地请满宠稍移尊步,随他去见他的主人。
客厅正堂只是,甄俨、甄尧兄弟已是久候多时了,此时见满宠到来,俱是热情相见,各自行礼落座,甄俨便直接开门见山:“满公子,听说你想和我们谈生意?”
“是。”
甄尧接口:“足够二十万大军消耗的粮草,花费可是不小,不知公子货源如何?”
若有深意地看了甄家兄弟一眼,满宠说道:“两位搞错了,在下此来要谈的不是卖,而是买。”
听了满宠前半句,甄家兄弟心中不禁一恼,心想此人莫不是来捣乱不成?可是听了后半句,两兄弟却俱是心头一惊。
满宠可不管两兄弟心中想法,只是自顾说道:“二十万大军粮草,明年六月发货,送到河南菅城。”
菅城?那是朝廷主力,黄忠大军的驻军所在,甄家为袁家筹措粮草,与天下各方都有生意往来,如此消息如何会不清楚?
把粮草送到菅城,等同送给朝廷,这么说来,满宠难道是代表朝廷而来?
甄家兄弟不说话了,要拒绝那便是代表他们彻底站在了袁绍一方与朝廷作对,他们没有这样的魄力;可要是答应了,那就是背叛袁绍,不止是眼前的富贵不存,就是性命也会不保,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在下这便先付给两位定金。”说着,也不管甄家兄弟有心阻止,伸手入怀便掏出了一封信笺和一块令牌。满宠的强硬让甄家兄弟是举手无措。
信,是张汪写的,信上张汪承诺会把他张家把持的一条从凉州到司隶的商道让给甄家,对商人来说,与其做成一笔大生意,他们更想要可以长久地赚大钱的机会。凉州毗邻西域,虽然丝绸之路断了,可是那西域的财富依然有不少从凉州流入大汉,若是甄家能在其中拥有一条商道,那便能有源源不断的巨富流入,所以,甄家兄弟动心了。
至于那方令牌,上面写的却是一个“袁”字。
“要找我,拿着令牌去易县找我。”
一看到令牌,甄家兄弟马上就是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还以为满宠是袁绍派来试探他们的,可是等满宠自顾说完了话,又自顾起身离开,从客厅一墙之隔的后堂处甄宓漫步而出。
“二位兄长,烦请将张叔父以往所写书信拿出一观。”
甄宓发话,甄俨两人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连忙亲自去到书房里,翻箱倒柜地把之前和张汪的通信全都找了出来。
拿着信,甄宓一一仔细比对着笔迹,良久之后,她长舒一口气:“信是真的。”
“真是张汪写的?那么说来他已是投靠了朝廷?”拿起满宠送来的信笺,甄俨满脸都是放下了心头大石后的轻松,然后便是想到能借此搭上朝廷的线,为自己多准备一条退路而感到欣喜。
“令牌也是真的。”只可惜,甄宓一句话便又泼了甄俨一头的冷水,让他惴惴不安起来。
“那……那满宠到底是何方神圣?”甄尧说话吞吞吐吐,已是尽显心中的忐忑。
默默不语,甄宓仔细一番思虑,忽然心头似有明悟:“两位兄长,请让我们的人在易县打探一番,看看那满宠到底是那一军的人物。或许我们真能靠他搭上另一条线也说不定。”
…………
雪在下,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把所有的温暖与生息全都淹没在了冰寒之下。
“好大的雪,颜良看来是不会打过来了。”
刚刚巡营回来,太史慈抖了抖蓑衣上的雪,脸上有些不爽。今天又是一切平安,就是那雪实在太大,让他手下军队连日常的操练都做不到,而他当然也是一样闲了下来。娇妻不在身旁,这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着实也是让他有些憋得慌。
“大雪阻断粮道,颜良要到明年雪融以后才会出兵。”
张飞倒是过得惬意,穿着一身裘袍,面前矮几上摆一壶小酒,几本兵书,优哉游哉地根本就不像是在打仗,就连那搭话的语气也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难说,颜良说不准会在这时候来个奇兵突袭也是可能。”
走到矮几前,太史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美美地品尝了一口,他可不想只是看着张飞一个人在那里逍遥。
不服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张飞开口就是抬杠:“开玩笑。这天气里颜良有没有钉鞋,战马也没有马蹄铁,怎么可能走得动?”
一耸肩,太史慈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加纠结了,而是问起了正事:“后方可有指示?”
“贾和刚刚来信。”
“说什么?”
“只说让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六月,然后……”
“然后?”见张飞说话只说一半,太史慈有点不耐烦。
一把把手中竹简拍到矮几上,张飞的脸上因为不解而显得有些急躁:“我想不懂贾和在打什么主意,他居然叫我们坚守到六月,然后退去渔阳。”
“退去渔阳?那广阳呢?”
“让给袁绍。”
听了张飞的话,太史慈是一脸惊讶,他们辛辛苦苦守着广阳不失,可贾诩居然这么轻易叫他们放弃,这……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