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泰王公公的心中如遭雷击,知道自己是监军还敢拿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东林党。
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出头的!
他想害咱家!不,是想害魏公公!
电光火石之间,王公公便想清楚了卢象升出手的原因,他本来就聪慧无比,要不然也不会被委派到宣府这种军事重镇来当监军。
只怪平rì里欺男霸女习惯了,没有遇到什么对手,这才yīn沟里翻了船,被人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这姓卢的,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图谋魏公公。
果然,只听得卢象升对那群愣在原地的青衣人说道:“去将宣府巡抚、总兵、副总兵和万全都指挥使全部请来,若有一人未到,你家老爷的脑袋,就此不保!”
这四个衙门并不在一起办公,有的在钟楼附近,有的在都司街附近,
“我是宣府监军,是天子使节!”王国泰听到这番话,顿时大惊,虽然不敢移动身体,嘴里却说道,“你不能杀我!”
卢象升手上略一用力,冷笑道:“你且试试?”
那群青衣人顿时抱头鼠窜而去,他们既打不过李信等人,也不敢不顾王国泰的xìng命。
既然卢象升敢请来宣府镇的四大巨头,那么剩下的事,自然有他们这些大人物去处理,跟自己无关。
等这群人走了之后,卢象升把长剑一收,将王国泰一脚踢进店铺里,关上店门,这才对范程拱手道:“晚生宜兴卢象升,字建斗,敢问豪杰如何称呼?”
范程回了个礼道:“不敢,在下姓,单名一个程,字宪斗,湖北云梦人氏,游学至此,跟这两位同伴也是初识,不曾想遭此大祸。”
这是他在路引上的假身份,他jīng通大明各地方言,湖北话也说得顺溜,天远地远的,也没人会闲得跑去湖北查他老底。
“原来是前辈当面,”卢象升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节,说道,“晚生蒙师姓冯,于宜兴南门授课,周玉绳也曾在塾中就学,得其教诲,晚生侥幸得中壬戌科二甲。”
明朝的书生们,见面拉关系都要自报师门来历,倘若有人穿越过去,没有根脚就想冒充读书人,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周玉绳就是周延儒,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东林党干将,名满天下。
“原来是卢前辈,”范程连忙还了个晚辈礼节,连声道,“晚生是乙卯年的生员。”
他年龄比卢象升大,因此卢象升以晚辈自居,但一讲到科举这条线,他的地位就远远不如卢象升了。
壬戌科是hūn闱,中了壬戌科,自然就是进士出身。
范程没有想到卢象升居然还是个进士,天启二年的二甲进士,眼下不是知府,就是京官清贵,怎么会跑到宣府镇这种边塞来?
“宪斗兄的字,跟卢某真是有缘,”卢象升笑道,“不如平辈论交如何,还没请教这两位豪杰的大名呢?”
对于卢象升的科举地位来说,范程的档次太低,若是强行攀交,反而不好,不如就当作道义之交。
这三个人对卢象升都有大用,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李信不懂这些读书人的礼数,说道:“我叫李信,家住河南怀庆府,这位是我妹妹。”
在办假路引的时候,范程说李信的汉话是河南话,而且跟怀庆府一带的方言非常像,十有仈jiǔ,李信的老家就在怀庆府。
送叶赫娜到了沈阳后,就去怀庆府,也许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世了,这是李信拿着路引的第一个念头。
“原来是李兄弟,”卢象升豪爽地说道,“这个狗阉贼果真是陷害忠良、滥杀无辜!”
他将王国泰踢倒在地后,另一个青年书生便接了他的班,拿剑守着王国泰,跟范程和李信等人点头示礼后,笑道:“在下朱国栋,陕西富平人。”
这人说话直接,没有范程和卢象升之间那么皱皱的,颇得李信的好感。
“幸得两位相助,”范程笑道,“某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两位若有驱使,某等绝无二话。”
“兄过谦了,”卢象升指着王国泰说道,“今rì之事,全由此阉竖而起,先帝驾崩不到半月,圣上初立,须得诸位豪杰鼎立相助,方能定了这阉竖的罪责,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王国泰躺在地上,怒喝道:“东林党的小人,党同伐异,想谋算咱家,尽管放马过来,扯个狗屁的大旗!”
朱国栋将长剑一指,微笑道:“王公公,你倘若再说一句话,我便削掉你一根手指,你信与不信?”
看着寒光闪烁的剑身,王国泰打了个寒战,牙齿有些打抖,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轻不重,颇有礼节。
“正主儿到了。”
卢象升和朱国栋相视一笑,他们从京师赶来,没曾想机缘巧合,居然擒得王国泰这种奇货在手,真是老天爷都要灭了魏忠贤!
“老夫是沈仲由,”门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里面可是建斗世侄?”
“是沈启沈伯父!”朱国栋笑道,“还好不是麻家那群人先到。”
万历年间,明帝国有两大名将,东李西麻,即辽东的李成梁和三边的麻贵。
山西、宁夏、河北等一带的将领,大多数都出自麻贵的麾下,麻贵死后,魏忠贤一上台,便将麻家诸将拉拢了过来。
宣府的总兵和副总兵,都出自麻贵一系,因此卢象升和朱国栋还不敢相信他们。
外面的沈启是宣府巡抚,大明以统武,权力自然在总兵和都指挥使之上。
而最关键的在于,沈启出自南直隶吴江沈氏,跟卢象升熟得不能再熟,可谓是通家之好。
大局已定,卢象升伸手打开店门,只见店外的大街上站了无数的将士和官员,一个身着正三品官服的老者站在门外,面带微笑,正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宣府巡抚沈启。
“见过沈伯父!”卢象升和朱国栋连忙行了个礼。
“建斗、伯梁,你们不在京中恪守本职,跑来宣府,却是为何?”沈启没有瞧躺在地上的王国泰,而是大声的询问卢象升两人。
“圣上令我等赴宣府,查核边情。”卢象升也大声回道。
“可有口谕?”沈启低声道。
“有!”卢象升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沈启微笑道,拎了拎胡须,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将王国泰押下!”
“沈启,你个老匹夫,我是监军,位在你之上!”王国泰眼见形势危急,也顾不得xìng命安危了,对门外的一个将领吼道,“沈启以下犯上,刘总兵,你还不来救本监军,这些人,想设计谋害魏公公……”
在沈启进来后,朱国栋放松了对王国泰的逼迫,没曾想被他吼出一嗓子来,大惊失sè,连忙一脚踢在他的嘴上,将后面那些话都堵了回去。
那刘总兵身着正一品都督服饰,听到王国泰的话,脸sè有些苍白,嘴角略微抽动了几下,跟沈启对视了一眼,一咬牙,挥了挥手,带着一群士兵转身离去。
“老沈,俺也走了,”一员大将对沈启挥了挥手,叹了口气道,“这都他娘的什么破事儿!”
“看来这宣府城中,颇有豪杰之士啊。”朱国栋见门外的将军们纷纷离去,不由得笑道。
“大多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卢象升不屑地说道,“若不是先帝……”
“建斗!”沈启连忙打断他的话,“祸从口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