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昨天只找了白老大,也只和白老大说了要阿布过来的事情,现在阿布忽然出现,原因无他,肯定是白老大说了些什么。
那么,白老大同意阿布过来的缘由是什么,这个男人究竟知道了些什么,又想要做些什么。
乐夫猜不透。
他知道自己身边布满白老大的眼线,带着陈乐回来这件事情他就没想过要瞒着白老大,反正他惦记着陈乐这件事情白老大早就知道,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可关于陈乐的事情,白老大又到底知道多少?
童超说陈乐的资料很难拿到,其间阻碍的人是谁,果真是陈琛而不是白老大?
乐夫忽然觉得很头疼,疼得几乎就要炸开来。
他起身,动作轻柔地给陈乐穿上衣服,又给自己拉了条裤子,还没等他穿上衣服,门就被敲响了:“少爷,阿布来了。”
乐夫手上穿衣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进来。”
阿布进来了。
他环顾房间四周,脸上的嫌弃根本遮掩不住,瞄了一圈将视线投在乐夫身上:“少爷?”
乐夫不作声,身子往旁边一让。
床上躺着的陈乐暴露在阿布目光下。
原来如此。
阿布点点头表示了解,不用乐夫开口,已经主动走上前看起病来,摸摸捏捏半天,下了结论:“发育滞缓,营养不良。”
乐夫的回答是一脚踹过去,把这赤脚医生惹得上蹿下跳到处逃命。
“什么狗屁医术,这些东西还用你说?我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又是一拳,直中阿布小腹,乐夫打人打得很是出气。
中招的阿布落地一个翻滚才爬起来,狼狈的他将刚才的恭敬全都丢到一旁,捂着肚子满是不可思议地喊:“你都知道还让我看?”
乐夫眯了眯眼,正要再给这人几脚,忽然想起一个挺严肃的问题——陈乐还没醒。
他愣了愣,收起动作:“你等等。”
说着,走到床边摇了摇陈乐:“媳妇儿,媳妇儿?”
陈乐一点反应都没有,若不是还有呼吸,只怕真会有人把他当尸体了。
还是旁边的阿布看出了点不对劲,从拎着的急救箱里淘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才发现是一根根的细针。
“你什么时候会针灸了?”乐夫守在陈乐床前,不肯让开,凭良心说,阿布的医术真不错,但这医术是在积累了太多实战经验的基础上建立的,仅限于动刀子和开西药,至于中医……乐夫绝对不会拿陈乐来开玩笑。
“在你忙着追男人的时候。”说完,阿布绕过他给陈乐扎了几针。
乐夫想阻止又没阻止,最后也只眼睁睁看着陈乐脑袋上多了几根针。
阿布还在那里细细地捻针,乐夫看着那针刺入皮肉,虽然没流血但也让他看着心疼,犹豫着问:“他……到底怎么了?”
“病了。”简单两个字后,阿布已经把针收起来了,然后看了看陈乐的脸色,大拇指猛地摁了一下陈乐的人中。
陈乐叫了一声,睁开了眼。
乐夫掐准时间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阿布,自己凑了上去:“媳妇儿你怎么样?”
哪知陈乐一见到他的脸就惊恐地往后缩,那样子,简直恨不得重新昏过去。
乐夫僵硬在原地,手还维持着伸出去的样子,一动不动。
他看着陈乐,陈乐连忙把目光挪开,怎么也不敢和他对上,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个视线交错的瞬间,乐夫觉得他似乎抓到了什么。
陈乐的表情很惊恐,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惊恐中,似乎还带了点别的意思,例如……闪躲?
这闪躲是缘于害怕自己的靠近,还是……不敢承认?
死死盯着那个蜷缩在床角的人,乐夫简直有一种把人割开胸膛把心掏出来看看的冲动。
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
阿布的声音很不是时候地响起:“人家还是病人,身子不好,少爷你就别出来吓人了。”
乐夫瞥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气氛就这样僵滞下来。
最后的静寂被手机铃声打破。
乐夫站在原地,一手接通电话:“嗯?”
“你现在在哪?”对面的声音有些急切。
“童超?”
“你现在在哪?陈乐在你身边?”童超再次问道。
手机声音不重,除了耳朵贴紧机子的乐夫,其他人都听不见,乐夫看了看陈乐,应了声算是默认。
“速度离开那里,回去缅甸!”对面的语气很强硬。
“什么?”乐夫皱眉,“出什么事了?”
“你岳父追来了。”话音刚落,那里好像信号不好一样出现了乱音,再一会儿就忽然切断了通话。
“……”沉默几秒,乐夫转过头:“阿布,收拾好东西,回去。”
“我早上刚从缅甸过——”话音戛然而止,阿布抓了抓头,走出了门。
房里只剩下陈乐和乐夫两个人。
乐夫往床前走了两步,陈乐惊慌地往后缩。
乐夫突地朝前将他整个儿扑倒在床。
少年惊惧地尖叫起来,最后所有声音被乐夫一只手闷在手掌中。
“不要叫,听我说。”乐夫在他耳畔轻声说。
陈乐整个人都在颤抖,听他这话,耳朵边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哆嗦了。
“其实你知道我是谁的,对吧?”他轻轻说着。
陈乐死命地摇头,眼角边都有些湿了。
“你干什么这么怕我呢,从以前就这样,八年过去了还这样,我就真的这么可怕?你仔细想想,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时候真正地打过你一次?”乐夫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两人的心跳都仿佛跳在了一个频率节奏上,呼吸也有些压抑。
“你就不能……对我公平点儿?不求你像我对你那样,可你对福娃都不是这个态度,你怎么就独独这么排斥我?哪怕我以前有时候真的混账,你难道真的一点也无法原谅我?”
陈乐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嘴上还是捂着乐夫的手掌,喷出去的呼吸受到阻碍又返回来,湿湿热热的感觉让他觉得脸红头晕。
“不要怕我,好不?”乐夫声音有些沙哑,抬起头,细细地看着他。
陈乐张了张嘴,乐夫以为他被自己打动,有话要说,连忙把手移开,谁想到他一放松,陈乐就推开他往后跑,只是最后还是被压住不得动弹。
“你还跑!”乐夫眼睛气红了。
瞧这反应,敢情他刚刚那一大段煽情得连自己都忍不住想哭的话都白讲了?
陈乐跑不得又被压得疼,忍不住呜咽起来:“我本来就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啊,我从来没见过你,你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乐夫只是一愣,马上回过神来,“好,既然你说你不认识我,那你从现在开始记住,我叫乐夫。”
“……”陈乐没说话,抽噎着仰头看他。
乐夫放开他半个身子长,让他的脸正对自己:“我叫乐夫,陈乐的乐,丈夫的夫,你懂了?”
陈乐傻眼了,而后猛摇头,脸也憋红了,泪也不流了,竟然连一直以来的惧怕都丢到脑后了:“你乱说,你流氓——”
“我就流氓你了。”他这副样子比之前那只会叫只会哭的样子舒服多了,乐夫看得心情都好了不少,干脆放下所有心思一心一意和他玩儿起来。
摸一把脸,捏一下腰:“我就耍流氓,你能怎么着?”
陈乐被他闹得不断挣扎,整个人和一条搁浅的鱼一样翻腾扭动可就是挣脱不得。
累了,一摊身子躺在床上不动了。
他不动,乐夫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就放手了:“不闹了?”
陈乐不说话。
“那咱们继续。”乐夫一屁股坐在他脚背上,给了他大半自由却不让他挪动分毫,“我叫乐夫,没爸没妈,还有两个弟弟,嗯,其中一个你认识,就是福娃。”
陈乐瞪大了眼,显然这个消息让他很吃惊。
“在八年前,你已经忘了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乐,“而且,我们的关系,很好,好到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洗澡,就连福娃,都是你通过我认识的。”
他说完这一切的时候,陈乐已经傻眼了。
乐夫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头的疑惑在加深。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陈乐是假装不认识自己的,所以他才这么多次地去说这些话,就是想让陈乐自己承认他们曾经有的那段过去,可按照现在看来,陈乐又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记忆这种东西,跟脑子里头无数根神经搭线,一根错,整团乱,而且很难重新理顺,乐夫只是个买卖东西的商人,虽然后来读了书,而且读得还不错,可毕竟不是专修神经这一块儿的,哪里能搞得清陈乐到底真忘了还是装忘了。
盯着陈乐半天,还是没盯出个结论来,乐夫只能放下怀疑,姑且认为他是真的忘了。
“福娃……是你弟弟?”陈乐的话说得很艰难,他真的很难理解乐夫说的这件事情,在他印象里,福娃就是陈琛在八年前他大病之后从孤儿院里找回来的弟弟,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牵挂的,自己和陈琛就是福娃唯一的亲人。
而现在,这个挺可怕的男人说,福娃是他弟弟?
陈乐打死也不相信。
乐夫其实也有些郁闷,他是无意间看到了电视上的一则新闻才找到线索,里头正好有记者的几段采访,看到其中一个受访者的时候,他几乎当时就确定了这个人是福娃。
这是一种感觉,非常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乐夫兴奋起来。
他当年醒来的时候,白老大告诉他福娃和陈乐都跑了,当时他颓废了很久,被亲近的人抛弃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难过,最终振作起来是因为白老大的一句话——
你要是能把我让你学的都学会了,我就替你把那两个人抓回来,到时候你爱怎么的怎么的,就是都弄死也无所谓,随你喜欢。
乐夫是不可能真把陈乐和福娃弄死的,但人抓回来却是当时他心里最大的执念。
所以他真的努力了,只要是白老大要求的,无论什么,他都努力地去学,哪怕流再多汗受再多伤都不落一滴泪,反正白老大总能在他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把他拉回来,倒也没有后顾之忧。
六年,白老大只给了他六年的时间学习,剩下的两年……乐夫身上遍布的疤痕已经昭示了一切。
他从不后悔自己跟着白老大做了那么多让人痛恨的事情,就像以前老师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只是选择了这条道而已,那些看似清正的人也不见得比他们高尚多少。
他唯一后悔的是,自己错过了陈乐整整八年。
若不是那天无意间看到了福娃,并让人查了福娃身边的一切资料,他是不是会,永远都与陈乐错身而过?
而,在他与陈乐八年未见的情形下,福娃竟以弟弟的身份在陈乐身边亲密陪伴许久,这让乐夫眼红了很久。
好在,现在人又回到了他身边。
“是,福娃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只是弟弟。而我们——”乐夫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们以前是睡在一张床,用一个枕头的。”
同床共枕,结发齐眉。
陈乐脑中莫名跳出了这八个字,他很想冷笑,只是乐夫脸上的那种表情太过严肃认真,他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你是我媳妇儿。”福娃把他扶起来,“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一起过的那些日子还是存在的,这是你欠我的帐,我都记着,你赖不掉。”
说完,他一把拉起陈乐,穿过鞋子就扯着人往外跑:“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陈乐拼命挣扎,都没能扛住他的力气,被硬拽着往外拖。
宾馆里的人都被暂时清走了,所以两人下来的时候很安静,只有白老大的人守在门外,见到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连忙低下头:“少爷,都准备好了。”
乐夫点头,将身后还在努力折腾的陈乐硬塞进车里,锁上门。
“干什么?放我出去——”经过刚刚房里的闹腾,陈乐的胆子竟然不知不觉地大了很多,也不怕乐夫了,扯着嗓子就要跑。
乐夫顺势打开另一边的门,快速挤进去:“呵,干什么?”
他一把将陈乐抓过来,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私奔!”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陈乐真的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乐夫心理作用,看什么都觉得陈乐一定是装的
陈老爹追来了,乐夫要带着媳妇儿赶紧跑
白老大的教育把乐夫教得都快三观不正了,洗白之路很艰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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