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天,燕子飞回南方。宫廷里,依旧风平浪尽。这三年来,以池弈看,宫里最大的变化就是皇上新添了后宫。
选秀在去年秋天就结束了。形形□,各有风情的女子征自全国各地,汇聚在皇宫里,皇宫因为这些女人变得热闹很多。圣洁的宫殿多了香火气。
另有朝廷中的变化,这些年来,皇甫渊总在朝廷上打压王丞相。正如他们的计划所示的,先从最软的地方翘起。王丞相一派算是势力最弱的了。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外加另外两派隔岸观火,皇甫渊不停往朝中加派亲信,王丞相几乎可以算是挂名丞相了。
池弈端着盘子走在游廊里。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打扮得妖娆的女子。
此女子是目前后宫妃嫔里的一把手,较有几分本事,被封为颜贵妃。
颜贵妃见了池弈,侧身施礼,“池侍卫今儿个怎么没待在皇上身边?”
池弈很想无视她,“皇上让我准备些水果。”
颜贵妃拈起兰花指,状似仔细看了一下盘子里的水果,呵呵笑起来:“这水果,看得我都有些馋嘴了。”
池弈面无表情地说:“娘娘殿里自然是有的。皇上还等着,我就先走了。”
颜贵妃杏眼微眯,“诶?别急着走,依我瞧,池侍卫你单单做一个侍卫,身价未免低了些。”
“娘娘在说些什么话。”池弈掩住眼里的鄙夷。
颜贵妃慢慢走近池弈,伸出手为池弈整理衣襟,不紧不慢地说:“不如……”
池弈推开这不规矩的女人,冷眼看着,“娘娘难道还不满足吗?恕臣不奉陪了。”说罢,利落地走开。
“娘娘……”站在颜贵妃身后的丫头有些焦忧地开口。
颜贵妃笑笑:“急什么?本宫自有法子让那木头化成绕指柔,爱上本宫的。到时候,以皇上对他的亲信,还不愁地位?”
“可是娘娘此举过于冒险。”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如何?且说,本宫也挺喜欢那池弈的。这后宫以后还不知道会多哪些女人呢。”颜贵妃抚摸着手指,如是说着。且不知走远的池弈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深感不屑。
御书房。
案上的青铜高鼎里立着一炷香,幽幽地散着香气。
皇甫渊把一颗樱桃放进嘴里,细细地尝着,“你说,这王丞相已经不成气候了,接下来,该是太师和德逸侯了吧。”
池弈打理着窗台上的一株花,闻言,没有抬头,“陛下不是早有计划?”三年过去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变得愈发随意。其中不乏皇甫渊的刻意纵容,及池弈的努力。更重要的是——
皇甫渊笑笑,眼睛里闪着莫测的光。
“反正——”池弈走到皇甫渊身旁,“无论陛下做的是什么决定,臣都会遵循的。”
皇甫渊有些没意思地闭口不语。
更重要的是——在日久的朝夕相伴中,池弈并没有掩饰自己对皇甫渊的爱意。皇甫渊知道,但没有给出回应。南宫桀知道,什么表示也没有。俞霖也知道,对此极为鄙视,冷嘲热讽从来没断过。
既然皇甫渊没有明确地拒接,池弈也不会傻傻地把话挑明了。估计皇甫渊存在着以此利用自己的心思。
皇甫渊沉吟片刻,说:“他们可曾到达颍都?”
“南宫正在周边做最后准备工作,相信以他的能力,必不会出什么漏子;俞尚书正在集结京城里的禁军以便鼎助。而臣,会在到时候纵观大局,控制意外。”
“这么说,一切准备就绪?”皇甫渊语音微微放轻。
“是。谨遵皇命了。”池弈定定地看着皇甫渊。
皇甫渊意味深长地笑一声,道:“事成之后,你可要什么官爵?不用顾忌太多,只管说出来便可,朕会思量。”
池弈用手扳过皇甫渊的两肩,“陛下知道,官爵并不是臣所在乎的,臣其实……”
皇甫渊大声呵斥,阻断池弈的话,“大胆!朕岂是你可随意碰触的!”
池弈沮丧地松开手,“有的话,臣即使不说,陛下也是明了的,早在三年前,臣就仰慕皇上了,到如今更是认为陛下是臣这辈子的追求。”
皇甫渊皱眉,“朕不想听这些霍乱之语,可不能让你步入歧途,你定是受了南宫那不经家伙的蛊惑,何以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池弈笑笑,“时日方早,说这些确实叫人难过,臣不提也罢。官职就算了,陛下以后可否唤臣真名?”见皇甫渊不作回答,池弈半就着叹口气,“哎!其实臣真正羡慕南宫他们,能得陛下以名姓相交,几生修来的福气,可真叫人不得而知!”
皇甫渊起身,挽袖,“答应也罢,总归是承诺你的。池弈可是?”
池弈满足地微笑,点头,说:“正是,难得皇上竟还知道臣的名字。”
见池弈似乎想多了,皇甫渊微一低头,继而询问:“曼妃身子好了没?”上次招她侍寝时,恰逢她身子不爽。
皇甫渊话题转移得很快,池弈知道他想逃避,就着这个问题回话:“曼妃身子自然是好了,唯怕晦气沾惹了皇上,皇上还是不要去了。臣会给她些赏赐的。”
皇甫渊似笑非笑地看一眼池弈,“你也信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池弈倾斜腰身,从容地说:“臣当然不会信这些虚幻的东西,只是一旦涉及到皇上,臣定会避讳的。”
“你倒是忠心!干脆去净身房走一趟做朕的管事太监罢了!”皇甫渊说话毫不顾忌池弈的感受。
池弈脸色微变,抬起头,有些受打击,倏忽隐忍着说:“皇上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只要有臣在,皇上是不需要太监总管的,宫中的事臣一手还管得来。”
皇甫渊双手背后,似乎叹了口气:“你这么执着又是为何,明知没有结果的。”他竖起手,制止了池弈接下来的话,接着说,“话已至此,你看着办吧。”
池弈握紧拳头,不语。
原本,他们就是没有结果的。皇甫渊不会知道,这是既定的悲哀。
夜里,皇甫渊还在书案前批阅奏折。夜明珠的荧光映亮了整座宫殿,隐约可见青白色的光圈漂浮在光暗处。
池弈拿过一件厚皮袄,轻轻地盖在皇甫渊肩上。此举惊动了皇甫渊,他似乎早已习惯,没有抬头,只用手紧紧衣服,便又一门心思地翻看奏章了。
池弈悄声说:“陛下,夜深了,明早还要早起上朝,不重要的奏折就先放放吧。”皇甫渊的事业心很重,最不喜欢有人劝他放下工作,池弈深知这点,自不会触他的逆鳞,只能尽量让他注意身体。
皇甫渊听惯了这句话,不做声,手中执的毛笔在纸上晕开来一朵墨莲,悄然无息地绽放着。
池弈走到窗前,意欲关上吹风的纸窗。偏巧这时一只白鸽从天外飞过来。池弈了然,回头看向皇甫渊,后又转正头,停下来手上的动作,静待白鸽扑闪着翅膀停在窗台上。
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皇甫渊开口:“是他们吗?”
池弈从鸽子身上取下纸条,没有拆阅,径直递到皇甫渊手上。皇甫渊仔细看了几遍那寥寥几个字,眉宇间飞上喜悦,眼中闪着赌徒似的狂热的神光,他撕毁纸条,任碎纸片飘落到地上。
池弈一笑,“恭喜皇上,大事将成。”
皇甫渊很快示意池弈不要说话,道:“你这话说得太早,大业哪那么容易成功?一切还得看四天之后。”毕竟是皇者,情绪很快稳定下来,理智地拒绝阿谀奉承。
池弈但笑不言,转而说:“臣总会陪陛下走到最后的,直到臣死。”
皇甫渊眼神怪异地看池弈。
池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纵身飞到屋顶上去,留下一句话:“臣隐着了,皇上早点睡。”
皇甫渊感到有点好笑,又说不出好笑在哪里,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干事。
这个晚上,有什么似乎在悄悄发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