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一向与二少爷鲜有往来，今晚怎么会出现在二少爷房里。生怕霍楚钰吃亏，她扶着门把准备推门而入，心里又变得犹豫起来。
按理说这是主子之间的事，她一个做丫鬟的不能僭越身份。往日都是二少爷主动与大少爷拉近关系，没少吃闭门羹。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霍廷东打开门，率先走了出来。见到扶荔，他身子一顿，随手关上门，对她道，
“二少爷睡了，别进去打扰他。待会儿拿瓶红花油送我房里来。”
扶荔抬头望了眼从门缝间透出的亮光，复又低头轻轻应道。
房间里，霍楚钰只穿件黑色浴袍，双手枕头，交叠着双脚靠在床上。陷入混乱思绪里。
今晚纯粹为了保命，却不想射杀的人竟能与孙传芳牵扯上关系。历史上对此人的评价褒贬不一。
他镇压过上海工人第二次武装暴动，抗击过北伐军。也救济过一些贫困人。只是晚年时心有不甘，曾蠢蠢欲动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妄图东山再起。
什么不当，当汉奸。光一行为就让人唾弃不已，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霍楚钰翻了个身，面朝阳台方向。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前有北洋军阀，后有国民党，谁又能算得上真正的好人。
不过霍廷东胆也挺肥的，为了赚钱竟然干起走私军火的勾当。听他说话的口吻，显然早已不是一回两回。而霍晨光对于此事的态度，倒着实让他摸不清霍家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他并非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前世他长达八年的特工生涯里，每次执行任务都兢兢业业，也在那次东京之行里为了窃取情报而一朝丧命。
所以重生一次后的霍楚钰，宁愿每日听戏逗鸟无所事事，也不愿再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
翌日，霍楚钰起个大早，在院子跑步时碰上正在晨练的霍晨光。霍晨光见他动作新颖，有些稀奇，也随他一起小跑起来。
霍老爷子坚持了半柱香时间，就累的上气喘不接下气，他弓腰撑着凉亭石柱，摆摆手，
“身子骨老了，到底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以前我在庐州卖杂货时，光挑三十来斤的担子，半口气不喘就能从城东走到淮南街。”
“现在安逸日子过久了，倒是越发没用了。”
字里行间掩藏的信息量巨大，霍楚钰递上块毛巾，随口道，“爹很久没回庐州了吧，等天回暖了。我陪您回去一趟。”
霍晨光接过毛巾，擦擦发白的鬓角，道，“以前的老屋早没了，还回去做什么。再说现在那边民生缭乱的，我们好生待在上海就是。”
突然，他话锋一转，指向霍楚钰，
“对了，你昨晚离开时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派人寻你许久。”
霍楚钰望向天边冉冉升起的新阳，脸不红气不喘道，“不小心贪杯多喝了两杯，谁知不胜酒力。我怕到时出洋相落人口舌，所以先让大哥送自己回来了。”
所谓打蛇打七寸，霍晨光最好面子，他这句话无疑说中霍晨光心坎里。
“日后类似这样的聚会数不胜数。中间离席可不是绅士作为，下次莫要这么做了。”霍晨光语重心长告诫他两句。
闻言，霍楚钰垂眸应道。
霍晨光见他这样温顺，眼底浮起淡淡忧虑，“听说昨晚静安西路又起□，就是不知道这里还能清净多久。”
他还要再说，却被寻来的常管家打断。霍晨光这才想起早上还要去趟店铺，临走前又叮嘱霍楚钰几句，才和常管家一起离开。
霍楚钰目送他们背影出了鹅暖石路，转身走进凉亭，自屋梁上取出两袋沙包，绑在腿根上。
纱布是他前些日子吩咐扶荔缝制的，里面的沙子也是他问老花匠要的。为了这副改造羸弱的小身板，他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昨晚大华饭店卫生间里的枪声，他不信霍晨光没有听见，霍廷东能活着回来，说明死的就是那些杀手。偏偏他自始至终没有提半句。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或许霍晨光真的很溺爱他这个小儿子，但关键时刻能保护自己的只有霍楚钰自己。万幸的是，伪善是他特殊职业里最基本的应变力，他可以利用这点在霍家好好生存下去。
但却绝不容许自己的性命连番受到威胁，无论那个人是霍廷东，还是谁。
***
二楼，左边第二个房间。霍廷东拉开窗帘，一眼望到林场小路上，那道不断移动的清瘦身影。
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那段日子里，霍楚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突然性情大变，从此判若两人。
但是经过昨晚他又发现，原来自己曾一度以为被调包的霍楚钰竟然是同一人。
或者，确切来说，是骨子里驻扎着两个迥然不同灵魂的霍楚钰。这样怪异的想法未免太可笑。
霍廷东抹抹眼角上细长的伤口，薄唇微微勾起。
不过，对于这个脱胎换骨，全新的弟弟，他倒是挺期待的。
霍楚钰像往日一样锻炼几小时后，回到大宅。他刚迈进门槛，一道清亮的男生便从客厅传了来，
“去哪儿疯了，一大早寻你不见。”
闻言，霍楚钰抬头，对上一双妖娆之色的桃花眼，是李衡之。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中山装，端坐在沙发那，故意板着脸，挺有一副官架儿。
没想到李衡之会找上门来，霍楚钰眼底划过一抹讶然，随即恢复平静。
他温和笑道，“随便出去走了走，怎么想起今天过来了？”
李衡之不乐意哼哼，“不欢迎啊，我第一次来，你的态度怎么一点不热情。”
霍楚钰莞尔，“海关关长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我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李衡之听出这小子又在拿话讽他，挑眉瞪他，“别整些有的没的。我说你欠我那顿饭啥时还啊？”
大清早来就是为了那顿饭？霍楚钰满头黑线，看来李衡之已经从上次打击里恢复过来了。
他让李衡之等自己几分钟，上去换身衣服就走。谁知等他拿钱包从房里出来时，就被霍廷东堵在门口，
“你们要出去吃饭？”
霍楚钰受不了他怪异灼热的目光，皱眉道，“不干你的事儿。”
霍廷东突然伸手，亲昵的摸摸他的唇，“怎么不干我的事儿。洁身自好点，你是我的。”
霍楚钰愣了半晌，拍开他的爪子，眼底眦满杀意，恶狠狠道，“霍廷东，我是你大爷！”
“嗯，二大爷！”霍廷东继续抹抹他的脑袋，点头附和。
霍楚钰低骂一声，抬脚踹向他，尼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