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林里缓缓走出的皆是眼中充血的死尸,身上穿着寿衣,沾染了湿润的泥土——他们都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
这儿果然是大西的主战场,几年积累下的尸体数量完全可以绕都城三圈。
我张望了一□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裘达尔大概正在那儿跟异形**oss打得不亦乐乎吧。
我叹了口气,看来眼前这些小怪看来只能由我解决了。
其实有这样的发展我也很无奈。
主要都是因为裘达尔跟我逃出了那个吸收用的魔法阵后,那个魔物因为食量的消失开始有点不受大西的控制了,他在气急败坏之余只能将扣留在墓地中、属于死者的rufu尽数放出供给那魔物,它自己也进化了些,伸出了数以百计的触手瞄准了裘达尔这份营养大餐,似乎是不吃到就绝不罢休。
之前说了,大西绝不是魔法师,所以他发动魔法阵其实很吃力,根本无法离开。换句话说,只要能阻扰他,让那魔物无法再吸收死者的rufu,它不用多久就能被打趴下。但大西躲在了魔物的后面,根本无法近身,每只触手都自带利牙,光躲起来就足够费劲的了。
苦逼如我,战斗力早就连五都没了,能做的只有挥着手臂喊着加油,时不时拿石头捶打几根被裘达尔削断甩过来却仍在活蹦乱跳的大触手。
或许是我的太过得意忘形惹怒了那个黑乎乎的家伙,它竟然放着裘达尔不打,抽空来打我了。
我狼狈地躲了好一阵,最后被同样抽空来管管我的裘达尔一把拉过。
“只要你愿意,堕转之身的你就可以获得力量。”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当下的反应就是不明觉厉,我以为他会做出什么度一口真气给我的事儿,结果事实证明是我武侠片看多了。
裘达尔四处张望了两眼,然后准确地从堆乱石中翻出了把柴刀放到我手上,我认得它,那是大西最顺手的砍柴利器。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裘达尔又跟打了鸡血似的跑去跟那个大肉团作战去了。
就在我忧伤地望着手中的柴刀的时候,一根比方才跟巨粗的触手向我袭来,还没等我明白发生了啥,我就被它高高举起然后往墓地一边的山头丢了过去。
于是就变成眼前这样的场面了。
我握了握手中的柴刀,麻花说什么获得力量,真是无法理解,总觉得接下去的只能是肉搏战了。
所幸眼前的都是真正的死人,我也不用顾忌太多。
体力不足,魔力也不足,值得安慰的是裘达尔在柴刀上给我加了buff,所以砍人的手感特别好,砍骨头跟捏香蕉似的轻松。可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已经完全无视了我这么个大活人跑向了裘达尔所在的方向。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他们要去那里的原因,越是靠近那个大肉团,他们身上的力量就会被吸收,就如同那些坟堆里的尸体一样,他们也可以被当做养料来吸收。
这样下去的话,大肉球会变得越来越厉害,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现在要赶回去才行。”我的柴刀在挥下时变得更果断了,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了。
可刚走了两步,我就察觉到了树上有什么东西,先出刀后出手,当我发现从树上跳落的人是谁时已经来不及了,将刀锋一转,但仍划伤了他的手臂。
“三香。”是的,在此刻唯一能让我停下手中利刃的人只有他。
很显然,我的这一举动是错误的。我刀放下的瞬间,他就奋力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手中的刀举起又放下,心里挣扎了很久,最后一把扔到了地上。
“三香,醒一醒,求你醒一醒。”我紧紧抱着三香的头,大声呼喊。
他在长乐巷都没有伤害他娘,这说明他的心智未灭,说不定还有救。我曾经一直很鄙视这种桥段,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做这种事是因为多么无力和绝望。
李三香的牙由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我甚至都能听到牙齿与皮肉摩擦发出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会死的,又或者变得同练红玉一样,丧失自我。
我的身体开始反抗,那种涌入身体,开始肆意侵略的特制rufu随着血液流动迅速扩散,但很快的,我自身残余的黑rufu进行了抵抗,而且这种抵抗比我以为的更惊人。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的rufu将李三香的驱逐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反进入了李三香的身体。
我第一次真视我的能力,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会捏泥巴的魔神,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能力。
李三香很快松开了嘴,放开了我。
因为这一突发事件,身边聚集的死尸更多了,一个个都张牙舞爪地要扑过来。
柴刀掉落在地上,离得有些远,就在我思考是自己的骨头跟死尸的比谁硬的时候,沉寂了会儿的李三香忽然发力,嘶吼着挡住了其他死尸的进攻,极尽全力的一挥拳头砸烂了其中一颗腐化的脑袋。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炸开的血肉,浆液甚至飞溅到了我的脸上。
“……三香?”
“阿……凡……”他回头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张开嘴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想起来了吗?”
他愣了愣,忽然抓住我的手将我往边上大力一推。我摔倒在地上,再回头时只看到李三香一拳一拳挡回要杀过来的死尸。
我刚想抓起柴刀,却在下一秒脱离了大地——我被李三香扛了起来,往密林外跑。
“三香?!”
“快……跑……”
“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快……跑……”
“……三香。”
无论我说什么,李三香只重复这两个字,脚步也同他说的那样一直没有停下,直直向外跑去。
从一处草丛中突然冲出了一只死尸,咬了李三香的肩膀,撕扯下一大块肉,都能见到白森森的骨头。
我差点惊呼出声,但是那个伤口并没有流血,而李三香的动作也没有因为这样受阻,已经连疼痛都没有了。
是啊,早该接受现实的,李三香他早已经死了。
“快……跑……”
“……嗯。”
夜风很大,吹在身上也很凉。
离大肉球越近,李三香的动作就越迟缓,他也是死尸,他的力量当然也会被吸收,快不行了,到极限了。
随着一声腿骨折断的声音,李三香摔倒了,他手臂护着我,不至于让我也摔到地上。
可他没有了腿却仍在往前走,执着地用膝盖站立,却根本做不到。
“三香……已经足够了。”我站了起来,按住了李三香,“接下去的路我自己走。”
随着我的声音,李三香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我向他鞠了一躬,迟迟没有直起腰来:“三香,谢谢你。”
他充血的双目望着我,嘴唇一颤一颤的,他的右手动了动,慢慢向我的脸伸了过来,但是到了一半又垂了下来——他的力量已经殆尽了。
我转身后没有再回头,牙咬得紧紧的,向密林外跑了出去。
李三香最后的声音伴着呼啸而过的风从耳边吹过,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了,他仍在说:“阿凡,快跑。”
&1t;&1t;&1t;
当我回到大西住所的时候,一切其实已经结束了。
裘达尔的自负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付这种来自非魔导师的不成熟魔法,他由始至终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大肉球或许已经不用再被我这么称呼了,因为此刻它已经变成肉饼了。
零碎走过来的死尸仍在将自身的魔力输送到它身上,但也是杯水车薪,不够它再有动作了。
一直躲在大肉球身后的大西也露面了,他像是发狂了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去死!去死!去死!为什么就是赢不了?!”
他使劲挥动着手中的金属器,可整片墓地已经没有让他再调用的能量了。
“不行……为什么会不行?!”他绝望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大肉饼,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可很快的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一变,露出了微笑,“啊……对了,这里不行的话,那边还有村庄,只要有人就行了,只要有人就会有新的死亡,将rufu夺过来就可以了。”
裘达尔腾在半空中,低头看着他,满目嘲讽“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话音刚落,天上密集的乌云开始发力,豆大的雨点子瞬间密集落了下来。
根本不需要他用上多少魔力,雨水在半空中凝结成了冰箭刺入了大西的身体,致命的是正中心脏的一发。
大西摇晃了两下便倒了下去,手中的金属杖也脱离了他的掌控,而与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在山上密林中的嘶吼声,是那些死尸的。
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大西的全身都被冰块包裹住了,裘达尔手中的金属杖一挥下,冰块带着他的身体同时爆裂,水混合血一起流了出来。
我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却不会也不能阻止,但无法否认的,裘达尔的手法还是太过残忍了。
如果大西没有变成这样就好了。
如果他的女儿没有死去就好了。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发生战争就好。
……可惜,这些都是如果。
出迷宫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曾经救我一命的守墓人,会拿新布给我做衣裳的老好人,那个我说过想要好好报答的大西现在快要死了。
我慢慢走近他,想要最后目送他一程。
“阿凡……姑娘?”大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忽然用这样的称谓叫了我,声音很轻,是快不行了。
很奇怪,此刻的大西没有了刚才的疯狂,看着我的样子更像是久违了一样。他一愣过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喃喃自语道:“啊,原来是这样。”
大西勾起了嘴角,释怀似的长吁了口气:“也好……也好……”
他抬头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像是透过它就能看到什么:“小蓉……对不起。”
他又转头朝密林的方向看去:“……对不起。”
大西胸口涌出的鲜血染湿了身下的土地,说着对不起的神情最终凝固了,双眼没有合上失去了焦距——大西死了。
我的心中仍忍不住涌上了悲伤。我伸手打算合上大西的眼睛,可就在手指碰触他的瞬间,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了,全身干瘪了下去,零碎的肌肉挂在骨头上。
裘达尔走到我身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大西的尸体:“他早死了,比你以为的好要早。”
“早死了?”
“就是这样,他跟那些被控制的尸体没什么区别,都是死后没有离散的rufu支持活下去的尸体。”裘达尔收回目光,无所谓地往大肉团的魔物那儿走去,“嘛,等下就可以回去了。”
裘达尔去处理那个东西了,而我留在原地看着大西的尸体沉默不语。
早死了?这个早是有多早?一个已死的人是有多大的执念才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还是说……
我的目光扫过从大西手里掉落的金属器,它落在一边。此时,一只细小、灵巧的触手从泥地里伸出,悄无声息地抓住了金属杖柄向前一挥。
那是裘达尔所在的方向。
糟糕!
我惊呼一声,但已经晚了。
砂石凝固而成的线如同刀锋一般,已惊人的速度向仍在看着魔物残骸的裘达尔背后扫去。
比大脑还要快反应的是身体,我已经本能地朝他身前挡了过去。
耳边响起划过**才会有的特殊声响,划过全身上下的好几处地方同时一疼,尤其是脖子,硬是把我想说出口的“小心”两字夹断在了嘴里。
眼前的世界颠倒了,因为我的头被彻底割断了。
下移朝地的视线里是黑色的泥地正在放大放近,我斜眼往边上看了看,我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视角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割得七零八落,从上到下。
啊,这下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对了,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
嗯,跟在迷宫的时候一样,那段早已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再一次在眼前闪现。
但跟那次不同的是,这次我的意识仍在。
我的脑袋咕噜噜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落到了裘达尔的脚边,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表情。
惊讶,悲伤,最后全部化作愤怒,这大概是我认识他以来见过他最恐怖骇人的模样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俯身紧紧抱住了我的头。
我被他一手抱在怀里,眼前所看到的场景一直跟着裘达尔的动作在转换,可视线一直在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裘达尔像发了疯似的将那个丑陋的东西大卸八块,甚至在死透后还不停地把它撕扯成了一块一块的。
如果我的喉咙没有断裂、能说话的话,我一定会善心地提醒他,他的工作不是该把这东西带回去的吗?
伴随一摊黑色肉泥的诞生,这事终于算是彻底解决了。
裘达尔不知道怎么了,在一顿发泄后忽然沉寂了下来,我被他夹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跟他一起跑去欣赏自己的躯干。
真是恶心,哪怕这是我的身体,我仍旧忍不住吐槽。
光是腰腹就被剁成了好几块,单用眼睛看根本就分不清哪块在上哪块在下。
裘达尔把我的肉块都拢到了一起,他似乎是把我当成人肉拼图了。
但很可惜,他才把我的手臂捡起来,自己就先倒下了。从刚才开始连路都走不平稳,他其实一直都在勉强自己。
我因为他的倒地而掉到了地上,只可惜现在的我只剩一个头了,掉到了地上又滚了两下,远离了他。
他向我伸出手,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够到了——失去了意识。
&1t;&1t;&1t;
我大概是在案发现场唯一一个清醒的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恢复了一点自我掌控的能力。我转动了眼珠子,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有了种强烈的眩晕感,明明头都已经跟躯干分离了,本不该存在的血液循环让我有种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顶的错觉,这种暴涨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头皮。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以下的部位正在生长,连骨头重塑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周身的躯干被我自身的某种力量所引导,慢慢拖行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粘合了回去。
鲜红的血,分散的肉块,凌乱的脏器……好熟悉的画面。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
打算想清楚的时候,脑内传来巨大的疼痛,身体自发地有了一种暗示——不要去回忆,不要去思考,只要能活下去就可以了,哪怕是虚假的存在也好。
我慢慢睁开了双眼,疼痛变得微弱。
是啊,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裘达尔倒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我只能看着他,做不了任何事,所幸他的伤不重,只是魔力一口气用得过量导致体力不支。
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些个裘达尔口中的老头、蒙面又神叨叨的家伙来了,他们很快把裘达尔检查了一番,听到他们口中说了没事我才放心。
我很想说各位能不能顺便搭救我一把,但是当我看到自己刚刚长回来的半截身子,我决定还是默默地装背景好了。
脚步近了又远了,他们带着裘达尔很快离开了我视线所及的地方。
我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装死人了。
我闭上了眼,继续凝神拼合四处的断肢。
照这个速度,天黑前能恢复,到时候再想接下去该怎么办。
只不过很快的,我发现了事情的发展容不得我到时候再去想——
“真是惨啊。”有人在跟我说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调笑。
我的面前一暗,来人的身形恰好遮住了清晨微薄的日照,投下的阴影阻断了光明。
“嘉波。”我听到他是这么叫我的。
我没再装死,抬眼看清了那人。我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我真的很蠢,居然天真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欢庆劳动节、这章字数多了些、是不是很勤劳【挺胸、再一章就能结束煌帝国卷了、~
虽然晚了、但还是说一声:各位~五一快乐~!
以及,这几天**抽得我连胃口都没了、真是越来越磨人了【郁闷托腮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