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阳县衙内,县宰岑彭这会正召集县尉赵萌等等一干僚吏,告说几万汉军已经向棘阳杀来。(..赵萌等虽然都表情紧张,但他们的内心并不是多害怕。因为他们清楚,他们的县宰岑彭智勇双全,武艺绝伦,足以把汉军挡在棘阳城外。他们现在最想看到的,是这个闻名前队的岑彭岑君然如何把汉军杀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但是在岑彭大战汉军之前,我们有必要对他的“县宰”一职解析一下。
东汉史书《后汉书》中记载,岑彭是“棘阳长”,也就是棘阳县长的意思。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沿用《后汉书》的说法,将岑彭也说成是“棘阳长”,但这些说法无疑是错误的。
按秦汉之制,万户以上的县份,县中的长官叫县令;万户以下的,则称县长。王莽篡汉,大改旧制,对县一级的长官,不论县中的户数多少,统统称之为“宰”。所以说,岑彭此时应该是“县宰”,而不是“县长”。当然,当年的史学家们也许有他们“误用”的道理或缘由,这不是咱能理解的,不多说也罢。
还来说岑彭。岑彭当日对赵萌等众官说:“我和甄大夫当初都预料得不错,咱们前队的最大祸患就是他们废刘余孽!现在果不其然,他们不但举起了反旗,而且还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连下数城,是何等的厉害!可是,我棘阳不是湖阳新野,更不是长聚唐子乡,我岑彭一定要在这棘阳城下挡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向北跨行一步!”
赵萌等都高兴地拍手说:“咱岑县宰是前队的擎天柱。有岑县宰在,他们刘家人成不了气候!”
岑彭点下头说:“嗯。希望众位与岑彭同心协力,共保我棘阳。方才探马报说,乱贼离我棘阳只有二十来里了,一会我就带八百弓弩手出南门迎战贼军,你们众官按咱们昨晚分派好的,各守四门。另外据说甄大夫已经把大军调集好了,估计明天宛城的十万大军就能赶到。只要宛城的大军一到,我们就倾城而出,与宛城大军内外夹击,将乱贼砍作齑粉!”
赵萌等又都拍手:“好,一定要把乱贼干净彻底地全部消灭之!”
众官话语刚落,忽有役卒捧着一卷皮纸进来报说:“岑县宰,甄大夫有书信,请您亲启阅看。”岑彭接过拆看,但见内中写道:我郡中军马粮草即将集结准备完毕,后天上午到达你棘阳城下。希望你坚持两日,后天大军到时,你即出城与我一道灭贼。岑彭看罢对众官说:“宛城大军后天来到,甄大夫让我们坚守两日。只要这两天我们棘阳城门不失,刘家叛贼就死无葬身之地!好了,我现在引军出城先挫其锐气,然后与你众官一道坚守城池!”说毕便令众官解散,各去四城守护。岑彭则命军士去集合昨晚就已选定的八百弓弩手,准备出城迎敌。
八百弓弩手刚刚聚齐,忽然家中的亲兵跑来向岑彭报说:“岑大人,老夫人请您回家一趟,说有话要对您说。”岑彭是个大孝子,闻听母亲召唤,便说:“好,我马上回去!”于是令副将就地管住人马,自己便飞马回家中来。进入家中,岑彭乃向老母拜说:“敢问母亲,不知召儿何事?”老母说:“儿啊,听说你要引着人马出城迎战汉军?”岑彭说:“是的母亲。孩儿已经集合好了人马,现在就要出城。”母亲说:“孩儿呀,娘从昨天听说汉军举起了大旗就想,咱们岑家祖祖辈辈都是汉家的子民,与汉家有着很深的感情;王莽篡汉那会儿,为娘还难过了好一阵子。现在汉军又举起了大旗,这说明汉家又要复兴了。何况王莽现在非常不得人心,四方都在怨叛,更希望刘家重掌天下。鉴于此,我儿不如弃暗投明,开城降汉,并且从此为汉氏复兴贡献力量,这是为娘所乐意看到的。”岑彭再拜说:“慈母教诲,儿不敢不听。可是儿身为朝廷命官,衣其衣,食其食,不容儿不为之尽力。何况,甄大夫已经聚起了十余万人马,后天就要到咱棘阳了,他们汉军如何抵挡?不是儿不为汉家复兴出力,实在是他们根本没有复兴的希望啊。娘啊,请您老人家安坐,孩儿这就出城迎敌。”说毕叩头起来,命夫人好生看顾母亲,又向母亲揖拜一下,便转身大步出门去了。老母亲见儿子如此,自知儿大不由娘,只好叹息一声,任由他去。
于是岑彭率八百弓孥手飞速驰出南门,迎战汉军。而赵萌等众官纷纷聚来南城楼上,要看岑县宰如何大显神威。
岑彭率八百弓弩手驰出南门,将五百人布在城下,其余三百人则埋伏在大路东侧一道土岗后。岑彭命三百人:“但见我这儿将贼军杀败,你们就从岗后突出,从侧翼箭射他们!”三百弓弩手领命赶紧去了。于是岑彭坐骑白马,手按丈八铁矛,在“岑”字大旗下凛然而立,单等着汉军到来。
此时刘縯王匡陈牧众将领着人马即将杀到棘阳城下。虽然昨天出现了“怠军”一事,但是两边一个个都“装傻”,谁也不把事情挑明,正像王匡说的“稀里糊涂过去就算完了”。所以两边倒也显得其乐融融,一边骑马引着人马纷踏而进,一边还有说有笑。
不过刘秀到底还是个精细人,对一些事情考虑得比较全面。昨晚临睡时,刘秀对大哥说:“哥,到现在还不见宛城的动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如我们派人换便装潜入宛城刺探,一旦得知了什么情况,我们也好及时采取对策。”刘縯说:“三弟说得对。上次没听你的话,差点让舅舅一家遭害,这次我再不能犯这样的错误了。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也早该这样的。”哥俩当即决定,明天一早就令忠、孝二弟乔装改扮,潜入宛城打探动静。于是第二天天不明,刘縯便命刘忠刘孝换上便装,前去宛城。刘秀嘱咐二人:“兄弟,首先注意安全,一听到什么情况,立即回来报告。”刘忠刘孝都是精明伶俐的小伙,闻听都说:“两位哥哥放心,我们出不了事的。一有情况,便回来报告。”兄弟俩换装毕,趁天色未明,便偷偷离军去了。而天明早饭毕,刘縯便传令各军起行,向棘阳杀来。
但是等赶到棘阳城下,刘縯众将无不感到惊奇。只见城下从东到西,只摆开了数列军马,至多也就五百来人,而且还都是弓箭手。不过刘縯也暗暗吃惊,只见这些弓箭手,衣甲整齐,身材强壮,一个个臂挽硬弓,腰挎短刀,一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的军士。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阵前“岑”字大旗下的那员大将。只见这位大将,坐骑白马,手按长矛,生得虎体狼腰,身高足足在九尺以上!刘縯回顾众将说:“耳闻不如见面,这位岑君然,果然看上去是一员虎将。咱们起兵以来还没遇见过劲敌,这位岑彭,看来得认真对付一下了。”王匡也说:“是啊,看他身后的那些军士,便知这位岑彭是一员将才。”刘稷一抖马缰,提刀上前说:“说那么多没用,还是让我的钢刀和他见高低!”
可是还没等他纵马飞出,这边岑彭早挺矛纵马跑来,向着汉军阵上高喊:“你们谁是刘縯,敢不敢站出来!”刘縯一听,“啪”地拍马上前:“岑彭,只我就是刘縯,你有什么好怕的?!”岑彭一听,瞪眼高喊:“刘縯,我今天单要捉你,走的不是好汉!”说罢拍马挺矛,直取刘縯。刘縯也纵马挺枪,来战岑彭。两个大战十合,不分胜败。可是汉军阵上都看得分明,人家岑彭越战越勇,一杆长矛舞得呼呼如车轮飞转,刘縯明显处于下风,刘秀邓晨李通刘赐刘嘉等都把心提嗓子眼了。刘秀刚要喊“快鸣金”,却早见刘稷纵马舞刀飞出,直取岑彭。岑彭见又一个高大强壮的毛头愣小子舞刀杀来,便喊:“俺岑彭今天就并你两个,走的不是好汉!”刘稷却向刘縯喊:“哥,你退下,省得我们两个欺负他一个!”刘縯闻听,只好退下来,拨马回阵。刘稷怒目咬牙,舞刀向岑彭大骂:“岑彭,看小爷如何取你狗头!”两个刀矛并举,乒乓又大战了一百二十合,依然胜败不分。两个都身高体重,坐下马早不胜其负,都累得通体淌汗,呼呼直喘粗气。岑彭用矛抵住刘稷的刀喊:“你这个愣小子,一会敢不敢再战?敢得话,咱们都回去换了马匹再来大战!”刘稷喊:“好,就换马!小爷今天不砍了你岑彭,决不罢休!”于是两人都回阵换马。岑彭回到阵上,一边换上副将的马一边说:“没想到刘縯的武艺恁般高强,而这个愣小子就更加野悍。但是不挑他几员贼将下马,我怎肯罢休!”说毕提矛翻身上马,又杀来阵前大喊:“那个野小子,快过来送死!”
刘縯这边,也早在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岑彭是如此的英勇,看来今天真的遇到劲敌了。而最能看出形势的却是平林军师申屠建。申屠建见岑彭战罢刘縯,又勇战刘稷,不禁暗中嘀咕:看来今天的形势不妙啊。但他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自己军中的刘氏宝贝刘圣公。于是趁众将军士都在呆看岑彭刘稷恶战的时候,便把刘玄的外甥谢躬叫到身边,悄悄对他说:你和你舅舅都到最后面去。如果我们军败向后撤退,你就护着你舅舅快速向后逃跑。你舅舅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谢躬连连点头:好好,不管我中枪中箭,也不能让我舅舅伤了半根寒毛!于是便拉着舅舅,悄悄向后挪去了。
此时刘稷换上了三哥刘秀的枣红马,见岑彭已经换了马匹叫战,便提上钢刀要出。正这时,早见一将飞骤黑马,舞两把铜头铁锏去战岑彭。众人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新市大将朱鲔!
朱鲔其实也是一员十分勇猛的大将,生得身高八尺,腰大十围,是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紫脸汉子。在绿林山时,除了马武,就数这个朱鲔勇猛了。他手中的两把铁锏,左手的重二十斤,右手的重三十斤,一般几十上百人的也靠不到他身边;在绿林林那几年,朱鲔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当日见岑彭如此不可一世,不禁怒气塞胸。不等刘稷换好马匹,便拍马舞锏来战岑彭。岑彭见又换了一个,便喊:“你们今天要对俺车轮战啊?你们就是几万人轮着来,俺岑彭也不怕!”说毕挺矛接战。两个乒乓又大战了七八十合,依然胜负不分。但汉军阵上也看得清楚,朱鲔虽然怒目咬牙奋力恶战,依然处于下风,根本战不倒岑彭。刘縯王匡几乎同时喊:“鸣金!”于是阵前嘡嘡嘡一阵锣响。朱鲔见自己也战不过岑彭,只好拨马而回。
岑彭连战三将,更加意气昂昂,向着对面喊:“贼将,谁还敢再来!”
喊声未落,汉军阵上早有一将舞刀骤马杀来。刘縯等惊看,正是原来的粮草官、邓晨的表弟张奉。原来张奉见岑彭与刘縯战了十合,又与刘稷战了一百二十余合,现在又和朱鲔战了七八十合,前前后后一共大战了将近三百合!张奉想,这岑彭果然是天下第一勇将!可是你再勇猛,你也不是铁打的。别看你依然劲头鼓鼓,可那是你的强弩之末,你顶多再战三十合就顶不住了。俺老张虽然赶不上刘縯刘稷朱鲔,但和你岑彭大战五六十合不在话下!当然用不了五六十合,你岑彭就做了俺张奉的刀下鬼了!——如果是俺斩杀了岑彭,那是多么大的功劳?还怕那些大将们不把俺当个人么?还怕将来刘縯不对俺重封厚赏么?!嗯,俺老张得赶快出马,不能让别人拣了这个便宜!于是不等朱鲔回阵,便迫不及待地飞马而出。岑彭见了,挥矛便战张奉。张奉原以为岑彭已是“强弩之末”,但交手后才知道,岑彭的长矛依然挥舞得那么快速有力,招招都让他防不胜防。张奉大惊,心想这个岑彭是如此的厉害,我不能再战了,否则非让他挑了我不可!于是刚战不到二十合,张奉拨马便要败回本阵。可是哪里还来的及,不等他拨马,岑彭的长矛早到,“呼”地刺透他的前胸,挑落马下。
汉军阵上,用古典小说中的话就是“众皆骇然”。刘縯王匡陈牧等等大小将士看了,无不目瞪口呆。而岑彭身后的棘阳城上,早已是鼓声震天,叫好声震耳欲聋。岑彭则依然斗志昂扬,向着汉军阵上喊:“刘縯,你敢不敢再来,看我怎么挑你下马!”刘稷气得大骂:“这个王八蛋,欺人太甚!”说着拍马便要出。但是邓晨李通将刘稷拦住,说:“这样再打下去没有什么意义。咱们人多,不如都冲上前与其混战,看他岑彭怎么抵挡。”王匡陈牧等也说:“对,都冲上去,不信咱们几万人胜不得他们几百人!”刘縯说:“好,擂鼓,全军将士全都冲上去!”
于是鼓声大震,汉军几万大小将士呐喊着向岑彭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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