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练得热酣,忽然街门外响起了马蹄声,随即一个人牵着马匆匆走进院里。两人扫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朱祐朱仲先。
两人见是朱祐,便都停下刀枪。刘縯问:“仲先,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朱祐说:“伯升,有要紧事!”说着把马拴到榆树上。
“啊?要紧事?”刘縯转身把枪扔给刘稷,然后擦着汗大步来到朱祐身边问:“仲先,什么要紧事?”刘稷一手提枪一手拿刀也来到近前。
朱祐说:“伯升,我昨晚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说蔡阳县将有两车金银上解宛城,你看这事……?”
刘縯说:“什么时候?”
朱祐说:“后天上午。”
刘縯两手叉起腰,咬着下唇转着眼珠在琢磨。刘稷一顿手中的刀枪说:“哥,这还有啥好说的,给他劫下来!”
刘縯坚定地点点头:“嗯,劫下来!咱们兴兵举事,缺的就是钱财;能把这两车金银劫下来,那能置办多少马匹军器呀?嗯,把他劫下来!”
朱祐说:“所以我天不明就赶快过来告诉你。”
刘稷高兴地又一晃刀枪说:“哥,那还愣着干啥,咱现在就去探路吧?”
刘縯说:“路肯定是要探的,可是光咱几个还不行。蔡阳县宰严尤,那也是一员马上战将;如果是他亲自押运,要夺下来也不容易。”
刘稷说:“他严尤算个**!凭小弟的这把钢刀,他十个严尤也不够我砍的!”
刘縯摇头说:“不猛弟,你不了解那严尤。他虽然做的官,可是武艺不在你我之下,手中的枪舞起来也是神出鬼没。贤弟虽然力大无穷,可是未必能防得住他的好枪法。为了稳妥起见,我看还是再联络几个人一块干——咱不如去新野叫上二姐夫,怎么样?”
朱祐说:“伯升说得对,就得多叫上几个人,至少推银车子也要好几个人吧?”
刘縯说:“啥也别说了,阿猛弟,回去备马,咱们一块去新野!”说罢转身就走向马棚去解马。
刘稷高兴地哎一声,提着刀枪跑向枪架,放上去后便一蹦三跳地跑出街门去了。
邓晨昨天跟三弟从蔡阳城回到舂陵,没有停歇就骑马赶回新野,到家天都快黑了。见了夫人,邓晨自然说今天的亲没谈成,三弟看上去不愿意。刘元说,哟,人家那么好的姑娘他也不愿意呀?他都二十六七了,还想挑多好的?邓晨说,要不说呢,我也不知道咱三弟咋想的。刘元说,可能是缘分不对,你以后再给俺三弟操着点心,总有对眼的。邓晨说,我知道。
邓晨在家呆不住,今天又要出门。因为大小舅刘縯早就对他有交代,要他多联络豪杰义士,将来一块推翻王莽,重建大汉。所以他今天出去,就是又去见朋友。正要牵马出门,没承想大小舅和朱祐、阿猛竟牵着马进门了。
邓晨一看三人一起来,就说,伯升,一定有啥重要的事吧?刘縯说,姐夫,是有重要的事,咱到屋里慢慢说。于是刘縯三人拴下马,先去正堂跟二姐打了招呼,然后随邓晨进西厢房坐下商议。
到屋内坐下,邓晨就问什么大事。刘縯便将劫银车的事说了一遍。邓晨听罢,高兴地一拍桌案说,好,那些钱财本来就是民脂民膏,咱给他劫下来,正好救天下,救百姓!刘縯说事不宜迟,咱不如现在就去探看路径,选好了地点后天拂晓前就在那儿埋伏。邓晨说,好,咱现在就去。于是四人起身,就要出门牵马。
可是四人没想到,他们的话被门外的一个人听到了。四人还没出门,那个人已经一脚踏进来,大声说:各位,这么好的事不能拉下我呀,我也得参加!刘縯一看,认识,这人是姐夫的表弟张奉,字承祖。张奉不但人长得高大,而且还是个练武的人,武艺还非常高,刘縯早就与他切磋比试过。可是这个人有不少坏毛病,不但贪财爱占便宜,还是个赌徒;赌赢了就吃喝玩乐,赌输了就找邓晨借钱,邓晨早把他烦透了。没想到刚商量要办大事,竟被他给听到了,而且还说要参加。邓晨的眉头立刻拧成个大疙瘩,刚要拿话阻止他,可谁想刘縯心直口快,说,好,承祖那么高强的武艺,一定能派上大用场。没得说,承祖,算你一个!弄得邓晨也不好再说什么。张奉倒高兴得裂着大嘴笑,说,伯升,放心,到时我第一个冲上去,把银车子给你夺下来!但是邓晨却清楚这个表弟的为人,冷着眼对他说,承祖,我们打劫官银,可不是每个人分俩钱花;我们是为了反莽复汉,置办军器马匹用的,知道吗?张奉说知道,不就是反莽复汉么,我也早想参加呢,不然我这身武艺不是白瞎了?将来你们拉起人马,我第一个给你们冲锋陷阵,也当个重建大汉的功臣。啥也别说了,咱们赶快去探看路径吧!
邓晨自然没啥话说,刘縯听了还非常高兴,于是五个人便上马离庄。出邓家庄向南,经乡间土路直奔舂陵,然后从舂陵之南向东再上蔡阳到宛城的官道。
上了官道,向南离蔡阳城约有七八里。刘縯说,咱还不能离城太近了,往北走走再说。邓晨几个人也都点头同意,于是五个人拨马向北走。
前行约半里,官道东面出现了一个小山包,上面林木茂密。张奉指着山包对刘縯说,伯升,那个山包后面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刘縯看了摇头说,不行,这山包离大路太远。咱们一露头人家就能看见,等咱跑到路上,人家早跑远了。
于是又向前走。走有二里,路西不远处有一小片树林,而且还挺茂密。张奉说,这片树林离路近,总可以了吧?刘縯又摇头说不行,说这个树林太小,藏不下人马的。到那天咱怎么也得来二十来人,这树林藏不下。
于是又向北走。走了有三里地,路东不远处有一片大树林,也挺茂密。张奉说,这个总可以了吧?刘縯、邓晨都点头说,嗯,这地方还不错。五个人都下马,牵马走向树林。
来到树林里,果然树木丛杂,地方也大,藏个百十号的人马都不成问题。刘縯说,那就这样,回去我再找上十几个人,后天五更时分咱都在这林子里会齐;官车一到,听我的号令一齐出击,把官银给他夺下来!另外,为了避免被人家看清面目,咱们每人都准备一块黑纱,到时候用黑纱把脸蒙住,决不能让人家把咱认出来了。几个人都说好,就这么办。
此时已是多半晌午,刘縯说,走,回家,到我家吃饭去。于是几个人牵马出林,到官道上骑上马,然后又向南走了不到半里,在一条田间小路的路口下了官道,向西南奔舂陵而来。
这条小路实际正通刘縯家的田地,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小土包正好就在刘縯的麦地中。邓晨说,伯升,前面不是你们家的地嘛,咱三弟这会是不是还在地里头?刘縯说,没准,咱这个三弟反正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回家。
说话间来到了山包跟前。等转过山包往前一看,几个人忍不住都笑——原来刘秀果然还在麦地里没走。
刘秀因为昨天跟着姐夫去县城相亲,麦地还剩下几垅没有锄完,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扛着锄头来把那几垅锄完了。回到家吃罢早饭,按说上午就不用再来了,但一是他不愿在家呆着,愿意到地里去,二来他看到麦根间长了不少芦草,应该都把它们割掉。这样一可以消除田间的杂草,二来这些青草抱回去还能喂牛。于是吃罢早饭就又扛上锄头,腰里别把镰刀,并依旧带上他喜欢看的书,又到地里来了——割草虽然用不上锄头,可他总觉得扛把锄头身上实在,而且割下的青草捆成捆后还可以用锄挑回去。
不知怎么回事,刘秀自昨天相罢亲后,心理上竟有了些微妙变化。他想,人家张县丞的姑娘就够漂亮了,而新野那位姑娘更漂亮,气质更高雅,更尊贵,明显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不是官宦之女便是富家千金。自己虽然家境也不错,身材长相也说得过去,可跟人家那位姑娘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像人家这样高贵的姑娘,多少王子公孙未必就看得上,我这个农家子弟又算得了啥?虽然当时那姑娘好像对自己一腔深情,但那里面也许更多的是感激,自己是不是看着人家姑娘好就错误领会了?自己亏得没让姐夫去找人家姑娘,如果找到而人家又没那意思,岂不要把自己羞死?唉,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假如我们真的有缘分,那总有一天要见面的。如果没缘分,恐怕走个当面也会错过。罢了,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害相思病都没用,干脆别想那么多了。这么一想,他倒释然了不少,昨晚夜里竟出奇地睡了个好觉。而今天到地里锄地割草,对这事也想得少了些。
此时刘秀手里已割了一大把芦草,直起身正要把草扔到后面地头上时,猛然见北面的小山包后转出几个骑马人来。刘秀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大哥、二姐夫,还有阿猛、朱祐以及二姐夫的表弟张奉。刘秀不觉哑然一笑,自言自语说:敢情大哥他们又不知忙什么大事回来了。
而刘縯这边正说得热闹。邓晨说,伯升,这回打劫官银,咱叫不叫上叔?刘縯说咳叫他干什么,咱这兄弟你还不了解?那性子就跟一个大姑娘似的,没一点脾气。而且你看看,他一天到晚就知道闷着头种地,没一点远大的志向,他咋能干得了这个,别叫他。邓晨说不对,你别看咱三弟成天闷声不响腼腼腆腆的,可那只是他的表象。咱三弟这人其实外柔内刚,藏而不露;这种性格的人平常看不出什么,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必能露出英雄本色。刘縯大笑说姐夫你别逗我了,就他这样的人还谈得上什么“英雄本色”?叫我看他这一辈子只能是跟土坷垃打交道了。朱祐说伯升你说的我不同意,别看咱三弟温厚谨慎,话语不多,平时就爱干农活。可我总觉得叔秀外慧中,心胸开阔,将来准能干一番事业的。刘縯说好好我不跟你们抬杠,可这次打劫官车说啥也不能让他参加。我给你们说,我叔叔最疼叔,要是这回有个啥闪失,我叔叔还不把我活吃了啊?我再给你们说一句,一会见了叔,他要问咱干什么去了,咱就说会见朋友去了,千万不能说打劫官车的事。大家说好我们不说。
说话间来到刘秀的近前。刘縯喊:“三弟,该回家吃饭了,快收拾收拾一块回去吧。”刘秀说:“好,我这就收拾——大哥,姐夫,你们怎么走这儿了?”刘縯装得真事一样,说:“啊,我们去会见了几个朋友。”其他几个也说:“对对,我们去会见朋友来着。”刘秀看几个人目光闪烁的样子,知道是在拿话应付他,心想我管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呢。于是就笑笑说:“啊,是会见朋友去了呀?”邓晨说:“三弟,快把草捆起来放我马上,咱一块回去。”刘秀说:“不用了姐夫,草不沉,我背得动,你们快头前走吧。”刘縯对邓晨说:“草不沉,家又没多远,咱们先回去吧。”于是便催马前去,邓晨几个也催马跟着走去。
刘秀把青草收拾好,捆成两捆,用锄头穿上,然后挑了也往庄上走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