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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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六  章

    刘秀没有相中张家的姑娘,跟着姐夫在街上闷着头正走,忽有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由一匹白马驾驶,上面没有棚,座位的后靠背上插一顶黑色伞盖用来遮阳。伞盖下,坐着一位看上去非常威严的官员——从官服上不难看出,这是一位秩俸在六百石以上的县级官员。除了伞盖下的这位官员,车辕处还坐着手拿马鞭的驭手。而在车后,则跟着四名肩扛长枪的兵卒。

    这官员不是别人,正是蔡阳县的县太爷——县宰严尤。

    其实,这个严尤本来姓庄,叫庄尤,“严”是后来东汉的史学家班固等人给人家改的。之所以改“庄”为“严”,是因为这个“庄”字冲犯了东汉第二个皇帝刘庄的龙讳。刘庄是刘秀与阴丽华所生的儿子,刘秀驾崩后继承了皇位,这就是显宗孝明皇帝。在中国皇权时代,皇帝的名字是忌讳言说或书写的。如果非要用“龙讳”这个字,那就取一个和这个字意思相近的字来代替;而“严”与“庄”字意相近,所以就改“庄”为“严”,于是“庄尤”就变成了“严尤”,并一直沿用到今天。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西汉之初有一个恒山郡,可是这个恒字又冲犯了汉帝刘恒的龙讳,于是改恒山郡为常山郡。再比如现在河南的林州,在东汉殇帝之前叫隆虑,因为殇帝叫刘隆,所以就改名叫林虑。至于后来又叫林县、林州,那是以后的事了。还有河北的永年县,在隋之前叫广年县,后来为避隋杨广之龙讳,就改成了永年。当然除了地名,有些词语涉及到皇帝的龙讳也必须改的。比如“郡治”、“治所”在唐代是不能说的,因为这涉及到了唐高宗李治的名字,只能说成“郡理”、“理所”。另外据说“观音菩萨”在唐之前叫“观世音菩萨”,因为涉及到李世民的龙讳,只好把那个“世”省略掉。再比如“秀才”在东汉时叫“茂才”,那是为了避开光武帝刘秀的“秀”字。

    其实除了皇帝的龙讳要避开,一些不是皇帝的人的名讳也曾经被避开,但这只是特例。

    比如咱们这部书主要是根据南朝宋人范晔的《后汉书》而创作。范晔的父亲叫范泰,所以在煌煌一部《后汉书》中,根本不见一个“泰”字。对“泰山”,就写成“太山”;几个带“泰”字的人物,比如郭泰、郑泰,他就写成“郭太”、“郑太”。甚至在记述这些人的事迹时,竟连谐音“太”也不说,干脆称他们为“郭林宗”、“郑公业”,以字代名。对这种在作史中为避父名而改字的作法,后世不但不指责,反而都理解或赞赏——人家作史,人家就有这个权力,这也是一种孝道。

    闲言少叙。

    严尤虽然只是一个县宰,但此人却武兼备,深通谋略。除此之外,严尤还知天,识地理,尤其还会看相,对谶纬之术也很有研究,总之是位很不简单的人物。

    今天严尤这是刚刚处理完公务出衙回家。正坐在车上走着,忽然看见靠路边走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年龄约在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长相非常奇特:高高的个头,浓密的乌发,白白的皮肤,厚厚的耳廓,两道秀眉下是一双明亮的大眼。尤其是那高高的鼻梁及圆阔明亮的脑门更是特别。严尤看着看着不觉大惊道:“隆准日角,须发如画,这可是帝王之相啊!他姓什么?叫什么?哪里的人氏?怎么在我管辖的地界里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想到这,便命驭手停车,并向路边指着喊:“哎,那个年轻人,你给我站下!”

    其实刘秀邓晨也早看见了迎面而来车仗。刘秀没见过严尤,就问邓晨:“姐夫,看这架势,这一定是县里的哪位官员吧?”邓晨说:“你没见过啊?这就是你们的县太爷,蔡阳县宰严尤!”刘秀说:“噢,这就是严县宰呀?”邓晨说:“县太爷的车仗,咱还是离他远点。”于是就和刘秀靠路边走。刚靠到路边,没承想严县宰已经在路中间停下了车,并指着他们喊了一声。

    两人有点懵懂,还以为是在喊别人,可是前后左右看看,并没有别人,这才知道确实是在喊他们。但又不知道县太爷要干什么,就怔怔地愣在那儿。

    严尤又指着刘秀喊:“哎那个年轻人,不是让你过来吗?怎么还站在那里!”

    刘秀指着自己说:“大人,您是在说我?”

    严尤说:“对,就是你,你到我这边来!”

    邓晨想,这个县宰喊我三弟干什么,莫非看我三弟有哪儿不对?就向严尤抱拳说:“请问大人,您叫他何事?”

    严尤说:“没你的事,只叫他过来!”

    刘秀对邓晨说:“姐夫,不用担心,我过去一下,看这位大人叫我干什么。”说罢就迈步前走。

    邓晨没法,只好看着三弟走向车辆。

    刘秀来到车前,向严尤躬身抱拳:“县宰大人在上,小民在此有礼。”

    严尤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凝着眉把刘秀端详了一会,说:“年轻人,好相貌啊。”

    刘秀又抱下拳说:“请问大人,您叫小民何事?”

    严尤依然一脸的凝重,问:“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

    刘秀说:“回大人,小人叫刘秀,家住城西北十二里的舂陵乡。”

    严尤一听“刘秀”两个字,不觉脸色大变,惊问:“什么什么?你,你叫刘秀?!”

    刘秀说:“是的大人,小人姓刘名秀字叔。”

    严尤两眼愈发凝重,盯着刘秀半天不说话。良久,才长出了一口气,说:“没事了,你走吧。”

    刘秀又抱下拳:“是,大人。”说罢回身就走。

    严尤忽然又喊:“哎,等会走,你回来!”

    刘秀又转回身抱拳:“大人,您还有什么事?”

    严尤说:“你,是舂陵乡的?”

    刘秀说:“是,大人。”

    严尤说:“舂陵乡有个刘縯刘伯升,是你的族兄弟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刘秀说:“回大人,那是小民的大哥,我是他的兄弟。”

    严尤不觉又露出惊色:“啊?这么说你们是亲兄弟?”

    刘秀说:“是的大人,我们是亲兄弟。”

    严尤听罢,又拧着眉头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刘秀。

    刘秀又抱拳问:“大人,还有事吗?”

    严尤又看刘秀片刻,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说:“没有了,你走吧。”

    刘秀说:“是,大人。”抱下拳转身走。

    严尤又看一眼刘秀的背影,命驭手:“起行!”

    驭手一甩马鞭:“驾!”车辆起行。

    车辆往前走了好几丈,严尤还一直扭着脸往回看,两眼怔怔地盯着刘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秀走回到邓晨身边,说:“这位大人,他这是干什么呀?”

    邓晨说:“我也莫名其妙。可能是你的相貌太出众,引起了他的惊奇吧?”

    刘秀摇头说:“不大像。我看他的眼神,好像有别的什么意思。”

    邓晨也有点醒悟地说:“嗯,也许有别的意思。因为他还提到了你大哥,而且一听你们是亲兄弟,他明显地神色大变,好像有点惧怕似的。”

    刘秀说:“人家是县太爷,怎么会惧怕咱呢?总之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我说不清。”

    邓晨说:“咳,管他怎么想的,咱不费那个脑筋。走兄弟,都晌午过了,咱找个地方吃饭去。”

    郎舅两个又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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