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很密的小雨,像被挣断的蛛丝反着银光连着天空倾倒下来,很细,像顾言之的眼睫毛。丁敏越知道他的下眼睫很长很细,知道他看人的时候眼睛不会睁得太大,微微地看着你。
所以他转过头了,冷静地微微地看着丁敏越,仿佛站在雨里的不是他,仿佛倚靠在屋檐下的也不是他,那个躲在死角亲过他的男生。
“又要假装没有看见我了吗?”丁敏越又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睛看着地面,宽阔的后背抵着人家院子外的墙,没有走向他的意思。
“雨。我要走了。”身体好像不能动弹,顾言之站在雨里淡淡地看着丁敏越,等了一会儿,又似乎是停了一会儿,把视线从天空放回眼前的小道上,语速有些快,只是才跨出一步就被人向后用力揪住了腰上的衣服,顾言之知道丁敏越的粗鲁一直知道,第一次被他吻嘴唇上的伤口破到了外面。大家都在问,班长你怎么了,你的唇,那儿有一道伤口。
丁敏越的一只脚踩在泥坑里,固执得没有放手,眼前人瘦弱的腰身被他勒了出来,他只是站在这儿等他,夏末的雨天并不难熬,等了三个小时,顾言之全身湿透地走过来,淋着雨走过来,整个世界都变得那么潮湿。
他以为他已经守候在了路上,但其实他看到眼前沉默的,可怜的,这样的顾言之又在后悔过去的那三个小时,就像后悔为什么忍不住在去做课间操的路上把他硬扯进了转弯的楼梯间,像要把他拽进异次元一样用力,像要把他整个的人生都扯离轨道一样用力。
被拉住衣服的顾言之,被扯坏衣服的顾言之,他们一模一样,一样的微微的眼神看着他,布料撕碎的声音响在封闭没有光的工具房,顾言之伸手摸了摸后领的衣服,再抬头的时候撞到了把他扯进来的人,他似乎向他走近了一步。
“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怎么忍受得了,看到他,听到他整个人都变得好槽糕,比脱了水粘腻的鱼还糟糕。温吞的,无感知的顾言之,十米外的顾言之,他们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但这并不是不变的,高考快要来了,他要和他分开之后再次分开,可是怎么忍受得了。
丁敏越弯腰慢慢靠近自己,顾言之一下子贴在门上,朝前的头微微向右侧开了一点点,鼻子里扇进灰尘的味道,这里很暗,灰色的暗。
丁敏越的脸就在离他半只手掌的位置停住,他整个人只能缩在他的阴影下,平时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很好,也会勾肩搭背但是他离自己太近了,顾言之又看回来,眼睛瞪得大了,下睫毛全都印出来。他的下巴抬高,丁敏越看得出来他的脖子都贴在了脏污的门板上,只是退无可退没有办法,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他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我没有办法,我再也没有办法。”丁敏越痛苦地说着,圆而大的眼睛里跳动着水光,“没人会理解的,我是那么痛苦。”
顾言之想起他的姓氏,张开嘴想和他沟通,门外终于响起来的广播声都不再那么具有意义。本来或许是这样的,但是当丁敏越把他压住并强硬地亲吻他时,他希望自己的身体以及灵魂都在经受烈日的炙烤,和其他人一样广播体操刚做完第二节,不会是……这不正常。
“你又想当做没有看见我。”雨中的丁敏越说完,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头低下了埋进他的脖子,“我那么难受,你会看见吗?再过一个月两个月你会看见吗?就因为我是男的吗?所以不值得,不,你根本办不到对不对,你避我如蛇蝎,又怎么会同情我正在没日没夜遭受的这一切。”
只是那时候的顾言之没有给的答案在这一刻也不再那么重要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