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奄奄的白冶醒过来看见离自己极近的一张大瞪着眼睛的脸,又缓缓合上眼睛,尚云修眼角开裂惊悚地盯着白冶一寸一寸扫过自己脸颊的纤长睫毛,突然把白冶大力甩到了地上。
“我操,我操”狗急跳墙般蹦起来的尚云修像被沸水烫了似的朝前火烧火燎地扯起自己的内裤,但是显然他没来得及,一股新鲜的白液已经黏在了质地柔软的面料上,连连叫骂着操操恼羞成怒的尚云修脸毛都黑得像包公,转头就想找白冶的麻烦,结果发现他蜷缩在地上发抖,像一条冬日雪地里的幼犬。
“给老子严肃点!你要是个女的我早把你奸一百遍了!再叫你是男的我也照干不误!”尚云修一边直眉怒目地喋喋不断手脚却很轻柔地把白冶重新抱到了身上,把不尴不尬还湿了一大块的禁区尽量远离白冶他的禁区,尚云修翻着白眼拍白冶的脸,“醒醒,我吓你的,我他娘怎么干你啊,快醒醒不要再睡了。”
“你好……吵”声音很质感一点也不像病重的人。
一天之内就毁尽教养的尚云修一愣,一双狭长的眼睛又是烧遍怒火,他蹙起挺直的鼻梁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撇过头轻哼了一声,托了托白冶的屁股,尚云修又满脸异色地转过头面向他笑吟吟地说:“坐在我腿上是不是很满足?”
一双虚虚实实不聚光的眼珠子朝尚云修一纵而过,白冶把头枕在他肩头半遮眼帘一眼望去就像一个婴儿睡在母亲怀里般,他点了点头声音极低极低地说,“救救我……”那只离开的猫又跃入了尚云修的眼帘,看了他一眼朝前离开。
这回光返照一样的情况让尚云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扒着白冶的肩膀摇动,咆哮着,“不能再睡过去了,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了,姓白的,你想死在这儿吗?好!你敢死我就敢把你葬了,说啊,你想死在这儿吗?”
全身死人一样白的白冶突然惧怕地抽搐了一下,昏昏沉沉地努力睁开眼睛要看尚云修,但他哪里还认得清人,瞳孔都有些散开了,嘴里重复着救救我就滚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尚云修听着他嘴里呜呜咽咽的眷念,喊妈,喊爸,喊姐,还喊了一个萧凌,这些人一定是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他的声音极轻极轻,几乎是挣扎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的,那样拼命的舍不得。
受到震荡的尚云修对着这样的白冶彻底失去了言语,他疯狂地扯过那个背包,疯狂地掏找,但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死,尚云修他不想死,你他妈听到了吗?救他,救他啊……快!
眼角扫过腕上的表都凌晨两点了,上面还没有大人过来,看来尚云耀还是选了另一条路走,不能坐以待毙的尚云修用石头砸灭大火,拿过白冶已经干燥的衬衣给他缠在腰上,又把自己宽大的外套紧紧扣在他身上,自己穿戴好把白冶的两条过长的袖子绑住自己的脖子,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上,尚云修又压了个背包上去,他嘴唇不断碰撞发出疯狗一样急切的述求,“姓白的,我背你过蓝湖,听到我说的吗,雨已经停了,我带你走,不要放弃想想你的爸妈想想你漂亮的姐姐,你不能丢下他们离开,我一定带你走。”
感觉到一双纤瘦的手臂用尽全力像溺水者抓住生命般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尚云修疯狂大笑起来,“相信我,我们走!”
背着一个人再从来时的路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从另一面越过深谷从东北方向直朝西南方向走,跟着猫走……如果尚云修没有记错,那里就是蓝雾被发现的地方!
现在那里一定是一派雾气缭绕有如湖泊的情景,驮了驮背上的白冶,尚云修说:“你赌你的命,我赌我的运气,看我会不会在越过那片浓雾之前忘记你。”
虽然疯狂,但是没有不理智,在不带停歇地走了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蓝雾花海,猫转身又消失了。尚云修靠着一侧风貌诡秘的□岩石喘气,甩了甩软得像再没一点力气去承受自身重量的手臂,用仅有的一点纱布棉花堵住彼此的鼻子耳朵还有嘴巴,深呼吸了一口气背紧身上的白冶横扫过那片闪着蓝光辽阔无边的蓝湖,用生命的能量朝前奔跑而去!
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白冶看见了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而渐渐迷失自己的尚云修在被白冶垂在他耳侧的嘴唇浅浅亲吻时突然浑身一震,他从手腕里转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往自己的手心里狠狠划了一杠,那丹红色的血像一颗颗洒向宇宙星河的破碎珠子在沾满磷粉的同时揉碎那缓缓流淌的蓝光,白冶趴在尚云修背上小声恸哭。
脸色惨白的尚云修发狠地碾碎脚边的一株蓝雾,拽紧白冶的身体朝前移动。
昏昏沉沉的白冶感觉得到他前面的那个人身体越来越凉,抓紧自己的双手越来越无力,他又感觉到了他手腕的转动,别!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呜……西风吹老丹枫树。幽怨从前何处诉。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白冶在他的耳边用不知名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着纳兰性德的这首《蝶恋花.出塞》,同样的曲调同样的唱词一遍一遍地在尚云修耳边流连又悠扬婉转直冲天际,他想讽刺白冶当自己出来游览大好河山呢还唱歌,但他心里的确感受到了那种悲歌慷慨的情绪……仿佛看到了远古的战场,金戈铁马角声一过便是国破家亡,悲兮又何不壮兮,靠着这毒药一样癫狂的情绪,尚云修轰然倒在了蓝湖外的泥土上,鼻子里被灌入了带着枯草气息的空气。
之后尚云修几乎耗尽十年的时间去寻找那个白冶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旋律,一百家唱片行,一千个编曲家,一万本曲谱,固执得像是一个强迫症患者。在最后再一次见到白冶时他才明白那传上天际世间无二的旋律是白冶在那一刻壮烈悲愤的感情,和词无关只和当时的人有关,所以无可复制。
那以后他的胸膛再也没有为谁如此怦然悸动如此不能自拔如此……这竟然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沉沦。
古钟摇摆,撞了五声当当铿响,当一道摇摇晃晃但不容忽视的人影出现在尚府百米外的山脚时,几乎所有人都愣在当下。
咬着牙关流干眼泪的白陶在看到他背上的白冶时,一声悲鸣刺破深冬的曙光,“小冶!”长发披盖在脸上的谢玉兰呼天抢地跑到尚云修身边就把白冶夺进了怀里,“我的孩子”
尚云修那口吊着的气一松开就晕倒在了地上,一阵电光火石兵荒马乱,白冶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迅速推进了主房边上的耳室里进行缝针输血急救。而尚云修也被人照顾包扎,吊在一边输液。
白冶他妈谢玉兰靠着白长延在回廊里一直恸哭,白冶腰后的血她是恨不得戳瞎了一双眼也不想看见。
“呜,长延我心里怕,我心里怕,长延我心里怕……”谢玉兰哭得断气,没一会儿又险要晕过去,脸上掌着一个五指印的白陶靠着廊柱手指在掌心里抓出血来。
古朴的建筑里是最新的医疗设备,手术室里医生在白冶的体内查出了一定量的抗凝剂水蛭素和扩张血管的类组胺物质,才导致他一直流血不止,用药缝合后急需输血,但现场B血不足可能需要备血,一个中年护士见状当机立断跑出去高声催促道,“小公子需要输血,现在要采集新鲜全血,在场有谁是B型血?”
“我是!我是他父亲,无不良病史,让我来。”
“不行!三代内直系亲属输血并发症隐患太大,还有谁?”护士冷静地拒绝白长延后朝回廊的尽头看去,看到赶来的一大批家属松了一大口气,她几步跑上前,“尚家老爷子,赶紧问问谁是B型血,你家娃娃要输血。”
搜救队还没回来,但那个强行带白陶下山的队员还在,他扣着脑袋举手,“我是B型的,应该能用吧?去验一下?”
“好,你跟我过来验血,名字?”
“哦,是李君军,那个李君军。”随后他被另一个年轻小护士带走,谢玉兰拉住最先出来问血的中年护士擦着眼泪问,“大姐,我家孩子是不是不行了?你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
“没事了,血已经输上了,就担心还要二次输血,后腰以后要有一个很深的疤,其他都还好,大概这几天就能醒了。”护士安慰完谢玉兰后,神色非常复杂地喃喃自语,“心脏明明已经停跳超过两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活着,怎么可能还是活的呢?”
白冶被剪开的衣服上被窗外的风带走一片轻柔的猫毛……
他的腰后被缝了四百一十三针,医生手法老练,缝得很漂亮,没有一高一低,谢玉兰摸着白冶的后腰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我家白冶可怜啊。”
这是当天下午尚云修过来看到的画面,他站在门外专注地看了床上侧卧的白冶几眼转身离开。
御香园其中一座院子的客室里,病卧于榻的尚云耀正靠着架子床的床柱休息,看见挡着光走进来的尚云修,手里一个削好的雪梨滚到地上,双眼惊恐地瞪大抖如筛糠。
尚云耀的妈妈看尚云修连昨天的衣服都还没换下来,一身泥泞杀气十足明显来者不善忙站起来,“云耀昨天摸黑找那白家孩子掉进石林的荷花潭了,云修没事儿的话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可怜的都发一天的烧了。”
尚云修一双狭长锋利的眼睛像豹子锁定猎物般只盯着尚云耀看,一道亮光刺破慑人的僵局,那把还带着淤血的刀出其不意地擦过尚云耀的脸砍入床柱,用力三分斜劈而下直到砍进尚云耀衣服,冰凉的刀刃贴着颈动脉才收手,一脚把雪梨碾成稀泥,最后哼然冷冷一笑转身离开,话留三分情面,事造十分狠辣,与其废话连篇不如赶尽杀绝,尚云修从不拖泥带水!
如果没有神妙的失而复得,那么死的绝不是一个人。
废了一架上好实用的古董,尚云耀半死过去挺直了身子瘫在床上,一股膻味扑鼻而来他妈妈惊讶地猛转过头看他,一双眼睛里尽是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失望以及尴尬……毁了一个人的荣耀。
因为这次意外,祖爷的寿宴往后挪了十几天,在那十几天里尚云修都没有再见过白冶直到年后第三天。
华美的宫灯再次被点亮,挽着他姐白陶从直廊里走过来的白冶在经过尚云修身边时,没有一点不自然还礼貌地笑了笑,被不爽的尚云修一把拽住,“你什么意思?”
白冶歪着脑袋看他,温顺礼貌一览无遗,“啊,什么?是叫云修吧,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跟你爸去主院,开席祖爷就出来了,我们去沾寿缘。”
尚云修惊疑不定地盯他看,半晌松开手放他离开,走前白冶还转过头朝他调皮地笑了笑,好像变了个人完全不认识他了一样。白陶意味不明地对着尚云修摇摇头小声说了句冷淡的谢谢就扶着白冶往前慢慢走了出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