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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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和园坐落在城郊三十里,与西山皇陵遥遥相望,原本是用于一些太嫔太妃缅怀先帝守陵的地方,后来有位太妃喜爱梅花,在敬和园守陵时满园里栽植了梅花,只梅花品种便有几十种共三千株,后来先皇命人在皇陵附近修了行宫,便闲置了敬和园。一些宗亲贵族不愿辜负这满园花色,上奏请了皇上派专人来维护打理,一到冬季便有人纷纷前来预定园子以供宴客赏梅之用,常常是供不应求,普通人家断断进不得园子,只那定园子的费用便要五百两,还算不得那些酒水瓜果小吃,一场宴席办下来少说得花个七八百两银子。顺亲府今年就借园子办了两场赏梅会,心疼得顺亲王爷一到夜里胸口就拔凉拔凉,无奈顺亲王妃跟相亲较上了劲儿,她不信放这偌大的京城就找不到一位可心的人儿作自己儿媳。

    后来顺亲王为了挽回点损失,明里暗里向那些借了顺亲王府的东风促成姻缘的人家讨点谢媒费,只是那些人都贼精,封个八两八或十八两八再多也就八十八的红包,少有那大方的肯谢个一百八大媒的,更没有顺亲王爷美梦中那一次封个八百八十八大红包的主儿。

    再后来被顺亲王妃得知王爷向他人讨要谢媒费,给他好一通痛骂,问他到底有多缺钱在这节骨眼上做这种事,原本一个高风亮节的事给他整得丧颜侮面的,还要不要儿子娶得贤媳归?一怒之下便要变卖自己的体已嫁妆来补贴王府,弄得王爷谢媒银没讨到多少反倒要陪着笑脸给王妃告不是。如此几翻下来,王爷只好进宫向皇上诉苦。

    皇上登基之前与顺亲王爷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登基之后对他也是格外亲厚,此时听了他的诉苦有些哭笑不得,先是怒其不争怎么就被乌格娜那刁婆子拿捏住了,好歹也是大梁的亲王上过战场立过战功,怎么就成妻管严了呢?又暗笑他那火爆脾气痞赖性子也终于有人收拾了,想当初敢在大殿上当着父皇的面高声咆哮的人是谁?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闹着要娶蛮邦公主的人是谁?用迷药迷到侍卫漏夜与乌格娜私奔的人又是谁?

    “算了算了,你那儿出了多少银子朕给你补上,为点银子俩口子就闹翻了脸,朕都为你们臊得慌!”

    顺亲王爷这才破泣为笑喜上眉梢,千恩万谢一翻。

    “你别谢太早,朕这儿也是有事要你帮忙的。”皇上将桌上的宣纸递了过去。

    顺亲王爷接过看了几眼,满脸疑惑:“皇上,这上面都是人名啊。怎么?皇上莫不是让我……”说着在自己脖子上咔嚓一下。

    “胡说!”皇上立时吹胡子瞪眼,“这几个都是朕的得力爱将,终年为朝庭奔波劳累鞠躬尽瘁,是大梁一等一的功臣,朕怎可能让你做那种事?”

    “那皇上的意思?”顺亲王爷眨着那双狡黠的眼睛看着皇上。

    “我是让你给他几位一并觅个佳媳,也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曾婚配,也没得被人说朕不近人情,终日让人奔波劳碌连婚嫁之事都耽搁了。”

    顺亲王爷明白过来,连忙扑倒在地大拍马屁:“皇上如此体恤群臣实乃我大梁之福,皇恩浩荡,我大梁必将国运昌盛四海升平百业兴达……”

    皇上绕到顺亲王身后抬脚便是一踢:“滚!”

    话说平安一大早随了季夫人一路马车朝敬和园赶去,刚到半路,那天上便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等到了城郊官道,路上已薄薄铺开了一层雪白。原本畅通的官道却慢慢阻塞起来,翠红掀帘伸头出去探了一下,便见前面几辆马车排在那里,最前面两辆车似乎起了些小摩擦,车头挂车头靠在一起。

    “这雪雨天的,最是容易打滑,大家出门在外也不互相体量着点,这样争吵要争到什么时候?”翠红往后看了看,见后面的马车也抵了上来。

    好在前头的纠纷并没持续多久,原本年关将至,各家各户的事情也多得不得了,像这种朝敬和园方向去的马车大多都是赴宴的。

    “方才听外面的人说,前头那争闹的原是一家官太太和一家商太太。”翠红点了个暖炉递到平安手里,“那官太太与咱们一般是去敬和园赴会的,那商太太却是去敬和园隔壁的金儿庄,听说那里今儿个也宴请。”

    一旁的季夫人双手套在手笼里,轻声叹口气:“那商家女眷向来说咱官家的清高,官家的又嫌商家的粗鄙,两下一向甚少往来。听说那金儿庄是城里米商富户金满楼的庄子,前年挨着敬和园造了那金儿庄,旦凡敬和园有贵客宴请,那金儿庄也必会大势宴客,招呼那些富商贵贾来此一聚。”

    “这倒有趣,活生生要跟敬和园打对台啊?那金满楼胆子倒不小。”平安听闻甚是稀奇,要知道这敬和园可归宫里内务府管,跟敬和园打对台可不就是跟宫里打对台跟皇上打对台?

    “那金满楼祖上原本是贩茶的,后来有了积蓄开了几家米铺,做得顺风顺水,到如今他家的米铺开满了大梁各地,连周边一些小蕃之国也时有染指。若是遇到青黄不接闹灾荒的时候,朝庭粮仓供给不上就要全靠金满楼的米铺也救急震灾,如此几次所以连皇上也对金满楼赞许有加。”季夫人又笑道,“所以那金满楼向来不给皇亲国戚面子也是有例可寻的。”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敬和园大门处。

    刚下车,便听到身后有人招呼:“季夫人!季夫人!”

    季夫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面若满月富贵逼人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娇小玲珑十四五岁的绿衣少女走了过来,那绿衣少女见了季夫人便福身行了礼。

    “是蔡夫人啊!”季夫人笑着向蔡夫人点点头,身后的平安也弯膝行了礼。

    只见蔡夫人满脸掩不住的激动,故意压低声音在季夫人耳边道:“你可知今天男方都到了哪些人?”

    见她这般样子,季夫人便知今天肯定有重头人物登场,也不由心神一振,问道:“可有哪些?”

    “听说定北侯和秦长史都有到席。”蔡夫人激动得双手都有些发抖。

    “平安!平安!”季夫人忙转头将平安叫到身边,伸手将她头上那对摺玉白兰珠挂饰扶了扶正,又拨了拨她尚算平整的额发,再紧了紧她白狐斗篷的毛领。见她双唇冻得有些发白,忙叫翠红取了些胭脂来点上。

    那边蔡夫人也突然惊觉自己女儿今天穿得素了些,要将自己身上的百蝶穿花紫红大氅换给女儿,弄得蔡家小姐哭笑不得,忙说自己今天这翠绿袄衣跟紫红大氅配不上,心里直想要是这样大绿大紫的进了园子,不被人笑死才怪。

    几人好是折腾了一翻才进到园子去。

    敬和园中此时百梅盛开,天公作美飘下的白雪附身脚下,正好衬得红梅格外艳丽,百树丛中隐现出两座院落,靠东的院落青砖墙面六角攒尖的漆金重檐,恍一看就似一座明堂宫殿,近到跟前才发现是座三进院子,一溜的厢房竟有数十间。

    靠西的院落要小很多,二进的院子两边各筑起青石高台,拾阶而上站在十数米的高台上便可附看整个敬和园的景观。

    宴席设在东院里,跟尚书府那时男女相隔甚远不同,院里就设了前后两个席,男宾在前院,离女宾的厢房只隔了一道墙,两相里动静稍稍大些便能听个一清二楚。饶是这样顺亲王妃也还要念叨:这要是搁她们草原上,男的女的一起堆了篝火在一起又喝又唱又跳那才叫一个痛快,谁要是看上谁直接过去牵了就入洞房。像如今这样隔靴搔痒般,要何时才能觅得良人?

    当然平安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一门心思想的是来赏梅,还是王妃赐的宴席,是何等的殊荣,所以就算今天季夫人反常些,她也没当回事。前世里她一直养在深闺,后来家里发生变故,再后来嫁入苏家就像与世隔绝般,她甚少与京城中的世家名门走动,也少参与这种能结识权贵的活动。不过,她仍然对这位顺亲王妃有所耳闻。

    传闻这位王妃原是草原游牧部落的公主,一次与父亲进京向皇上进贡邂逅了顺亲王,俩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传说顺亲王还打算带着她私奔,所幸最后得到了先皇的首肯,有情人终成眷属。由此可见这位顺亲王妃是位多么洒脱多么敢爱敢恨的主儿,平安不由打心眼里钦佩她。如今到了这园中,平安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这位传奇般的人物。

    那院子里的厢房也只是布满了酒水小吃点心,放了火盆和暖炉,供人稍侍休整,真正让人流连的却是外面那几个大梅花园,有那千熙园、弄梅园、落雪园,更有那十米高的观梅台,园中各处也设有暖阁供游人休息取暖,所以季夫人与平安到院子厢房时并没遇见太多人,连顺亲王妃也不在东院子里,想必也是邀约了他人去园子里赏梅去了。

    蔡夫人跟在季夫人身后,此刻早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我看咱们也别跟这儿耽搁了。去园子逛逛吧。”

    “甚好甚好。”季夫人与蔡夫人都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相亲宴席,虽然主角是顺亲王小世子,但俩人似乎都没有攀龙附凤的心,但又都确确实实想攀门好亲家。

    出东院朝里去便是千熙园,一列的梅花妖娆各态,双人合抱的梅树枝桠蔓延,上头红的粉的白的如嵌玉如繁星如朝阳,各色各样各姿各态,雍容华贵的也有,憨态可掬的也有,亭亭玉立的也有,柔情似水的也有。此时雪已经停了,那枝桠上躺卧的细沙雪一不留神被荡了下来,如同仙女撒花,整个园子的梅枝梅树梅花都活了过来。

    平安甚少看见这么多梅花竞相争艳,以前在苏府时也有梅园,不过那却是苏伯冲专门为周云香修建的,她只远远在外头窥探过一次,如今见了这千熙园的梅花才觉得心满意足,赏梅便是要这样才过瘾。她情不自禁驻足在梅树下,抬头闭目深吸一口气,一股白雪清冷的味道夹杂着梅花的香馥,瞬间充满了平安的胸腔。

    身后有踩裂断枝的声音,平安回过头兴奋地喊了一声:“娘亲……”

    话音未完,那藏在狐毛斗篷里的小脸立时便冻结了笑容:“怎么是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