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沙狼带人伏击伯轩的队伍,想不到竟一路跟进了京城。”从京城赶来的季靖安很快带人解救了被容平他们掳去的迎亲队,“这几月京城一直在排查,将沙狼的人捉了个七七八八,想不到还是让沙狼给逃了出去。这次城南村这伙人是来接应沙狼的,跟此前入京的细子是两批人。所幸他们为救人而来多怕节外生枝,没有伤人性命,只是掳去困在了山洞中。”
平安微靠在刺绣软枕上,接过靖安为她剥的金桔,只觉手还有些发软。想靖安刚赶来看见她被苏伯轩带回来的样子,狼狈不堪,穿着粗大布衣,半张脸又红又肿,脖子手臂还有道道血痕,着实将靖安吓了一跳,上前一把从苏伯轩马上抢过平安,将她抱到院里,手忙脚乱的检查她的伤势,全然忘记外面驻守的一众士兵,窘得平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多亏你机警,知道派人去津子口报信,不然只怕等我接到消息赶来,还不知是怎样个场面。”靖安此刻想起还后悔不已,“要不是你彻夜未归,我们都还不是你这边出了事。后来半道上碰到侯爷派来报信的人,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要说这次真多亏了侯爷救助及时,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他这不是还立功了嘛。”平安小声嘀咕一句。
宋嬷嬷经这么一闹,一时惊一时忧一时喜的,再也不敢耽搁,顾不得新娘惊魂未定,将宋大牛拉到大堂,一袭的拜天地敬喜茶,三下五除二就算娶了媳妇过门,宋嬷嬷这才拍胸脯吃下定心丸,只当这好事多磨也总算成事了。又想起让新娘赶紧去给平安敬茶,想平安为喝这杯茶连小命都差点丢了,如今还留在庄子喝不了这杯茶也回不了家,宋嬷嬷就一阵愧疚,为给自己儿子娶亲凭添这么多麻烦。
至于那一众北漠细子,全都交由苏伯轩处理,他怎么向上面汇报放走沙狼的事也不关平安的事,平安就想早早喝了喜茶送了红包就跟靖安回家,将靖安要她好好感谢信苏伯轩的事早抛诸脑后。
“小姐,少爷在前厅与侯爷拜别呢,让你过去给侯爷道声谢。”翠红着急,人家侯爷就要回津子口了,过来给靖安少爷说一声,靖安少爷都让人来催几回了,让平安过去好歹说句感谢的话,要知道那可是庄子更是小姐的恩人哪,也不知她在磨什么洋工,就是不肯过去。
“小姐你倒是快点,人说走就走了。”好说歹说翠红总算将平安从屋里生拉活拽了出来。
“我不去,我一小姑娘去前厅见一大男人算什么事,我怕羞,我不好意思。”平安一边想挣脱一边想着借口。
“哎呀小姐,你还没及笄,人家当你是小女孩,有什么羞不羞的?你平日里在府里不也前院后院跑得欢吗?”
“要去你自己去。”
俩人在后面拉拉扯扯,完全没注意到前面季靖安已将苏伯轩送出了门,见后面吵闹,俩人已驻足在那里看了好一阵。
想不到她也会害羞?苏伯轩心里不觉一阵好笑,想他刚在山脚找到她时,虽然异常狼狈但她仍倔强得很,刚开始还坚持不肯与他骑同一匹马回来,就跟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总不肯跟他好好说话,原来这都是小女孩的自尊心在作怪。
“平安。”苏伯轩微微一笑,上前主动打了招呼。
平安微微一怔,这声“平安”竟然让她有恍若隔世的感触,就像等了一世终于等来这声“平安”,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回头迎上苏伯轩如星尘闪耀的双眸,对了,一定是因为他是苏伯冲的哥哥,让她产生了错觉,必竟前世里她与苏伯冲纠结得太深。
“你身体好些了吗?”苏伯轩见平安有些怔愣,那张小脸一半白一半红,看不出她是不是在脸红害羞。
“嗯,好些了。”平安没好气答道。
“侯爷你别见怪,我家这妹子从小被惯坏了,没规没矩的。怎么越大越没礼数,还不谢谢侯爷救命之恩。”后面这句话是对平安说的。
平安懒散地朝着苏伯轩行了一礼,敷衍着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苏伯轩对平安包容地笑了笑,又对靖安道:“季兄,我就先行告辞了。年底时我回京述职,届时再与季兄与季伯父好好叙上一叙。”
靖安拱手相送,待苏伯轩远去方才转过身用手指戳了戳平安的额头:“你呀!”
“我的平安,赶紧让为娘看看……”平安刚下了马车便被季夫人一把搂在怀里,还没搂热络又被拉出一段距离,被她上下一阵打量,“这脸是怎么啦?会不会破相?脖子上也有伤,赶紧请大夫!都怪为娘不好,是为娘的错,娘亲不该让你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虽然季夫人紧张过了头,可平安心里还是一阵暖和,除了亲娘还会有谁会这么紧张在乎她。
大家都当她是死里逃生一般,从大门到进府到后院,一路上时不时就有人跑出来问候一两句,更有那趁机表现热泪盈眶跪地谢神就差插香炉焚香告天的。平安却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亲切真实,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她所能驾驭的地方。
只是晚上时,季怀忠将她单独叫到了书房,让她细说起当时的情况。
“你要堵路就没人阻止你?”季怀忠微眯眼审视着平安。
“有啊。村里有些人就不服气,不赞同堵路,可当时情况那般紧急,哪里有时间同他们多计量,我当下叫赵五把那几个闹腾得凶的押进了柴房,就没人敢再闹了。”
“哦。”季怀忠仍和颜悦色,“那你又是从何得知那北漠人凶残成性,见人便杀见村便屠?”
平安想了想道:“有几次听下人说京城查细作查得严实,又提起北漠,大多说北漠是贫瘠之地,那里的人大多穷凶极恶且极恶中原人,每有战争必会发生北漠屠村烧城的事。”
“哼!不过是道听途说!那村东口被破开之前,为什么你不听赵五所言,清理其他的道路用作逃生?”季怀忠已有些面色不虞,平安察颜观色,知道这定不是在夸奖她。
“我当时一心想的是拖延时间,并没有带人逃避的打算,庄子和村上的妇儒众多,带她们上山实在危险,所以……”
“所以你就拿他们的性命来赌?”季怀忠面色一沉,厉声道:“你可知兵家大忌便是自绝退路?!你想过没有,若是伯轩没有及时赶到,你面临的是什么后果?你不止武断独行还野蛮行事,你将人擅自关押的举动跟那些乡绅恶霸有什么区别?!”
平安从来没见过季怀忠如此严厉地呵斥过她,知道他是动了真怒,不敢顽劣顶嘴,低头小声道:“我也是吓坏了,一时没了主意。”
“没主意?我看你主意多得很。你从前刁蛮些便罢了,也不会拿人命来玩闹,可如今越发胆大,什么都爱自作主张,上次林姨娘的事你还不知反省?我看你是禁足禁少了,以后断不能再宠你,简直无法无天了。”
“我……”平安鲜少看到季怀忠对她发如此大的火,一时有些哑口,“我知道错了……”
“哼!”平息了一下怒气,季怀忠又问:“你说你听到他们说北上赤江?”
“他们对话多用的北漠语,我听不太懂,只是有个词隐约听来有点像赤江。”平安又细细回想了下肯定道。
“赤江以北,过了滇州,原化,便是北漠的地界,倒像他们走的路线。不过沙狼一向狡猾多端,不按常理出牌,即使设定好线路也不知他会发生哪般变数,一旦让他逃回北漠又将是我大梁的心腹大患。”
“为什么朝庭不招降,只要答应北漠开出的条件,让他们归顺称臣也不是不可能呀。”平安知道北漠在建康十年便归顺了朝庭,而届时便会四分天下,陈、梁、卫、齐四足鼎立,而大梁真正的对手是陈国,如今北漠频繁骚扰大梁也是受到陈国的指使,前世里建康十四年著名的赤江战役便是梁、陈两国一次大规模交战,就是那次大战中季靖安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如今北漠势头正劲,哪肯归顺。”季怀忠叹气摇摇头,“若真能不费一兵一卒招降了他们,倒也免去百姓几多战乱之苦。”
平安也跟着叹了声气。
从那以后,平安便经常阅览一些地理杂记的书,除了开拓眼界也想多了解天下的形势,时不时还找靖安借阅一些史记类书籍以此了解前朝历代发生的事情。还常常将刘太医为姑奶奶诊病时留下的几本医书拿出来抄抄写写,不明白的地方作上记号让季怀忠带去给刘太医让他指点,她清楚地记得建康九年也就是明年,由原化开始会爆发大规模疫情,前世里父亲便是被派去治理疫情而染病去世,但其实医治疫症的方法并不太难,当时就由刘太医找到了解药控制了疫情,她想多跟刘太医学学总不会错。
除此之外,平安让人给她做了根九节鞭,有事无事就在院里挥动几下,说是要强身健体,大家都当她是被那次事情吓怕了,有点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不过后来季怀忠见她不像闹着玩很是认真的模样,就稍稍指点了下她,后来索性专门为她请了个师傅专门教她练九节鞭,心想让她多动动也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练好了以后病痛也少些。只是叮嘱她断不能用来惹事生非,否则绝不轻饶她。
很快到了九月初二,尚书夫人四十大寿的日子,莫说京城的宗亲贵胄,就连皇上都派人送来了贺礼,平安一家更是早早就前往尚书府恭贺。
秀萍正是害喜得厉害的时候,一早起来便吐了一通,在马车上又是一阵呕,原本给她准备在车上用的吃食也一口没用,脸色有些发青。平安与她同乘一辆车,由于走走停停路上有些耽搁,等到了尚书府侧门时,已有不少骄撵马车停在外面,全是来贺拜的女眷,尚书府的下人正有条不紊地做着接待,有些那年纪小的沉不住气干脆下了车轿在与熟识的姐儿们搭上了腔,一个两个慢慢侧门前便熟络起来,等被迎进府时个个都红光满面,没有半分生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