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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到哪儿了?”平安擦擦额上细密的绒汗,轻轻掀开轿帘,一阵清风袭来,让她心神为之一振。

    “快到临云峰山脚的驿站了,夫人怕小姐中了暑气,让奴婢侍候小姐喝点绿豆汤。”

    平安又朝帘外望了一眼:“这还没到驿站,怎么就下官道了?”

    “听说是苏侯府的大将军搬师回朝,咱们得回避。”

    一听“苏侯府”三个字,平安胸口似被电击一般,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大将军?应该就是苏伯冲的大哥,那个自己未曾见过一面,在自己嫁给苏伯冲前便战死沙场的定北侯,后来被皇上追封为安国公的苏伯轩。

    平安手上的丝绢差点被她拽得身首异处,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跟苏家有任何瓜葛。那躺卧病床生不如死的两年,让她一想起便止不住的浑身颤栗,有时她都在想,她前辈子或是上前辈子是不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让她在人间便活活遭受了阿鼻地狱的苦。被人丢弃在别院,浑身溃烂,三餐不饱,任人□,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小姐,你怎么了,怎的好端端就哭了?”果儿刚开始见平安眼眶红了红,还以为是风吹进了沙子,后来见她无端端啜泣起来,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她手足无措,想去回禀夫人,却被平安一把拦了下来。

    “我……我没……事……就是刚才做了个……恶梦……”平安一边抽泣一边道,脸上的哀凄之色让果儿也不觉为之一酸,这个梦得有多恶呀,让小姐如此肝肠寸断。

    在小路上等了一个多时辰,前面传来消息,说可以上路了,一行人才朝着临去峰赶去。

    快到午时马车便到了驿馆,那里常年都会接待一些上山的达官显贵,除了可以代为照顾马匹,还会提供上山的辇轿和脚夫。

    驿馆里早有人出来迎接,将季夫人等迎到一早准备好的雅间,又叫人送来精致的吃食,水果和茶饮。

    许是在轿里受了热,平安只吃了碗冰镇莲子粥便没有胃口,觉得有些胸闷想去外面透透气。季夫人见她面色潮红,知道是屋里有些闷热,又想这驿馆都有官兵把守,便应允去外面吹吹风,只是不能走远了。

    出了驿馆大门,就见满目绿意的草坪上,几匹枣红骏马正悠然自得四处晃荡。不远处的镜面大湖波光粼粼碧蓝生辉,池水清亮地透出远近高低不平的山峰,时时有轻风抚过湖面掀起涟漪,就像一大碗水晶果液被人荡了荡,看得平安心驰神往。

    她忍不住朝湖边走去,掏出绢帕在水里荡了荡,阵阵凉意从指尖涌到身上,顿时让平安清爽不少,掬了一帕水,将绢帕放在脸上沾了沾,热烫的脸庞被凉凉的绢帕一碰,舒服得平安微微闭起双目。

    “你在干什么?”许是平安太过陶醉,竟没发现身后有人。

    她慌忙站起身却不料脚下打滑,眼看要落入湖中,却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拽了回来。

    平安惊魂未定,转过头却迎上一双黑曜深邃的眼眸。

    “小孩就不应该一人跑到湖边玩,你看,差点掉水里了吧。”声音低沉醇厚,虽平和有加却让人有不无抗拒的气势。

    平安挣脱来人的大手,后退几步才将他看仔细。身材颀长,皮肤黝黑呈铜色,轻薄的白色衣料隐隐显出他身上结实的肌肉,长相太过端正,星目剑眉鼻直口端,端正得让人觉得无趣。

    “要不是你在我背后鬼鬼祟祟,我会掉进水里吗?”平安看他样子也不过十七八,竟嘲笑她是小孩。

    “还挺牙尖嘴利的。”男子笑了笑,并无半分气恼平安恩将仇报。

    不知为什么,一见男子星尘般的笑容,平安就觉得心里一股怨气升起,让她十分不待见,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料动作太快,从怀里掉出一东西。

    男子眼尖,上前拾了起来,定睛一看,有些吃惊:“《八阵总述》?你的?”

    平安这才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看书,看得困乏了便将书随意放在衣怀里睡了过去,此次一番动弹书便从怀里掉了出来,上前一把夺过男子手中的书:“难不成是你的!”

    “你看得懂?”男子见平安脾气不小,只得小心冀冀跟她交流。

    “我识字总可以吧。”平安越来越觉得心中火气难平,不知哪股筋不对付,跟他说话就总不想给好脸色。

    “平常人家想也有会用这种书籍识字,不知小姐是哪家府上的?”男子还是好声好气地问。

    “要你管!”平安却甩了脸子,转身离去。

    看着平安离去的背影,男子心里一丝空落的感觉升起,空落中竟带着一分愧意和怜惜,这种念头让男子吃惊不小,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不认识她呀!

    远处有士兵跑来回报:“将军,骑兵营已抵达城外,即刻便会听宣入城,步兵营也已抵达津子口。”

    ……

    季夫人一行人换了辇轿上了临云峰,山上的气温一下就低了好几度,少了丝躁热,多了丝清凉。

    到了临云寺,稍侍歇息,沐浴焚香,一直到了第三日才打道回府。

    一回到季府,平安立马招来翠红寻问,翠红将自己探到的一切细细禀来,刚开始平安还能扯着嘴角笑几回,到后来就只能面色泛白咬碎银牙,在心里狠狠骂了声:不要脸!

    想了想,对着翠红耳边低语了几声,翠红一听脸色大变:“不用吧,小姐!”

    “她都有脸做这事,会没有后招?!”平安咬牙切齿道。

    “可是,这个……只要咱们严防死守,不让府里其他人知道就行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让她肚里……”平安说不下去了,眼里直冒阴冷的光。

    隔天,平安就见着了林紫乔。她身子手脚动作都有些生硬,看见张嬷嬷在一旁便不敢大口喘气,想必这几日张嬷嬷教导林紫乔也是尽心尽力。

    饶是这样,还是被她钻了空子。平安心里狠不到立马将林紫乔打包送回景州。对了,姑奶奶病情怎样了,如今六月了,若她记得没错,前世里姑奶奶过了六月二十八母亲的生辰,便会回景州。而在这之前,大哥纳了林紫乔为妾室。

    过了六月十一,姑奶奶果然来请辞,说身子已爽利不少,也不愿继续在季家叨扰,必竟一家老小还在景州盼她归去。季夫人说什么也要挽留她过了六月二十八再走,虽说是散生,因姑奶奶在府中坐客,也会请京里的亲戚朋友来热闹一下。

    姑奶奶刚点头同意,便有丫鬟来禀报,说林姑娘近日茶饭不思神色憔悴,今日早起不久更是晕厥了过去,请夫人作主请大夫过去瞧瞧。

    还不容季夫人发话,林紫乔便脚赶脚的跟了过来。

    瞧见林紫乔脸色苍白,确实气色不太好,季夫人担忧不已,忙让人搬椅子让她坐下。

    “夫人,紫乔没事,不用劳烦大夫,许是这几日贪凉受了寒,休息几日便没事。”说完像季夫人不信般,忙又强调了几分:“真的没事,真的没事。”心里却暗忖,自己已经表现得很不正常了,季夫人一定会起疑心,一追问,说不定今天事就能成。

    别说季夫人,连姑奶奶大病初愈也瞧出几分不对劲,刚想发问,却见翠红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小姐病倒了!”

    季夫人一惊,不作多想:“赶紧请大夫呀!”说着便向门外赶去,又想起林紫乔,回头对她道:“紫儿先回屋休息,呆会等大夫到了,让他给你诊治一下。”

    瞧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林紫乔咬碎了一口银牙:季平安,你老是跟我作对!不过旋即她便笑了笑,这次不管怎样,纸肯定包不住火。

    她费尽心力躲开了张嬷嬷,找到季靖安装可怜博同情,好不容易爬上了他的床,运气好一举怀得头胎,这辈子想不富贵都不行,可老天爷偏偏还是不怜惜她,前几天,月信还是来了。季靖安似乎也有意无意躲着她,还隐隐有些埋怨她不守妇道,让他左右为难,只是表明自己会找合适的时机告诉母亲,会对她负责。谁知这几日季靖安竟被派到津口子练兵,没过十天半个月怎回得来,等他回来,她已跟姑奶奶回了景州,黄花菜都凉了。

    不得已她只好出此下策,装病拒不就医,“被逼无奈”只好道出与季靖安有染的实情,并疑似自己已怀有身孕,不管是乌龙也好,还是最终“胎儿”被害流产也好,实情暴光,她就不信季夫人会放任自己不管。为此她还拿出压箱底的银子让贴身丫鬟去外面寻个可靠的大夫,万不得已时还用得上。

    如今她并不怕平安先她一步请来大夫,到时只道自己闹了个乌龙,只要能将实情暴光,以后还怕没有别的机会徐徐为之。

    林紫乔在自己房里已作好宁死不就医的表演准备,可等了一上午,一个人影都没来瞧她一瞧,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便遣了丫鬟到外面去打听。

    没想到不打听不要紧,这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林紫乔膛目结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