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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十二年六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季家小姐在兄嫂的主持下嫁入苏府,至此,苏季两家联姻。

    出嫁时,季平安紧握林紫乔的手不肯撒开,感念万分:“嫂子,这几年多亏有你……”

    同年七月初九,季靖安被封平远大将军,调往边疆要塞镇守。两年后,在赤江战役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建康十五年,苏伯冲娶周云香为平妻。

    建康十六年,季平安因妒成恨,于苏府明前院放火欲烧死周云香,却不料引火烧身,将自己烧为重伤。搬至苏府安同别院,于建康十八年不治身亡,斯年二十二岁。

    那场火真大啊,烧透了京城半边天,连皇上都惊动了,当得知是季平安因妒纵火将自己烧成重伤,皇上只说了四个字:咎由自取。

    “啊!”平安惊呼了一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满头的冷汗。

    “小姐,做恶梦了?”在一旁耳房做着针线活的翠红,听到平安惊呼忙赶了过来,却被平安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是建康几年?建康几年?”

    “建康八年呀。”翠红不安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平安,一边腾出一只手拿出手绢为她擦去脸上密汗。

    建康八年,一切还来得及。

    平安微眯了眯眼,这次自己一定睁大双眼,看清楚身边的牛鬼蛇神。一想到自己卧病的两年那生不如死的生活,平安就止不住的心生颤栗。

    “刚才姑奶奶派人来传话,说小姐若是身体不适,中午便不必过去用膳。”擦完平安额上的汗,翠红轻轻说道,“奴婢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

    见平安还在恍惚中,翠红笑了笑,说:“小姐,前院来报,说夫人已经到了京外,想来即刻便会回府了。”

    平安精神一震:“是吗?那快替我梳妆一下,我要去接母亲。”

    翠红扶起她,边替她更衣边忍不住笑:“这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到京城,你去哪儿候着呀?莫不是去城门等着?”

    平安转头对翠红笑笑,这才是她记忆中那个活泼开朗真诚率直的翠红,而不是后来嫁给东大街王大为妻,被折磨得非人非鬼的翠红。

    “小姐。”门外传来丫鬟果儿的声音:“姑奶奶家的紫乔姑娘求见。”

    紫乔?平安眼神一凛,她来做什么?往发髻插上最后一枝珠钗,淡淡对翠红道:“让她在前厅候着,我马上过来。”这么快就要登堂入室了,平安在心里冷冷一笑。

    厅中,林紫乔正襟危坐,织金粉边窄袖襦衫配百蝶穿花裙,端得是清淡素雅沉静矜持,月白小脸配上淡色柳眉和一双黑如点漆的杏目,让人莫明就产生一种好感和爱怜,不由得就想去亲近她。

    前世的平安就是这样轻易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轻易就跟她交了心。可现在的平安只会在心里暗骂一句:惺惺作态!

    “平安小姐。”林紫乔见平安过来,忙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柔软娇弱还带着丝怯懦。

    “姐姐不必多礼,算来你我还是表亲。”平安忍住心中恶寒,手虚抬了下,还是任她行完了礼。

    林紫乔怔了怔,原本以为自己这般作小定会惹人怜惜,平安一定会过来参扶自己不让自己行这个大礼的。

    自己来之前可是作好一番功夫,季家这个嫡亲小姐可是头脑简单毫无主见的人,自己一个在宫中见过场面的人还搞不定这个无心机小孩?

    “我……”林紫乔声音些许哽咽,“怎敢高攀平安小姐,紫乔不过是庶出。”她的爹本来就是林家庶出,而她更是庶出的庶出,若不是自己还有几分姿色,而当年林家再找不到适龄女子进宫选秀,不然再怎样也轮不到她进宫。

    换作以前的平安,定会拉着林紫乔的手好一番宽慰,心里定是对她怜惜有加。可如今的平安只是冷眼瞧着,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只是表面不经风云,轻轻地笑,也不反驳她的话。

    见平安不说话,林紫乔略感尴尬,心中甚至有些恼怒,可转念一想,平安并无做错说错什么,相反平安一直面带微笑,也没有一丝轻视或小瞧,可为什么总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就好像自己说得再可怜,平安也像位看客。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不过是一个一直养在深闺从未经历风雨的大小姐罢了,季家甚至连个姨娘都没有,季老爷是这样,季少爷也是这样,这样的家庭简单安全,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长大的花,见惯了阳光哪知世上那阴暗的一面。

    “平安……”仍是那懦软甚至略微颤抖的声音,“我能叫你平安吗?”

    “当然。”平安笑道,就算叫我笨蛋又有何不可,那时你不就嘲笑着叫我笨蛋,说我何该被人算计,何该被烧死,就算死也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平安,这次进京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黑玉八宝盒是三年前在宫里一位贵人赏的,当时年幼觉得甚是稀罕,当宝贝藏了几年。如今过了年纪跟这些东西也不投缘了,若妹妹不嫌弃,就收下姐姐的拙礼。”说着林紫乔将手中一个锦盒递了上来,当着平安的面打开,一个黑玉镶金的精美八宝盒出现在平安面前。明明是珍贵之极的宝贝,出处也不凡,但被她三言两语一说,不仅拉进了两人间的距离,更让人觉得收下这个礼物是理所当然,不会因为礼物太过珍贵而拒收。

    平安望着眼前的黑玉八宝盒愣了愣,黑若悬潭,金线如丝,和田翠玉镶刻的兰花瓣栩栩如生,这一切都那么熟悉,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个应该是哥哥娶林紫乔过门的前一天,她送给自己的礼物,因为她要平安帮她做一件事,而正是这件事让嫂子声败名裂,从而让哥哥对嫂子心灰意冷,继而让她有机可趁,买通下人对嫂子下毒,以至人们认为嫂子身神渐损是郁郁寡欢所至。

    这一世,林紫乔为何这么早就将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拢络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急不可待按奈不住。她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紫乔看着平安望着黑玉八宝盒发呆,以为是她太过喜欢看傻了眼,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好哄得很。果然,平安接过八宝盒欣喜若狂的样子。

    “这个八宝盒真真是好看,我家倒有十来个,可没一个有这个好看。可是……这个太过贵重……”平安抬头望着林紫乔,十分不舍地把盒子递还回去,“平安不能要。”

    林紫乔一副不安又略带委屈的样子:“林紫乔本就身无一物,就这个盒子还拿得出手,若妹妹不收,便是瞧不上姐姐……”

    “姐姐别这样,平安怎会有这种想法,那……”平安做出犹疑不定的样子,“那平安就却之不恭了。”

    林紫乔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小得意。这些小动作逃不过平安的眼睛,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斜阳西下,季府大门两旁打了烛火,高竿上挑着的红笼时不时随风扭动几下照得人影影绰绰。季夫人一下轿便看到门外翘首期盼的小人儿,一席粉白绢纱罗裙被轻风抚来曳去,刚才还偏着的小脑袋一看见季夫人下轿,脸上便绽开了笑容。

    “娘亲!”平安几乎是飞奔着跑过去将季夫人抱住,眼泪再忍不住掉出来。

    季夫人刚开始一愣,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剜了下,就像隔了一辈子没看见平安,心痛鼻酸的,伸手抱住平安轻拍她的背:“傻孩子……”哽咽一翻,红了眼眶。

    “瞧这俩母女,这粘乎劲儿。”一旁传来浑厚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平安轻轻一颤,又滚下两行热泪,抬头望去,正是刚下朝回来的季老爷和季靖安,俩人身着朝服一前一行。

    季老爷面色稍显严肃眉头随时都不自觉皱在一块,眼睛却精光矍铄,原本慈爱的眼神见平安抬头那眼中说不清的哀愁委屈,就觉得心痛不已。

    身后的季靖安也笑看着平安,原本想嘲笑她这么大了还是爱哭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弥满了一种说不清的酸楚感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爹爹,哥哥。”平安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声音却仍然有几许颤抖,过去将季老爷和靖安的手拉得紧紧的,生怕一松开他们就会离开她。

    秀萍一直陪平安守着门外,此时见这情景,心中也有种说不清的情绪,上前来行了礼,笑道:“母亲,您可不知道,平安在这里候了一下午,若不翠红拉着,她今儿非去了城门不可。”

    “嫂子不也一起陪着在等吗?”

    听平安为秀萍说好话,靖安有些意外,不过心里却觉得这是件好事,也许平安开始慢慢接受秀萍了,必竟秀萍是个好女人。

    平安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心想,这一世无论如何她要好好守护住他们,不会让任何人轻易的有机可趁,就像林紫乔,夺去嫂子的性命,害爹爹被王家弹劾,被皇上遣往疫区镇灾将功抵过,却让爹爹感染上疫症不治身亡,而娘也在一年后忧思过度过世,当然这其中也有林紫乔的推波助澜。哥哥也因此丁忧在家,守孝三年,三年啊,时过境迁,为了重新得到皇上的青睐,哥哥自动请缨镇守边疆,从此一去不复返。

    而平安孝期满后嫁入苏府,外界不少传闻季靖安卖妹求荣,靠联姻来巩固自己在朝中地位,这可能也是靖安自觉愧对平安,自动前往边疆的原因之一。

    “老爷,夫人……”平安尚在思绪纷乱中,身后传来一个柔懦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像一枚炸弹在平安耳边炸开。

    真是阴魂不散,平安转头冷冷盯着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林紫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