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照例在竹舍里上了柱香,慢步走出山谷,准备回房开始每天早间的调息练功。
七心海棠静悄悄的在白驼山后山山谷前绽放,清晨里花瓣上的七个小小黄点上凝结着细细的晨露,仿佛只是一株株普通的海棠花,娇俏可人,全无天下第一奇毒的森然。
欧阳克脚步一顿,指尖不由自主地划过七心海棠娇嫩的花瓣,嘴角轻轻上扬。偏头便能看见程灵素所居的小楼亭亭立在右手边的小径尽头,一如佳人俏立中宵。
花如人,楼如人。这个安安静静全不张扬的小女子就是有这个本事将一切与她有关的事物沾染上她的气息。欧阳克突然生出想找程灵素说说话的念头来,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加快步子往小楼走去。
小楼前一大片花圃,各色各样的奇花异草正灿然傲立,这里面有一大半是程灵素自己培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而剩下的一小半则是欧阳克派人在西域各境搜罗而来。昔日搜罗美人,如今只看花草,为这事风流倜傥的白驼山少主还真没少被人议论。只不过,他却要比从前高兴得多。
小楼里静悄悄的,程灵素似还未起身。欧阳克敲了敲门,里面声息全无,没有回应。在门前来回转了两圈,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进去看看的念头,恹恹地往回走,百无聊赖。
再回到山谷前时,不知怎的,他抬步又往谷中的方向走了回去。
山谷中有一脉温泉,脚下一片皑皑积雪之间,青青小草萌出头来,劲松遒健,老树粗壮,清晨的空气微凉,带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沁入心脾,一派宁静祥和之象。
水声忽起,欧阳克微微一愣,转过面前三人多粗的老树,吸入肺腑里冰凉的空气一下子燥热起来。
这一眼温泉借由地下暖热而生,本就是流经山间的活水。悠然的轻烟从泉水中腾起,顺着水流带起的若有似无的动静微微飘荡。轻烟中,程灵素的衣衫挂在泉边老树的树枝上,绛红的一抹。处子的身体便这么坦然展现在天地间。
欧阳克是情场老手,姬妾众多,戏水求欢之事更是没少做过。可胡闹嬉戏中却从未像现在的心跳得如此之快过。
白雪为底,松枝为缀,少女的一举一动仿佛世间最美的舞蹈,隔着一层轻纱般的暖烟悠悠然然飘入欧阳克心里。秋水为神,玉作骨,真正的冰肌雪肤,仿佛来自雪峰绝顶上从天而降的仙女。
天尚未大亮,以欧阳克的目力,轻烟中程灵素的轮廓虽朦朦胧胧,可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在她转身时见到点缀在起伏丘壑上的那映雪红梅,随着她的动作轻颤摇曳,引人攀折。
时值清晨,男子血气正勇,欧阳克几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定力才总算不动声息的迈动步子,又转回老树后面。低头看到自己身下某些部位不受控制的变化,仿佛也来不及要探出头来看一眼这番美景。数息之下,他不由苦笑连连。无论如何,今晨的功夫算是练不成了。
程灵素曾在药经中读到过多种药草生长在温泉之地,可她两世为人,却从未真正见到过温泉。这回叫她在雪山深处见着了,却又顾忌着欧阳克时时在侧。她试着在泉边中些适宜这般硫磺之地的药草,日日照看,而欧阳克每天清晨为母亲上一炷香之后便会回去练两个时辰的功,再来寻她。
这一日,程灵素正用温热的泉水浇灌才长出草根来的药草,看着袅袅的暖烟不由心动。想到欧阳克才刚离去,再回来要在两个时辰之后,这才大着胆子在温泉中洗浴,却没想到欧阳克恰恰也在这一天突然改了平时的习惯,突发奇想的要先来见见她,没见着又鬼使神差的重新踱回了山谷。
老树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程灵素警然一惊,猛然潜入水中,轻喝道:“是谁在那里?”
清凌凌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听来竟有些微微颤抖。但除了这语声之外,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静,天地间似只有她耳边泛着轻波的水声,和她自己的呼吸心跳之声。
程灵素面颊被水汽熏得泛红,眉梢眼睫上挂着细细的水珠,若欧阳克看得见,定会发现这就和七心海棠花瓣上的晨露一样,清新娇俏,惹人心动。可现在程灵素的眉尖却还笼着一层警备。
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动静,程灵素定了定神,飞快地掠出水面,掩身在泉边的老树后,穿好衣衫,奔到那棵发出动静的树后。
树后,一对脚印整整齐齐的深陷入雪地中,一截小臂长短的老树断枝就落在这脚印上。从这脚印往外,则雪色平整,在丈许之地开外,才又见一个凌乱不堪的极浅的脚印。
“欧阳克!”程灵素颊红如晕,拿在手里的树枝咔嚓一声,如同咬牙切齿。
……
欧阳克躲了程灵素整整一天。
其实他也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到了平日里去找她的时辰便去寻她一同看顾花草,再东拉西扯地聊上几句。可好不容易掐着点到了时候,远远的看到程灵素弯着腰在花圃里浇花植草,早晨见到的那副绝美的画面却立刻浮现在脑海里,仿佛隔着衣物便能见到她柔软的腰肢半弯,手臂伸展间,带动轻波荡漾……于是逃也似的冲回自己的房间。
白驼山上的仆从已经习惯了自家少主自从带了程姑娘回来后便时时有些异于常态的行动,是以都对欧阳克狼狈地乍来乍去都摆出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
是夜。
精致的小楼矗立夜色中。一道白影飞快地掠过楼前的花圃,好似一道轻烟笔直的贴着墙面游然而上,每到一扇窗前,便伸出手来轻轻地一推。触到窗格上了闩便立刻又掠到另一扇窗前,如法炮制的试探,全无声息。
终于,小楼最高处的一扇没有上闩的小窗被他轻轻推了开来。
只是这扇窗本来是用作透气,要比寻常的窗格小了将近一半,欧阳克一个成年男人要从这窗中潜入房内,纵使他从小练武,筋骨松软,也是极为困难。
他使出了灵蛇拳的要义,万分艰难的百般扭转身体关节,好不容易这才挤了进去。双脚足尖在窗梁上使个“倒卷珠帘”,身子下垂,借着从窗外倾泻而下的月光向里张望。清风中白衫微动,犹如一朵白云在黑夜中被送进窗来。
小楼中,程灵素熟睡的呼吸声轻轻起伏,勾得欧阳克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人生数十载,他偷香窃玉了不知多少回,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紧张得手心冒汗,心如擂鼓。
悄无声息落到地上,他沿着呼吸声走到程灵素的床前。
借着月光,欧阳克对着面前这个安睡的女子呆呆地出了好一会儿神。良久,才俯低了身子,伸出手来,在她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顺着脸侧的轮廓,再慢慢移到脖颈之中。
“啪”的一声,前一刻还安睡的女子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在自己颈边作祟的贼手,双眼大睁,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熟睡的模样。
欧阳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偷香窃玉的本色大发,嘻嘻笑道:“还没睡?是不是想我了?”一边说,一边就想趁势伸手去抱她。
程灵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等欧阳克反应,突然仰起身来凑到他唇边一吻。
欧阳克目色一沉,仿佛隔着厚厚的被褥,又见清晨那等美景,头一侧,将送上门来的亲吻吞入口中。
唇齿交缠,程灵素突然猛力将他一推。
欧阳克不禁愕然,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程灵素也不说话,面上的表情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楚,只有双春意缭然的剪水明眸中一缕戏谑之色藏之不住。
“这……这是……你……是你……”欧阳克终于发觉了不妥之处究竟在哪里。他白天忍了一天,夜入香闺,满心春/情,只想着今夜便好好一亲芳泽,可方才明明已经情动,自己白日里几番不老实的某个部位此刻却老实得过了分……这在欧阳克的偷香史上前所未有,以风流自诩的男人一朝发现这种问题,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一时之间,方寸全乱,明知道定是程灵素做了什么手脚,可心里的慌乱却几乎令他连站都难以站稳。
程灵素见他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轻笑一声,起身到桌边点着了蜡烛。橘色的烛光照亮屋子,只见她的双唇水色泠泠,面上红霞未褪,和唇色一样的红润细泽。见欧阳克一连骇然还未褪去,连站着的姿势都有些不甚自然,唇边的笑意愈发捉狎,指了指头顶上还半开着的窗子。
“是窗沿……”欧阳克恍然大悟,方才他费尽力气蹭进窗子的时候,全没心思先看一下窗子的四周,想来定是程灵素在窗沿四周放了什么药物,这才让他无法……
程灵素点了点头。
欧阳克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算计之中,顿时泄了气。
程灵素算到了他今夜要来占便宜,关了所有的窗户独留一扇最小的,又在小窗四周涂了药物,若欧阳克前来,势必要缩拢身体挤过小窗,那这些药物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那……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欧阳克恹恹地抬起头。
程灵素见欧阳克难得垂头丧气的模样,掩唇一笑,又一瞪眼:“那你还不走?”
“灵素……”欧阳克扯了扯衣袖,有些难以启齿地指了指自己身下,“那……这个……”
程灵素脸上一红,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走啦,回去睡一觉再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