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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克大吃一惊,猛然回过头去看程灵素,却见程灵素也是一脸惊诧的望着他。

    “不是我。”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而丘处机听到杨康一句“姓欧阳的”已然反应过来,长剑虚引,当胸而横,沉声喝问:“阁下与西毒欧阳锋如何称呼?”

    欧阳克垂下眼,谦然微笑:“那是家叔。”折扇在手里打了个转,从程灵素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瞥见压下来的扇面和他的掌心中隐隐现出一层绿荧荧的光泽来,瞬间即逝。

    当年欧阳锋趁着王重阳寿限将至之际闯入全真教重阳宫,出手抢夺九阴真经不成反被早已算准了他要来的王重阳设计破去了一声蛤蟆功。这一事虽是十数年前,而丘处机却是当时守灵的弟子之一,还亲身与欧阳锋交过手,对于西毒之名,一直心存忌惮。此时一听欧阳克自认是西毒传人,一声怒喝出口,剑光如泄,瞬间攻到了他面前。

    欧阳克早有准备,收了折扇,往程灵素手中一交,转而手掌一扬,将一套“神驼雪山掌”化为掌势,迎了上去。

    丘处机本来势极快,哪知欧阳克家传的“瞬息千里”上乘轻功更快,他才踏出两步,眼前一花,欧阳克的身形已到了眼前,自己下一步要落脚的地方已被欧阳克站定,他若再上前一步,就变成了自动撞到欧阳克的掌上。

    这两人一个是西毒的唯一传人,一个是中神通的得意弟子,本也算得上是旗鼓相当。而欧阳锋一心好武争胜,是以欧阳克自幼便被逼着苦练武功,丝毫松懈不得,而王重阳却一心念着道家清静无为的道理,时常教导丘处机这个平素练武最勤的弟子放平心思,不及沉浸于武艺。这一来一回之间,王重阳的功夫虽然胜过欧阳锋,而欧阳克的武功却是要比丘处机高出一筹。因此现在欧阳克即使带伤,行动不便,但仗着轻功高绝,奇招迭出,倒也和丘处机堪堪打了个胜负不分。

    江南六怪虽有心上前相助,却担心丘处机心高气傲,他与欧阳克又正好是同辈,他们若是以多敌一,反倒坠了全真教的威名。四下一看,见到欧阳克那屋里人影闪动,想到之前房里传出的说话声,只当那也是欧阳克的同党,他们六人常年在一起,不需多言,便想到了一处,同时暴起,往屋内扑去。

    哪知他们脚步方动,程灵素早已料到这一招,扯了屋内窗边的布帘,一头卷在手上,另一头缠上将失去知觉的杨康从地上拖了起来,另一手执了欧阳克的折扇,抵在他胸口。

    “都住手!”

    清亮的一声娇喝,欧阳克手下一顿,四下连出数掌后纵身后跃,掠到程灵素身侧,袍袖一拂,恰恰拦在江南六怪身前,挡住了她半边身形。

    斗志高昂不肯罢手的丘处机一愣,递了一半的剑招停在半空。杨康固然不得他心,但到底是他花了将近十年的心血教出来的,要打要杀又岂能眼睁睁的落到他人手上?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西毒欧阳锋的传人。

    “这位……欧阳公子,久仰久仰……”朱聪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拱了拱手。

    欧阳克目光在他的手上一转,微微一笑:“妙手书生的一双空空妙手,在下也闻名已久了。”

    朱聪微微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原来方才欧阳克和丘处机交手之前扣动扇中机括,在掌心上敷了一层毒粉。毒粉渗入掌心,随着发掌受内力一逼,便挥散到空中,丘处机与他交手之时,不知不觉间便会将这毒粉吸入体内。朱聪素来眼光锐利,面面俱到,这几不可见的毒粉连丘处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本想趁着现在所有人地注意力都集中在程灵素手上半死不活的杨康身上时,再次施展妙手空空的绝技,假意与欧阳克套近乎闲扯,趁隙从他身上摸出解药来给丘处机。这样,既能救人,又能让一直和江南六怪争胜的丘处机欠下他们大大一个人情。

    哪知这打算竟叫欧阳克一眼看破,看似寒暄的淡淡一语,实则却是警告。而更有甚者,朱聪忽然想起西毒用毒之名,欧阳克身为西毒的传人,掌间藏毒,身上又岂会无毒?就算他能顺利从欧阳克身上摸出了解药,这一双手上怕难保不会沾到些什么……想到这一层,不禁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丘处机尚不知自己已然中毒,虽担心杨康,却也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姓欧阳的,西毒一脉素来多行不义,今日这里有这么多人,你难道还想讨了好去么?”

    “等等,”江南六怪之首柯镇恶手中铁杖向欧阳克身后一指,忽然发话,“这位姑娘是何来历?为何会跟西毒同流合污?”

    之前程灵素骤然露面,却被欧阳克挡在身后,她说得又是汉语,一时之间,本来人人都当她也是西毒的门人。却不想柯镇恶双眼俱盲,耳力远比一般人敏锐许多,一下便听出了她的声音耳熟不已。他料想自己和西毒的门人断无可能相识,是以在此时出言询问。

    欧阳克正要说话,原本在他身后的程灵素突然手一松,将杨康重新往地上一推,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你是……华筝?”朱聪率先惊呼起来。

    程灵素将手里的折扇递还给欧阳克,回头向目瞪口呆的朱聪点点头,微微一笑。

    柯镇恶闻言也大吃一惊:“二弟,你说什么?哪个华筝?”而丘处机也吃了一惊,问的却是:“你们认识?”

    江南六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程灵素大大方方的抿唇笑道:“当然是铁木真的女儿,从大漠来的华筝,柯大侠,难道除了我这个华筝之外,你还认得第二个华筝不成?”

    她用蒙古话说了这句话出来后,又一指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换做汉语,向丘处机道:“敢问丘道长,什么样的父母才在亲生儿子身中剧毒之时还缩头躲在屋里不露面?难道连自家儿子的生死,他们都不关心么?”

    她声音清脆,无论是蒙古话还是汉语都说得清清楚楚,仿佛山间清泉,从人心里泠泠而过。江南六怪俱是面面相觑,也不知是惊讶于这个蒙古公主竟突然出现于此,还是被她一口流利的汉语所震。而丘处机方才急躁的脾气一上来,只想和欧阳克一较高下,经程灵素这么一提,这才突然想起他们在外面又打又骂,如此大的动静,而屋里的杨铁心夫妇和穆念慈却毫无反应。

    程灵素却不管他们作何反应,举步径自就往那间屋子走。

    丘处机下意识举剑阻拦,欧阳克上前一步,横扇一封。“叮”的一声,扇骨与剑锋相交,欧阳克手腕一抖,玄黑色的扇面啪的一声抖落开来,散出一蓬极细微的粉末,晶绿荧荧,而丘处机的内力稍逊一筹,身子一晃,站立不定,退了半步。

    这么一缓,程灵素已然走到了那件屋子前,推门而入。

    丘处机脸上怒色大盛,正要发作扑上再斗,只听程灵素高声叫道:“欧阳克。”眼前折扇轻摇的欧阳克身形如轻烟般轻飘飘的掠了出去。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紧跟了过去。

    客房内,包惜弱倒在地上,而杨铁心斜倚在床柱边上,手里的一杆铁枪撑在地上,两人面色俱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程灵素蹲在地上,扶着穆念慈的肩头,一手正卷起她的衣袖。

    欧阳克进来时,正好见到那雪白的手腕上抹着三道朱砂般的指印,如同从肌肤深处透出来一般,艳丽异常,而秀婉的眉尖却盖着一层死灰之气。

    “是赤练蛇毒。”见欧阳克进来,程灵素身子偏了一下,将穆念慈的衣袖放了下来,“会不会是你……”

    “不会。”程灵素一句话还没说全,欧阳克就猜到了她要问的是什么,回答的斩钉截铁。单腿跳着到包惜弱身侧,正要俯下/身子去看,忽然看到包惜弱一张芙蓉般的面容,伸了一半的手微微一顿,站直身来,又跳了几步,跳到杨铁心那边,盯着他的面色细细看了看,又在他脖颈下摸了一摸:“三个人,却中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毒。你那里是蛇毒,而这两个,却是全然不是……我白驼山用毒,讲究的是毒性迅猛,单单一种毒出手,中者已然无救,断不会用到第二种。更何况,我叔父若是亲自出手对付这三人,何需要用毒……”

    丘处机和江南六怪查看了一下杨康的伤势,慢了一步,正好只听到他这后半句话。可西毒欧阳锋毒名满天下,此间有人中毒,他们又如何会信与欧阳克无关。丘处机长剑一横,斜指程灵素:“将解药交出来。”

    青光湛然的剑尖距离程灵素不及三寸,轻轻微颤。欧阳克目色一凝,心中杀意大盛。

    “丘道长,”程灵素仿佛全然没见到身前寒光凛冽的长剑,站起身来,不退反进,走到丘处机身前,“我与贵教马钰马道长有过一面之缘,还承蒙他帮了个大忙,这件事,柯大侠也是知晓的……”

    丘处机一愣,程灵素伸出两根手指,在长剑表面轻轻一拂,白皙的指尖上立刻染了层淡淡的青绿之色。丘处机脸色一凛,试探性的暗自提一口气,只感到丹田内一阵绞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毒,想到江南六怪就在大堂,便提高了声音叫道:“你既然和我马师哥有交情,又为何要下毒手暗算……”

    程灵素一笑,也向大堂方向瞥了一眼:“你将江南六怪引来也好,正好大家一起做笔交易。”

    深知盛名之下,树大招风。前世毒手药王从未妄害一人,却因名声太响,江湖上只要有人中了烈性毒药而死,亦或是死得奇怪,这笔账总要算到他头上,就连她这个毒手药王的小徒弟,也令胡斐时时忌惮在心。现在欧阳克顶着西毒传人的名头,只怕程灵素就算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法令丘处机相信杨铁心四人所中的毒与欧阳克无关,更何况,丘处机身上的毒倒是真是欧阳克的杰作……

    与其花费心思去解释,倒不如直接认下,反正只要她能解了这毒,丘处机不听她的也要听。

    被丘处机突然提高的声音所惊,守在大堂的江南六怪也赶了过来,小小的屋子顿显局促起来。

    “你们之间的恩怨,本就与我们无关,我可以为他们解毒,不过,毒解之后,还请几位就此当做从未见过我们,今后无论是谁问起,今日之事,都不得再提起,我们自会渡江南行,如此,也算我还了马道长一个人情。”

    丘处机眉头一轩:“你说解毒就解毒么?”话虽然是对着程灵素说,眼睛看的却是欧阳克,显然还是将程灵素当做是他白驼山的门人。

    欧阳克微微一笑:“我听她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