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酒吧的老板是一名重金属爱好者,曾经这间酒吧是个骑楼改装的私人会所,一些金属乐迷定期在这里聚会。后来因为维持这么大一座会所开销太大了,再加上大部分时候这里都是空置的,老板就将其改装成了酒吧,并且出于个人爱好,将转角的弧形立面装修成了城堡的模样——凹凸不平的青石砖铺在表面,窗户被改成了细长的形状,还用纤细铁丝围起来,到了夜晚酒吧里传出的鬼哭狼嚎和魔鬼的低吼,着实让路过的人受惊不已。通常一个月他们要收到好几起类似的投诉,但由于酒吧位于商业区,算不上扰民,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林青自问是个追逐音乐梦想的充满热血与激情的年轻人。他在大学时和同学组建了一支摇滚乐队,毕业后几个人都不想去找工作,恰好乐队的键琴手认识酒吧的老板,他们就成了古堡酒吧的常驻乐队。但由于演出的机会有限,如果他们想填饱肚子,还是得做些别的杂活,比方说调酒。不过即使如此林青也很满足了,摇滚这个东西在天朝没有市场,能够专辑大卖的所谓摇滚乐队,其实顶多算是流行。除开那些老炮,真正的摇滚要去地下找。
乐队总共四个人,键琴手兼主创熙盛,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唯独对音乐全力以赴,贝斯手阿穆,患有恐女症的倒霉人士,其实人很憨厚,鼓手兼后期制作大,平时客串酒吧的dJ,时常抽风,最后一个人就是他自己,吉他手林青。熙盛说他们最好能找一个专门的主唱,因为他和阿穆的破锣嗓子实在叫人无法忍受,对此他只能默默在心底抗议,他不是嗓子破,只是唱歌总跑调而已。
“阿青,给我来杯威士忌,加冰的。”一个穿粉西装的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叫作Job,是个小有名气的经纪人,话虽然是这么说,林青却觉得对方不像是做正经生意的。Job是酒吧的常客,眼睛总盯着那些漂亮姑娘不放,口中吹嘘着当明星能赚多少钱,但那些被Job纳入囊中的新人们最后都没有了音讯,不仅没在娱乐圈闯出什么名堂,有的甚至干脆就销声匿迹了。熙盛说Job就是个拉皮条的,林青虽然不敢这样揣测,却也不大喜欢Job。
不喜欢归不喜欢,顾客就是上帝,有什么要求还是得满足的。林青挑了款进口的威士忌给对方倒了半杯,放了一大坨冰块,便将杯子推给对方。Job没有接,而是冲着舞池双目失焦,手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拍打着,口中哼着小调,半天才转过身来,“这首是什么歌?挺好听的。”
林青停下手里的事,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从风格上来看,似乎是独立音乐。当然,他把一切分辨不出乐派的歌曲都视为独立音乐。这首歌有很鲜明的电子节奏点,配上钢琴演奏的简洁的旋律,让人听了就想随着音乐的节拍摇摆着身子,但又没有强烈到想去舞池里跳一会儿的程度。女主唱的声音略显沙哑,听上去十分迷人,不过唱法偏流行,相对舞曲显得过分舒缓,应该是大用来当作过渡的歌。
“不知道,应该是大新找的。”他继续低头擦着杯子,“你要有兴趣,我等下上去帮你问。”
他以为Job会客套几句,结果对方却没了下,将杯子都擦干净挂起来,他抬起头,却发现Job一脸痴呆地盯着酒吧的门口。那里有个穿的很另类的人,纤细的身材,长发更衬得单薄的躯体又瘦又高,却穿着件复古式的长风衣,过分加强了体形的特点。幽蓝的灯光掠过对方的时候,他的双眼只捕捉到了开襟领上银色的抽象花纹,以及那人迷惑的四处张望的神色,尽管如此,他却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这般标致的人儿就算是长期在酒吧打工的他过去也不曾见过。
“嘿!这里!”Job啪啪地打着响指,试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那个人似乎对酒吧里的一切都感到很陌生,便随了Job的意来到他面前的位置上,“能给我来杯水吗?”
昏暗的光线为对方的面容蒙上一层柔和而神秘的面纱,眉眼间说不出的动人让林青一瞬间有些痴了,但更让他迷醉的是对方的声线——这真是把天生就适合唱歌的嗓子,音色饱满,气息匀称,可惜的是音调偏高,如果能更低沉些,林青肯定会邀请对方加入自己的乐队。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锡制的水壶正要倒水,却被Job一把摁住了,“哎,来酒吧怎么可以喝水呢?阿青,你怎么当的酒保,还不给人推荐点特色饮品?”
“我身上没有钱,水就可以了。”那人连瞧都不瞧Job一眼,继续期待着他手中的水壶。
“这算什么理由?想要什么尽管点,帐就记在我头上。”擅长跟女生搭讪的Job最爱玩的就是这一手,俗话说的好,吃人家的最短,拿人家的手短,女生要是喝了Job请的酒,自然就不好意思不让Job赖在自己身边。这样要发展下去才有机会。
“不用了。”对方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似乎不想Job靠得太近。
“算我的吧。”他放下水壶,“喝水确实没意思,来一杯特调的鸡尾酒怎样?水果味的,度数不高。”
“麻烦你了。”
他很高兴对方没有拒绝他。如果可以,他想跟对方多说说话,虽然他连该讲什么话题都没想好。大说他们俩都是音控,天生对美的声音毫无抵抗力,林青自己却觉得这个说法不准确。他和大是两种类型的人,大喜欢的是声音的效果,没事就爱摆弄那些电子仪器,从当dJ时的选歌就能看出来,大的电子味很重。他喜欢的则是声音的质感,电子做出来的东西再怎样也不如实物发出的声音那么富于变化,细微至极,而实体乐器中最令人着迷的莫过于人声了,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有着独特的质感,甚至一个人在情绪不同时发出的声音都能如同打开一片新大6那般奇妙。
鸡尾酒的原料是准备好的,他只要按照步骤调配就行了,没什么技术含量,调好后倒在装有黄桃与菠萝块的杯子里,插上小伞,看上去十分可爱。对方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捧着杯子欣赏了半天,才小小抿了一口,嘴角便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最后化作一个满溢着幸福的甜蜜笑容,“你的手艺真棒。”
“喜欢就好。”他赧然地低下头,故意不去看对方。
“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难道是我长得有碍观瞻么?”对方的声音有些顽皮地轻柔顺滑起来,假装是薄怒微嗔,本质上却是无害的好奇,挠得他心痒痒的。
“不,没这回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林青肯定要怀疑这是故意调戏,但对方却没有带给他这样的感觉,因此他也就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比起你的容颜,我更偏爱你的音色,若是看着你,我怕我因为你的美貌而分心,就没法专注欣赏你的声音了。”
“你这人真是有趣。”那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倒是Job老大不高兴。
“阿青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擅长甜言蜜语?”Job不爽地喝了口酒,咂了咂嘴,“这是跟我抢生意啊。”
“这位先生做的是什么生意呢?”不知道是为了要照顾Job的情绪,还是单纯因为几口酒下肚后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对方居然主动找Job攀谈了。
“Job,叫我Job就行。”这下子那个不怀好意的经纪人可就来了劲,又是跟对方握手又是递名片的,生怕对方会再忽略一次似的,“你要有经济上的困难,找我可就是找对人啦!你看你拥有着过人的资本,只要一个合适的机遇,我就能让你成为万众瞩目的巨星!”
“巨星,那是干什么的?”对方歪了歪脑袋。
一说道自己的工作,Job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明星之路吹的天花乱坠,好像往那儿一站天上就会有金子掉下来似的。很多女孩子就是这样子上当受骗的,想出名,想受到万众瞩目,想轻轻松松地就赚来很多的钱满足自己的奢侈享受,她们看着明星在台面上光彩动人,就想当然地以为这是什么好的出路。听着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越吹越离谱,林青忍不住打断了Job的夸夸其谈,“熙盛好几次想找你签约,你怎么不回应他呢?”
“签约?你们的乐队?”被人打断了演说让Job不高兴地拉长了脸,“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你们还是趁早放弃吧。现在流行乐圈不好混,何况你们还硬要走小众路线。你要真有能耐,去上一次Voi看看,只要能过初选,我就能帮你们操作后面的。”
“调酒师先生有自己的乐队?”那人捧着脸,用一种赞叹的口气询问道,“能和我说说看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