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维冒着小雨回了家,猫在被窝儿里和他的好伙伴超人、蝙蝠侠聊了半宿心事,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死过去。
那个吻没能亲下嘴去,让他耿耿于怀,做梦都不消停。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路口儿,小风吹着,小雨下着,齐老师的小眼神儿也甜丝丝朝他勾搭着……
乐维长到二十好几,总共只亲过他妈、他姥姥和白清瑜仨人儿。前俩亲的脸蛋儿,目的是为了要零花钱买模型。和白清瑜那回是因为气氛太好了,在小公园湖边儿,月上柳梢头人约柳树后的,四周围全是抱着啃的情侣,那架势他俩要不赶紧干点什么,很可能会被当做恋爱界的耻辱给轰出去。当时乐维本打算亲白清瑜的嘴来着,临时一紧张,怯场了,最后只好假装成情圣范儿,在白清瑜头发上嘬了一口。
所以梦中打算要亲齐习之前,乐维先捧起齐习的脸上下左右研究了老半天。我到底是该“这样这样”亲下去呢?还是“那样那样”亲下去?或者先“这样”再“那样”?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最佳方案来,耳朵根儿忽然一阵酸疼,被子给人掀掉了,露出来的半截屁股凉嗖嗖的。乐维闭着眼睛本能地大叫道:“女侠饶命!高抬贵手!”
王大美得意洋洋拍打着两只巴掌:“起了起了,赶紧吃饭,吃完喽给妈跑一趟腿儿。”
她在商城买东西的时候抽奖,抽到一台电饼铛,想让乐维帮忙去给领回来。其实她自己跑一趟也挺方便,只不过有个大儿子没事儿拿来使唤使唤,总是会有些别样的满足感嘛。这也算是作为老妈的一种虚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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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品领取处设在商城顶楼,乐维到升降电梯门口转了一圈儿,人满得挤也挤不进去,索性乘手扶电梯一层层逛上去还要快一点儿,反正腿长。
绕到三楼中庭,经过一间咖啡店的时候,乐维眼睛随意朝里一扫,咦,齐老师!
齐习对面还坐着上次同他一起吃饭的漂亮女士,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气氛很愉快。齐习完全没有了平时进进出出的专业派头,上身懒懒伏在桌面上,边说话边用手指摆弄着花瓶里一小朵康乃馨,连笑容也无拘无束。
乐维脑子里的警报器又开始红灯闪烁了,那俩人到底在聊些什么?未免也太融洽、太投机了一点吧!他很想进去打个招呼,又怕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会让人家觉得受了打扰。
挠着头皮想了半天,计上心来。
乐维故意挑了个行人少的时机,贴着咖啡馆的玻璃墙边走过,他就不信凭他鹤立鸡群的身高齐老师会看不到。结果自信满满地一路走过去,一直走到了电梯口,也不见任何动静,齐习那头聊得正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乐维有点儿郁闷了,没办法,转回头再走一次吧。这回他脚步放慢,摆手的幅度尽量加大,身体还有意无意地一窜一窜。
哼,就不信这样你还能无视我!
不出所料,这一次他刚走出没多远,就接到了齐习的电话。乐维心里偷笑着,脚步却没停下,接起电话还装模作样地继续往前走:“喂,齐老师?找我什么有事?”
直到齐习在电话里命令他:“大维,回头看。”他才很迷惑地转过身,还东张西望着晃了几秒才最终盯上了齐习。
乐维简直要被自己的演技所折服了,乐大维,真有你的!
齐习招招手,乐维乖乖进去了。齐习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个位置,又附到那名漂亮女士的耳朵边儿,压低声说了几句话。
说悄悄话的功夫,两人眼神儿就在乐维脸上瞄来瞄去,不用问也知道内容和他有关。乐维偷偷腹诽,讨论就讨论嘛,多少也要掩饰一下吧,这样明目张胆地观察,都不用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吗?
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乐维主动开口道:“齐老师,这位是……”
齐习失笑:“呀,忘了介绍了。大维,这是我妈妈,她一直生活在美国,最近因为受到《风尚》邀请作一篇专访,特意飞回来几天。”
这个答案太出乎乐维意料了,他瞠目结舌好一阵:“妈妈……不是不是,我是说……阿姨您好!”
他慌忙站起来去握手,齐妈妈谦逊得体地笑道:“大维你好,我叫席雨,常常在电话里听sid
提到你的事,很高兴认识你。”
齐老师今年二十八岁,推算一下,齐妈妈再年轻也该有五十了。可是无论从身材、皮肤还是精神状态来看,她都只是个三十多岁的贵妇。乐维不禁深深感叹,女人和女人果然不能比,这要是给王大美看到,还不得羞愧至死啊!不过儿不嫌母丑,不管王大美长成啥样儿,她做的红烧肉在儿子心里永远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听见齐习提到了接受《风尚》专访,乐维猜测齐妈妈的身份八成也跟时尚界沾边儿。他悄悄打量片刻,越发觉得齐妈妈面熟,于是眨眨眼试着问道:“阿姨,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您,您是不是上过电视啊?”
齐习与齐妈妈相视一笑,说道:“我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模特,退下来之后也有人找她演过电视剧,只不过她演技实在太烂了,电视剧一播出,就再没人敢用她了,所以只好跑到美国去淘金了。”
齐妈妈被儿子给掀了老底,佯怒着挥起拳头轻轻捶在齐习肩膀上,柔声细语地埋怨道:“小东西,不许胡说,给妈妈留点面子嘛。下次人家再问起,你要说是我不习惯演艺圈的生活节奏,主动放弃的。”
看看齐妈妈的拳头,再想想王大美沙包一样的拳头,乐维又一次感叹,女人和女人的差别,原来不是只看外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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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头聊得正起劲儿,又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走了过来。乐维一抬头,竟然是《风尚》的大老板皮特先生。不等乐维反应过来,齐妈妈已经站起身迎了上去。
两人手拉着手,身体相拥在一起,皮特低下头在齐妈妈的嘴角吻了一下,齐妈妈则仰起修长的脖子,浪漫地回吻了皮特先生。他们的表现非常自然,看得出这都是平常生活中的状态。
齐习转过头小声向乐维解释着:“皮特先生是我妈妈的男朋友。我爸爸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所以……”他朝甜甜腻腻的中年情侣档摆了个无奈的手势。
这关系错综复杂,乐维一时有点转不过来,昨晚舞台上的皮特先生和此刻咖啡桌旁的皮特先生重叠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齐习生怕他会想歪,赶紧表白道:“大维你放心,皮特先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并不会因为和妈妈的特殊关系,而对我们这些生意伙伴多加照顾。是不是皮特叔叔?”
“当然,”皮特满脸真诚地自嘲道,“在这里大家都叫我‘老外’,你知道,‘老外’的概念里头,是没有裙带关系这一套的。”
既然讲到了昨晚的秀,皮特先生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开始大聊特聊起昨晚结识的几个时尚新贵。乐维本想跟着受受教,却被齐妈妈拉到桌子另一头儿单独聊了起来。
齐妈妈问起乐维的家庭状况,乐维坦言老爸因病去世了,自己和老妈一起生活。齐妈妈听了满脸遗憾,说自己和乐太太年纪相仿,应该会有共同话题,等下次再飞回来,一定要请乐维母子好好吃顿饭。
乐维赶忙摆手:“阿姨,请吃饭就不用了,不如你传授传授我,平时都用些什么保养品,回头我也帮我家大美买点儿,让她也美一个。”
齐妈妈被逗得咯咯直笑,一个劲儿夸乐维孝顺,可爱,还会说话。
乐维纳闷,自己近期一定是被什么幸运光环加持了吧?昨晚被皮特先生夸奖,今天又被齐妈妈夸奖,他都快不是他了,饶是脸皮再厚,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齐妈妈笑够了,又拉住乐维的手托付道:“大维,我的儿子呢,脾气是很讨厌的,身体也不太好,我和他的奶奶都生活在国外,这里亲戚朋友比较少。既然你每天和他一起工作,希望你能帮忙多照顾他一点儿。”
乐维当即拍起了胸脯:“阿姨你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帮您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说完这句话,他咂么咂么滋味儿,总觉得不对头,这越听越像是上门提亲时才会说的话。于是又赶紧补充道,“咱薪水不能白领,伺候好老板的助理才是好助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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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一会儿,因为齐习要陪妈妈去买回美国时携带的礼物,大家就互相道了别。
等乐维走远了,齐习小心翼翼地问齐妈妈:“觉得他怎么样?”
“你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人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儿傻……”齐妈妈脸上被乐维哄出来的笑意还没褪尽,“打招呼就打招呼喽,还非要假装路过,要我说,刚才让他多走几遍才好玩呢!”母子俩同时开怀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齐妈妈又认真地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妈妈对你都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健康快乐地活着。你能做出和你爸爸当年不一样的选择,我很欣慰,就算是为这一点,我心里也会感谢大维。所以呢,只要是你喜欢的人,妈妈也一定喜欢!”
齐习被这几句话讲得动容了,他轻轻拥抱住妈妈,撒娇一样地脸颊蹭着脸颊:“谢谢妈妈!我爱你妈妈!”
皮特先生见状,欣慰地笑笑,也装出一副奶声奶气的腔调提醒道:“妈妈,你是想等到店家打烊了再去选购礼物吗?而且别忘记,晚上你还要带我去品尝蝎子做的汤。”
齐习诧异地望向他:“皮特叔叔,你确定是‘蝎子’做的汤吗?”
皮特先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的妈妈说,是一种羊肉味道的蝎子,烧成汤,和蔬菜一起煮,很美味。”
齐习愣了一下,即刻反应过来所谓的“蝎子汤”其实是羊蝎子火锅,不免笑着摇了摇头:“席女士,你这些年到底给皮特叔叔灌输了多少歪曲掉的中国化?”
齐妈妈笑得很调皮:“难道你不觉得,说去吃‘蝎子’要比说去吃羊骨头酷很多?”她转向皮特,少女一样撅起了嘴唇,“皮特,是不是很酷?”
皮特夸张地竖起了拇指:“是的女士,简直太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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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乐维正在家捧着本儿法语书“嗬嗬嗬”地用功,不想意外接到了齐习的电话。齐习交代说,他临时决定要和妈妈飞去美国一趟,处理些事情,接下来几天早起上班不用去接他了。至于去美国干什么,去多久,都没有透露。
挂断电话,乐维又翻了两页书,忽然觉得索然无味,逼着自己硬看了半小时,心里越来越烦躁,有种想把书撕碎了吞下去的冲动。
又休息一天,他蔫蔫地去上班了。
人养成了习惯,总是很难改掉。平时齐老师坐在身边,就算不出声儿,乐维开车也开得很带劲儿,一会展示车技,一会显摆机械知识,总有说不完的话。齐老师一不在,车上就显得空空荡荡,连路程也变长了。
到了公司,依旧浑身不爽。没人打内线电话过来交代这交代那,也没人时不时捎带着泡杯温度刚刚好的茶过来,连桌上的仙人掌小盆栽都无精打采,绿得沉闷。乐维人坐在椅子上,眼睛总忍不住要朝背后的大玻璃房子里头瞄。一忽悠好像有个人影儿,急急忙忙站起来抻长脖子往里瞅,结果是崔浪盖着迷彩服趴在地毯上睡午觉呢。
几天下来,连小模特们都看出乐维有问题了:“呦,大维,没电啦?还是让人给煮了?”
乐维没好气地摆摆手:“不许调戏,小心咬人!”
原来他走路是大踏步的,活蹦乱跳,可现在就像是被豌豆射手喷傻了的僵尸一样,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如果这算是种病的话,那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一种药能治了……
下午乐维送一份件去菲姐办公室签名,不巧菲姐正在打电话。按规矩乐维应该自觉退出门外才对。可是他无意间耳朵一动,听见了菲姐的话:“诶,齐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嗯,嗯,好,我帮你跟他说……”
听见“齐习”两个字,乐维脑袋里有根弦儿被拨得乱颤,他很想听听菲姐都和齐老师说了些什么,可又不方便直接杵在这听,无奈之下,只好假装蹲在地上系鞋带儿,结果一直系到菲姐打完电话,也没听出个子午卯酉。
菲姐签好了件,随口问道:“大维,原来明天是你生日啊?”
乐维自己都不记得这茬了,傻呆呆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真是。”
菲姐知道他们全家在这方面都是稀里糊涂的,也不啰嗦:“齐老师说呢,你来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办什么欢迎会,明天大家就一起帮你搞个prty热闹热闹吧,当是补偿了。”
乐维大眼珠儿滴溜溜乱转:“行啊,正好这段时间不太忙,大家一起去玩玩,哈哈哈……”随后他又旁敲侧击道,“怎么,齐老师也要来吗?他不是人在美国?”
菲姐随着他的意思答道:“他啊,反正他说他赶得回来。要我说不带他才好呢,有他在谁还能玩得起来!”
“噢……”乐维稀松平常地点了点头,拎着件夹出了门。
齐老师要回来了,不光回来,还是专门为给他庆祝生日回来的,嘿嘿……
他穿过走廊,越走脚步越轻快,一步三级台阶地噔噔噔跨上了楼,脸上美滋滋的,嘴里哼起了俏皮的小儿歌:“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噢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