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满是不可置信。
只因这是自从她恢复了武功以来,第一次如此地惨败。
然而巨大的压迫感仍源源不断地从独孤一鹤的身上散发出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得不接受这样惨淡的事实,忽然觉得,死亡,已是如此的临近。
江湖太过险恶,高手环伺,危机四伏。她自觉自己那原本已经修炼得十分充沛的内力,这个的面前,竟忽然脆弱就得如同空气一样;同样的,她那自以为完美无比的剑招,他的眼中,也仿佛婴儿一般娇柔无力。
从拔剑交手,总共过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已经筋疲力尽,如同一只濒临溺亡的小动物一般,摔倒他的脚下,一败涂地。
然而她的对手却仍是静静站她的对面,腰杆依然挺直,整个稳若泰山。
与她的气息大乱不同,他的呼吸还是非常顺畅,一双手也仍是稳稳握着他的剑。
那是一柄粗而长的巨剑,剑身比寻常的剑更粗、更长也更宽阔。剑锷是黄铜的,擦得很亮,很有些陈旧了的剑鞘也还挂他的腰间,竟然也是纹丝不晃。从冯丹躺倒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见到那上面镶嵌着的小小的八卦,早也已经被磨得发亮,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八卦,正是峨眉掌门佩剑的标记。
独孤一鹤,“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原创者,正是峨眉现任的掌门。
据说他投入峨眉门下之前已经刀法上有了极深的功力,又过了三十年的苦心钻研和修炼,才独创了这套寓刀于剑、寓剑于刀、可刀可剑、刀剑双杀的绝招出来。
这门绝招兼具了刀法的刚猛沉烈和剑法的灵秀清奇,委实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功夫。
不独冯丹是第一次见,恐怕天下间很多都没有见过。
见过的,大约很多也已经成了死。
那么一瞬间,冯丹忽然有些后悔。她忽然想起了原著中,这门功夫那令惊艳的第一次出场。那是由苏少英珠光宝气阁的水阁宴会上,对战西门吹雪的时候使出来的。
即使苏少英的功力尚浅,所有一见了他施展这套功夫,都似已无法呼吸。只因那竟是连牛叉哄哄的西门吹雪和6小鸡都没见过的功夫,连他们那样的牛都惊叹不已的、天下无双的绝技。
然而冯丹的出现,却无意间蝴蝶了那个场景,所以竟然让大家都无缘得见了。
等到了今晚早些时候,冯丹自己同苏少英的对决之时,她却也因为太过于急着逼迫独孤一鹤现身而全力以赴,导致一招便将苏少英的剑打飞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了兵器,这“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再厉害,他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施展了。
故而,冯丹竟两次错失了见识这门厉害功夫的机会。
更何况,独孤一鹤不是苏少英。五十多年功夫的沉淀,足以让他的内力更加深厚,剑法也更沉稳雄浑,再加上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交手经验之丰富,也根本不是冯丹这种半瓶子水能够比得上的。
初交手时,冯丹本想凭着自己的轻灵迅捷而占个先机,然而无论她的招式多么迅捷、出手多么锋利,所有的攻击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任何效果。而独孤一鹤微微一动,她便立刻觉得巨大的压迫力排山倒海般地压过来,如同汪洋大海,瞬间便能将她淹没。
于是她所有的力气都用了同海浪搏斗之上,情急之下,很多以前没有用过的招式如同本、能一般地胡乱施展了出来。只是,即便她再死撑,力又如何能同自然之力直接抗衡?很快地,她便陷入了苦战,奋力支撑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经无力为继。
她这才终于深刻地明白,原来,一个的武功不管多高,也一定要低调,因为这世上总还是有武功更高的存。
如果她早知道这一点,她还会不会拔剑?
她不知道,也许,根本也已经没有机会再知道了。
可以表明身份的令牌就怀中,冯丹却似已经没有力气去拿。
如此生死一线的时刻,她的心中却仍是不免暗暗想着:像独孤一鹤这样的,真的能被她说动,成为自己同霍休抗衡的战将么?
她的眼中,他整个就像是一座山,没有任何弱点和死角,如此绝对的强势和刚硬,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或者来寻求此援助的这整个想法都很愚蠢吧?愚蠢得让想哭。
可是她却仍然没有流泪。
她等。
等着独孤一鹤出手,或是发问。
她忽然想赌一把。
因为她已经发现他们交手的时候,他的杀气虽然沉稳猛烈,但是却不凌厉。
他似乎并没有想要立刻置她于死地。
所以冯丹想赌一赌,看看独孤一鹤是会出手一剑将自己弄死,还是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只要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丝的怀疑,她就有机会。
有的时候,征服一座高山,其实只需要一颗小小的种子。
冯丹极度的恐惧中,怀揣着微弱的希望,静静地凝视着站对面的独孤一鹤。
明明他只要随便出一招,她便会必死无疑。她却仍似没有分毫惧意一般地盯住他的双眼,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双方对峙良久。
冯丹仍是咬着牙没有动,独孤一鹤却终于动了。
他缓慢而沉重地,向着冯丹走来。
他的脸上仍是那么一副严肃的表情,与出手之前、交手之中和停手之后相比,都没有任何变化。冯丹的心脏却似乎已经快要停止了跳动,然而她却可以确信,她现的脸上定然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她的眼中也定然还是一片清明,一切都天衣无缝,就仿若她压根儿就没有半丝的恐惧一般自然。
然后,她便见到独孤一鹤停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用尽所有的气力压制住自己想当场逃走的冲动,静静凝视着他,仍然一动不动。
半刻钟之后,独孤一鹤却忽然双膝着地,如同山岳倾侧,竟就那么着跪倒了她的面前。
冯丹还来不及吃惊,已经听见他沉声道:“罪臣平独鹤,参见公主殿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原本是那么微弱的希望,竟忽然变成了现实,而且是大大超越了想象的现实,冯丹表示,她的小心脏,有点儿受不了。
不过幸好她的脸皮早已练得愈发厚了。
无论惊恐也好,狂喜也罢,她竟然仍是半分都没有表现出来。
不但没有当场惊倒地,竟然还可以撑着那么一副淑女架子没有失态,这大约是她这数月来装傻充愣、多姿多彩的日子,实是太过功不可没了。
冯丹看着跪倒自己面前的独孤一鹤,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她才发现,这位威震天下,功高名显的峨眉掌门,虽然发须仍如黑色的钢针一般飞扬直立,但皱纹却也已爬上了眼角和面容,即便再怎么叱咤风云,他实也已经是个老了。
被这样的一个老行如此的大礼,她顿觉如坐针毡。
但是,她现还不能搀扶他起身。
不是她心思刻薄毒辣,对他故意为难。
只是因为,这一跪,事关他们双方的荣誉。
因为这一刻,她不是冯丹,不是默默无名的吊丝女,而是上官丹凤,大金鹏王朝最后的帝裔。
这一刻,他自然也不是峨眉掌门,不是那让满怀敬意的老,而只是个背主叛国的罪臣。
所以,这一跪,她应该受,他也应该跪。
至此为止,前尘尽消。
然后,才能有以后。
故而这一跪,冯丹受的虽然难过,那跪的却竟似很轻松。独孤一鹤虽然一直垂着头,但是冯丹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冰冷坚硬的压迫之力竟已似春雪一般快速消融,轻松和释然正油然而生。
看着情况已经差不多,她也已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冯丹终于叹了口气,柔声道:“将军请起。”
独孤一鹤闻言,浑身一颤,却仍是低着头,不肯起身。
冯丹无奈,只得伸手扶了他起来。触到他的手臂之时,她竟发觉他的身体颤抖得十分厉害。再看他的眼中竟似有些湿润,冯丹心中也不由得涌上一阵酸楚。
当年的事,尚丹凤出生之前很多年,她这个半路来的就更不知道内情了。所以,金鹏王朝这整件事到底是谁负了谁,她也无法分辨得出来。
她甚至连丹凤的老爹,真正大金鹏王的面都没有见过,此种曲折,如何能够说的清楚?不过,见了独孤一鹤这个样子,她却忽然想起了原著中霍休哄6小鸡的话。
最高明的谎言,从来都是假中带着三分真的。
更何况,这谎言是对着聪明得像条小狐狸一样的6小鸡?
所以她觉得,那一段话,倒是真有那么几分的可信度的。
据那老狐狸说,这一代的大金鹏王,也就是丹凤的老爹,是号称“诗书画”三绝的才子。既然是个类似李后主一般的物,想必“复国”这件事,他看来,确实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罢?
那么如今年近六十仍宝刀未老的独孤一鹤,或者说是大将军平独鹤,当年正值盛年,想来定是满腔热血的,可惜遇到这么个王,所以终究还是壮志未酬了罢。
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所以如今她这个借了家壳子的伪公主,即便是伪装了份坚强和硬气出来,竟然就能令他折服了么?这位昔日的铁血将军,果真是此身尚,雄心不已呀。
任由独孤一鹤自己稳定情绪,冯丹却仍是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虽然她这一次侥幸赌赢了,但是怎么筹划之后的行动,才是真正的困难。毕竟,霍休那老狐狸还躲幕后稳坐钓鱼台,若想安全地活下来,一定要扳倒他才行。
她正想着,却忽然见到独孤一鹤已经站起了身,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严肃。
他理了理衣冠,忽然又郑重地跪倒地,将手中的巨剑双手捧上,肃然道:“罪臣,请殿下赐死。”
冯丹吓了一跳,正想着扑上去拉他起身,顺便骂他一顿是不是疯了。
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顿时停住了脚步,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微笑着道:“既然如此,便成全了将军的心愿罢。”
话音方落,她便忽然举步,朝着独孤一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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