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正月,这个传说在京城百姓口中流传不息。
“正月初一晚上有过地震?老夫怎地不知?”
一座酒楼的三楼,临窗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一边听身后酒客津津有味地议论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师傅那时只怕正在梦中与师娘相会,整个尘世都被师傅抛在身外,又怎会知道这等小事。”
坐在老人对面的年轻女子笑道。
年轻女子一身黑衣,连抹额和披风也是黑色,只是抹额和披风的正中分别绣着一朵雪花和三朵雪花组成的团纹,倒是画龙点睛,让人眼前一亮,虽然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男子,但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令世上男子望尘莫及。
“嗯,徒儿说的是。”五指剑捋了捋颌下长髯,点了点头,看了玄雪一眼,“你一直都在京城,想必知道传言非虚?”
玄雪摇头,“这一个多月徒儿并不在京城。”
“为师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玄雪一笑,“多谢师傅从来不问。”
五指剑挑了挑眉,“为师只对坊间秩闻感兴趣。”
玄雪点头,“是。”
“你内力层阶最近是否有长进?”
“已练到十五层。”
“不错,进步很快。”五指剑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为师只能教你们剑法,至于内力,将口决传给你们后,就看你们的造化了”停了片刻,又道,“宫粉的内力始终进步缓慢。”
“也不尽然,”玄雪亦喝了一口酒,“宫粉的修为是在大婚之后才停滞不前的。”
“怪就怪驸马生得太美了,五色令人迷呀,”五指剑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若是玄雪有这样的驸马,只怕也不会专心修行了。”
玄雪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五指剑一眼,“师傅……”
五指剑并不理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自斟一杯,擎在手中向玄雪道,“来,让我们师徒喝个痛快。”
玄雪并不谦让,双手端起酒杯与五指剑对酌。
坤平宫。
“母后听端本宫的教习姑姑说,”皇后拉着长宁的手,压低声音道,“小乔至今不让太子近身。”
长宁淡淡地道,“正常。”
“不仅如此,她还口无遮拦,连‘我周小乔宁愿给驸马去当妾也不愿做你太子的正妃’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长宁并不觉得奇怪,“很像她的口气。”
“昨天又在那里摔花瓶,发狠说,‘好,我今天是太子妃,将来父皇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我便是皇后,到时候我要让长宁见我一次跪我一次!跪到她腿软为止!’”
长宁摇了摇头,“看来是技穷了。”
皇后却忍不住笑了,“可不都是孩子话,听得人既好气又好笑,连你父皇都说,难得她如此率真,各处吩咐下去,听听便罢,不可拿宫中规矩压她。”
长宁浅笑,“她比我更像公主”,又道,“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地极为善良,以后相处久了,母后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皇后道,“的确长得惹人怜爱,当真不愧‘天下第一美女’的美誉。”
“最重要的是,小乔秀外慧中,足智多谋,能为太子出谋划策,稳固皇宠,将来太子登基,小乔也是母仪天下主持六宫的不二人选。”
“难得你处处为太子着想,”皇后抚了抚长宁手,“太子有你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他的福气。”
长宁不予置评,沉默片刻,道,“母后,儿臣准备出一趟远门,少则十日多则一月便回。”
皇后一惊,“你要去看驸马?”
“不,”长宁摇头,“三王起兵,罪魁祸首乃是青河王,儿臣誓提三尺剑,取其首级。”
“宁儿你……”
“儿臣之意已决,母后不必多言。”
“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认准的事没人劝得了你,只是这一次非比寻常,母后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长宁将手覆在皇后手上按了按,“儿臣自有分寸,若大事不成,也会全身而归。”停了停,又道,“而且父皇也已同意,并会派出暗卫协助儿臣,母后只管放宽心。”
当天晚上。
长宁正在公主府收拾行礼,一点寒芒直奔后心而来,长宁一扬手,挂在不远处墙壁上的长剑瞬间落入手中,长宁持剑在手并不拔剑,而是将剑鞘一挥,只听“当!”一声脆响,那飞镖倾刻被打入墙壁,只露一尖在外。
动作虽多,却只是毫秒之间。
“小宫粉身手越发快捷了,”玄雪身形出现在房内,拍手叫好,“没有沉浸在对驸马的思念中不可自拔还真是难得呀。”
长宁一笑,“师姐来得还真是时候。”
“没办法,”玄雪摊了摊手,“谁让我们心有灵犀呢?”
长宁继续收拾行礼,并不接话。
“哎……”玄雪叹了口气,“新春伊始,闺阁中便少了一名奇女子。”
长宁唇角弯了弯,“我怎么听着师姐话中有点怅然若失的意思呢?”
玄雪并不否认,“坦白说,周小乔的确是少有的几个能令我身心为之震撼的人。”
长宁看玄雪一眼,“是么?真是难得。”
玄雪却话锋一转,“你自己并不喜欢生活在宫墙之内,何必己所不欲却施于人?”
“才华横溢如她,埋没民间太可惜了,乱世造英雄,太子暗弱,如今就靠她在内相助了,太子若能成一代明君,也是天下苍生之福。”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玄雪撇着嘴皱了皱鼻子,“其实只不过是想把小乔关进高墙,这样便再不会到驸马府作乱而已,说到底根本是一己私心。”
长宁并不否认,“不能说没有。”
玄雪忽地将脸送到长宁面前,鼻子几乎触到长宁的,目光逼人,“你老实说,是不是哪天也会把师姐我打发去嫁人?其实师姐心里也一直惦记着驸马呢。”
长宁伸手将她的脸抹到一边,接着给包袱打结。
五日后。
玄雪和长宁已经置身徽州青河。
两人乔装打扮成商客模样走在大街上,长宁感觉有异,不由停住脚步向身后看了看。
玄雪也跟着回头看了看,随后低声问长宁,“你也察觉到有人跟踪?”
长宁点点头,“不只是在青河,从离开京城开始,一路上一直有人跟踪。”父皇所派的三十名暗卫已失联两日,只怕已经命丧黄泉。
“我也早已察觉,只不知是敌是友,”玄雪说着,想了想又道,“若是敌人,早就应该下手才对。”
长宁并未回应。
玄雪亦不再说话。
两人加快脚步回到客栈。
“现在怎么办?”
玄雪关上房门,走到长宁身旁问道。
长宁冷冷地道,“仍按原计划行事。”停了停,又道,“师姐若是胆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玄雪笑了,目光落在长宁脸上,“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一个人置身险境不顾,只身离开吗?”
长宁迎上玄雪目光。
两人互相凝视。
片刻后,长宁收回视线,“不觉得。”
“但是你也不明白我为什么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长宁点点头,没有回话,也不看玄雪。
玄雪两手抱胸笑道,“如果你肯告诉我,你为什么执意要杀青河王,我就告诉你原因。”
长宁摇头,“我并不想知道师姐为何对我这样好,我只需知道师姐是真心对我好就行了。”
“还真是让人失落,”玄雪靠在墙上,耷拉下脑袋,“你和师傅是一个德性。”
太山。
苏颢正在试用新造出的火铳,忽见一骑探马四蹄点雪飞奔而来。
“启禀提督大人,”驿卒翻身下马,跌落在地,爬起身气喘吁吁道,“山东世族招集十万大军,号称楚军,举起前朝皇旗,誓言反齐复楚……楚军四面围住青州城,青州太守苏铮率军民凭城拒守,苦无援军,城内守军已是目不交睫,形神俱瘁……”
“什么,山东世族也反了?”武凉、江峻等人听后无不大吃一惊,“楚皇朝灭国一百年,竟还妄想死灰复!”
苏颢只觉心惊肉跳,面上强作镇定,蹙眉道,“楚军声势浩大,朝廷为什么不派援军?”
“楚军蓄意已久,举事前已派人堵死进京通道,所有加急快报皆被中途拦下,朝廷得到消息已在事发半月之后……”
江峻道,“京城传信到此至少也要三天时间,这么说山东事发差不多已有二十天之久……”
“朝廷随后派去援军,也被阻在半道,”驿卒喘了口气接着道,“青州危在旦夕。”
武凉问道,“楚军既然号称要复国,定然拥立了楚君,不知所系何人?”
驿卒道,“只听说是位前朝公主,其他一概不知。”
江峻忽地想起一件事,“青州太守苏铮……不正是提督大人的父亲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