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颢正负手站在院中赏竹,忽听一阵脚步声山轰地动有如强兵压境般由远及近袭卷而来。
“皇上派来的大将军在哪里?”
“是关西世族吗?”
“管他是什么世族,就算当朝太尉的儿子元子督来了,也要先和俺较量一番,赢了俺手中这杆长枪,俺才服他!”
“如果不能赢俺们,他凭什么指挥俺神机营?”
原来是神机营的将士听到消息,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因为长年不打战,这些将士虽然在编,但平时渔、耕、樵、猎各自为生,每月只在固定时间上操演练,是以此来,有扛着鱼叉的,有提着竹杖的,有背弓的,有拿刀的,丫丫叉叉,龙行虎步,汹滔骇浪般涌进院中——
进门看到一个秀美的身影正负手看竹。
“……?!”
众大汉一惊一之下不由后退一步——皇上居然派了一个小孩来?不过……这背影可真是好看……
这些人一定是神机营的将士……
苏颢一边听着众人动静,一边分析众人身份和心理,此时已经知道八分,便转过身来。
众大汉闪目一看,只见这少年粉妆玉琢,五官绝美,有花难比,有画难描,衣带双飘,映着东升朝阳,真似天半朱霞,光芒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眼。
众将士直看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武器,做出防御的姿态。
苏颢见众人这般,不由眸光波转,瓠犀微露,微微一笑。
众将士被她一笑,一个个小山一般魁梧的身形顿时塌了下去,互相扶携着才没有倒在地上,不约而同的各自又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已退到院门处。
苏颢向前走了一步,拱手行礼,“在下苏颢,见过各位将军……”声音如珠落玉盘山间清泉,沁人心扉。
连、连声音也这般好听……
众将士不由再次向后退去,最后面一个绊到了门槛,向后仰摔在地,其他的人则绊在他身上,如触发了摔跤机关般,叠摔在地,七仰八翻。
“尔等身为将士,如此行伍不整,成何体统!”
武凉和一位方面大耳、面庞白净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中年男子见众大汉狼狈模样,不由出声斥责。
原来这中年男子姓江名峻,是神机营现任主簿,虽是掌管簿笈的官,但因提督一职空缺,平常众教头教练武艺都由他安排,加上他为人沉稳有谋,一向深得众将士敬爱,因此在军中颇有威望。
当下江峻命众人整衣束冠跪拜于地,武凉将圣旨宣读一遍,众人方知少年提督乃是新科状元、当朝驸马,不由交头结耳议论纷纷,“长宁公主的福气可真不小”、“长宁公主一直不肯嫁人大约便是在等驸马”,如此云云。
只因长宁是齐明帝唯一的女儿,且从十六岁开始,拒婚无数次,一直到二十一岁才嫁人,在大齐妇孺皆知,乡野皆闻,这些军士虽长年居于深山,也是知道的。
江峻向苏颢道,“如今的这些将士都是太祖留下的神机营将士的后代,虽然一直坚持操练,但从未上过战场,所以也算不上真正的军队,因此纪律便显的散漫,还望提督大人不要见怪。”
苏颢微微一笑道,“他们虽是生的魁梧,却有一颗单纯无瑕的赤子之心,苏颢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他们,”停了停又道,“苏颢初到太山,还需各处查看,熟悉此地环境,所以武艺教习还由江大人主管,一切照常。”
江峻点点头,“这样也好,等提督大人成竹在胸有了新的策略,到时再改不迟。”
当天有驿卒探马来报,由于官员大批倒戈,青川王的军队已经完全占领蜀地。苏颢心中不由一惊,她对大齐国土布局和行政规归十分熟悉,知道驿卒口中的蜀地包括四川全部,云贵全部.,湖南全部,和湖北大部,相当于大齐三分之一的领土,而且蜀地与青城王封地所在的江西相邻,与青河王封地所在的徽州亦十分接近,一旦三王军队会师,就算不会立即危及京城,也会与齐军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不过由于三王各怀鬼胎,应该不会这么快结成同盟,就算结成同盟,也不会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苏颢在脑中分析一番,暗暗松了口气。
她的情绪起伏都在心中,面上并不显露半分,当下向那驿卒道,“再探”,便在江峻武凉等人的陪同下,经由地下暗道,继续向太山行进。
皇帝曾说过,太山并不是山,而是一座削山建成的城堡。
苏颢若非亲眼目睹,尚不明白皇帝这句话中的真正含义,直到身临其境,方知其规模宏伟庞大绝不亚于秦始皇陵。
武凉道,“太山四面皆是险峰峭壁,且被山林遮挡,位置十分隐蔽,只有经过暗道方可入内,一旦战火烧到此地,神机营军士经由退入太山,封上暗道,敌人便是有百万雄兵也攻不进太山,而太山中所储水粮至少可供神机营军士生活五年。”
苏颢点点头,心中暗道,难怪父皇说太山在则大齐在,如此退可守进可攻,确实牢不可破。
次日,因失态摔了跤,自觉在苏颢面前出了大丑的将士们再次结队来找苏颢,虽然这一次都是空手,没有带任何武器,但来意仍然不善。
“提督大人虽身为驸马,可知‘驸马’二字有何渊源?”
领头的大个子杜芸,一见苏颢便两手抱胸拽着大步走上前,一脸挑衅。
苏颢知道这些小将军的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正是不服人管的年纪,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一个比自己还小又弱不禁风的少年做自己的首领,因此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苏颢的确不会骑马。”
杜芸没想到苏颢这么快就明白他的用意,先是一怔,接着摸了摸后脑勺看了同来的伙伴们一眼,咳嗽了两声,这才道,“驸马连马都不会骑,凭什么指挥神机营?”
苏颢道,“我虽然不会,但可以学,若将军不介意,是否愿意教苏颢骑马呢?”
杜芸听了,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驸马的确需要练习骑射,”武凉负手走进院中,“但会有老夫来教,”说着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扫视众将一眼,“你们那点功夫只怕还拿不出手。”
杜芸等人被他周身滔天霸气所迫,没有一个敢出言反驳。
武凉又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下次你们再胆敢对提督大人言行不敬,必按军法处置!”又道,“还不快退下!”
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转身离去。
武凉转而对苏颢道,“驸马不可太过仁慈。”
苏颢听了,但笑不语。
京城,皇宫,乾和殿。
皇帝正在大发雷霆,战局失利的消息如雪片般飞来,竟然没有一封捷报。
太子道,“父皇……儿臣抖胆,自从三王造反以来,父皇因忌惮关西世族,所派将领皆非关西子弟……其实要说打仗还非得起用他们不可……”
皇帝见他口齿不清,不由怒从中来,转身对李公公道,“去传长宁公主!”
他知道太子并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一向都是长宁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与其听太子在这里结结巴巴,还不如听长宁亲自说,长宁从来都是临危不乱,那份雍荣淡定的气质,便是连他这做父皇的也自叹不如。
“儿臣见过父皇。”
长宁进殿行礼,一脸淡然神色。自从驸马走后,她还是第一次进宫。
皇帝咳嗽一声,将战况说了一遍,之后道,“宁儿你怎么看?”
长宁道,“儿臣身为女子,又已嫁为人妇,不宜参与政事。”
皇帝叹气,“你还在因为驸马的事怨恨父皇?”
“儿臣不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和驸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日子乐享天伦,不必一直耿耿于怀。”
“儿臣没有。”
皇帝摇头,“你这倔强孤傲的性子也得要改一改。”
长宁语气一如继往的淡然,“父皇要是没有别的事儿臣便告退了。”说着转身便走。
太子上前拉住长宁手,“宁儿,不是兄长说你,如今天下形势,已不是怄气的时候,父皇想听你的意见,你便将你心中所想跟父皇说说便是。”
长宁道,“不是大齐祖制,后妃外戚不得干政吗?”虽是反驳了一句,但却停住了脚步,看了皇帝一眼,接着道,“父皇,如今除了起用关西将士还有别的选择吗?”
皇帝依然犹豫,“可是……”
长宁接着道,“父皇若不放心,可以派信得过的人前去监军,至于监军人选,儿臣觉得可以从诸皇子中选年长聪慧者前往,除了随时监视关西世族,还可以增加他们的实战经验,给他们立功的机会,以后分封时也好有个依凭,可谓一举三得。”
“派皇子监军,这个主意不错,”皇帝点点头,“自从朕让太子亲自提督九门,诸妃们颇有微词,说朕一心只想着太子,不给众皇子报国的机会,朕这次便要堵住她们的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