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道,“慢着,”指着长宁头上束着的马尾向苏夫人道,“苏伯母,我也要向殿下那样束发。”
为了外出方便,她亦是做了男子打扮,于顶上梳了一只发髻,缠以发带,原本并无不妥,但方才见长宁走出时心中涌出的惊艳之感令她顿时觉得还是在头顶束上马尾较为俊美,在苏郎面前她怎么可以输给长宁?
苏夫人摇头笑了笑,叫侍女拿来梳子,替她在头顶歪梳了一只马尾,束以发带。
小乔揽镜自照,嘟起小嘴,“歪了!”
长宁的马尾是正的,且以一环碧玉发箍固定,即雅致又大方。她的不仅是歪的,且发带飘飘,显的孩子气。
苏夫人道,“你年纪小,这样方显活泼。”不愿她抢长宁的风头。
不论怎么说长宁也是她儿媳妇,她这做婆婆的怎能向着外人?
小乔只好道,“罢了,就这样好了。”说了声“可以走了!”不见回应,拿眼看时,长宁和苏颢已不在刚才的地方,却是先她走了。
“等等我!”小乔喊着追上前去。
三人走出驸马府,却见门前下马石旁立着一人,右脚踩在石上,右手支在右腿膝盖上托着腮,左手一把扇子在耳畔轻摇。
小乔一看之下,不由大喊,“乌鸦!”
玄雪自下马石上收回右脚,将扇子“啪”一声折起,蹙着眉头走过来道,“我说你这位周小姐,本宫主今天并没有穿黑衣,怎么也是乌鸦?”
她穿了一件湖蓝色镶着白色暗纹压边的长衫,的确并没有着黑衣。
小乔小嘴一撇脖子一梗,道“乌鸦不论换了什么颜色的羽毛,始终还是乌鸦,”说到这里斜睨了玄雪一眼,又道,“你不仅是乌鸦,还是一只头上歪顶着一支拂尘的乌鸦。”
原来玄雪今天也是男装打扮,在头顶扎了一只马尾,只不过发带多缠了几圈,且又缠的密,在发根处绑出一指多长的柄来,看起来的确像一支拂尘。
苏颢掩嘴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发尾向左歪,一个发尾向右歪,倒也好看。”
小乔和玄雪听了,各自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长宁淡淡看着,唇角微微弯了弯。
其时已是薄暮,四人到一家酒楼吃了晚饭,便到了撑灯时分,沿街店铺各式灯笼挂的挤挤挨挨,把个黑夜照的恍如白昼。
四人走到大街上,不知眼睛往哪放好。
苏颢正四面看个不住,冷不防左手被人捉住,抬头看时方知是长宁。
长宁轻声道,“街上人多,小心走散了。”
苏颢不由低下眉去,脸上漾出清浅的笑意。
小乔看在眼里,心中不快,将手中折扇一指,“我们向东走!”说毕不管众人应不应她,自己先走了去。
玄雪翻一个白眼跟了过去。
长宁和苏颢对望一眼,亦随之向东而行。
街上百戏之类,各样灯谜,以及高翘、火圈、射鹄、蹴球、斗草、投壶,件件都十分有趣。
玄雪在投壶的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忙笑着招呼,“公子投壶不?一钱一支箭,投中有奖,稳赚不赔。”
玄雪笑道,“果然客人稳赚不赔,老板你还能有裤子穿吗?”掏出十钱给老板,拿了十支箭在手向那壶中投去,“乌龙摆尾”,“鹞子翻身”,“张果老倒骑驴”投一支箭换一个姿势,且箭箭活准,无不稳稳落在壶中。
长宁看不下去,“你也好意思。”你这样投下去,人家还有活路吗?
玄雪道,“玩玩而已,不然走月亮,真的就只跟着月亮走呀?”说着将手中剩下几支箭交给长宁,长宁并不接,看了一眼苏颢,道,“颢儿你投一支试试?”
“哟,颢儿都叫上了,”玄雪扶额做昏倒状,“真要被活活麻倒了。”
长宁不睬她,苏颢便也将她无视了,只是接过一支箭,双手投向壶去,不想竟给她投中了,不由转首对长宁笑,长宁点点头,唇角勾了勾。
玄雪在一旁鼓掌,“好一个‘朝天一柱香’,投的好,投的好,”像逗孩子玩一般问苏颢,“颢儿,要不要再投一支?”
话音刚落,不知触到长宁哪根神经,只见长宁伸手接过她手中所有的箭,一招“流星赶月”悉数投入壶中,拉着苏颢手便要走。
不想小乔走了过来,买了十支箭,两手撮着,闭眼朝壶中一扔,道,“我这叫乱劈柴!”一把箭漫天洒过去,倒也有一两支落在壶中。
老板跟着叫好,“小的做投壶生意这么多年,客人不知多少,只有这位公子的招式是从未见过的,公子真乃高人也。”朝小乔竖起大拇指。
小乔朝她翻了个白眼,她只是看长宁投的那么顺溜心中不服跑来捣乱而已。
苏颢笑道,“小乔姐姐这招的确有气势。”
小乔立马挂上一脸笑容,“苏郎此话当真?”
苏颢点头,“嗯。”
小乔听了昂首挺胸,鼻孔朝天,将手中扇子摇的呼啦呼啦响。
玄雪摇头,“真是幼稚的可以。”
小乔一扇子拍在她脑门上,“你说谁幼稚呢?”
这边厢两人只顾打闹,剩下两人则在看她们热闹,不曾留意人群中一个白净的书生同着两个书童已向她四人看了许久。
四人继续向前走,见前面挤的水泄不通,好似会试放榜众人争相看榜的情形,不知里面在玩什么把戏,及至挤上前一看,只见墙壁上贴满各式灯谜,虽然有些已被猜着,但多数还是空着的。
小乔收了扇子,对苏颢道,“苏郎,只因我是女子,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是以我心中一直觉得若与苏郎同场科考,状元未必属于苏郎,今天这灯谜广涉诗词经赋、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医卜星相、音韵算法,足可测一人才华高低,不如我们比试比试,苏郎自东向西答题,小乔自西向东答题,答完后算一下谁猜中的灯谜多,多者为胜,苏郎以为如何?”
苏颢心中有意,转首去看长宁。
长宁道,“去便去了,看我做甚?”
苏颢仍旧看她,因不知她此话到底何意,是准还是不准。
长宁这才道,“我相信状元不是虚名。”
苏颢方知是许她去了,便对小乔道,“小乔姐姐出口成章,苏颢一直仰慕小乔姐姐才华,只不过才华高低,并不在一场两场的胜败,今日权当玩儿好了。”
“怎么?”小乔两手掐腰道,“我听苏郎的意思,是以为小乔必败?”
苏颢摆手笑道,“没有啦。”
小乔道,“有没有,比比看。”
两人先后进到围线之内,各自从案上笔筒中拿起一只笔,像之前说的那般,一个自东,一个自西,开始填那灯谜的答案。
苏颢可谓下笔如有神,看到“‘万国咸宁’,打《孟子》六字,”便提笔写上“天下之民举安”,看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打个药名,”便挥笔写上,“生地”二字。
再往前填,“三九不是二十七,四八不是三十二,五七不是三十五,六六不是三十六:打一姓。”苏颢略加沉思,写上一个“王”字。
“小宫粉,你说这个王字怎么得来的?”在人群中观看的玄雪问长宁道,“我实在想不通。”
长宁沉思片刻道,“好像三九、四八、五七、六六加起来都是十二,十和二拼成一个字,便是王了。”
玄雪点点头,“有道理。”
此时围线中的其他答题者已被苏颢和小乔惊的目瞪口呆愣在当场,心说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脑子,根本是不假思索提笔就填呀,自知不是对手,纷纷退到场外。
就连出题的一众学绅名儒也坐不住了,一个个站起身来捋着胡子观看,其中有人便感慨道,“这两个小公子是来踢我等老朽的馆来了,果然是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尘世上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众人听了均点头称是。
之前一直暗中观察四人的白净书生此时也在人群中观看,双目中满是倾慕之色。
长宁目光无意中落在那书生脸上,心中不由一动,这个人的五官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苏颢和小乔已然相遇,因题已答完。
众儒绅统计了一下,苏颢比小乔多答对五道题。
苏颢对小乔笑道,“承让。”
小乔目光却已迷离,痴痴地道,“苏郎,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夫妻曰齐,天下只有苏郎可与小乔称齐……”说着朝苏颢伸出一只手,眼看就要握到苏颢手,长宁鹤步上前,将苏颢挡到身后。
这时那白净书生上前向小乔行礼,“这位公子当真是才貌双全,不才敢问尊姓大名?”
小乔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并不理她,从腰间拔出扇子,在胸前摇着走开去。
白净书生又向苏颢拱手道,“在下姓白名实,刚才公子答题时在下都看在眼里,在下十分倾慕公子才华,不知公子是否愿意留下姓名?”
长宁看他一眼,拔开他手,拉着苏颢手道,“我们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