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向上,轻柔地拂过长宁露在衣领外的玉颈,精致白皙的下巴,秀拔的玉鼻,对上长宁的双眸,一下子扎进去再也没出来——长宁的目光出神却又入神,那迷离的流光,潋滟的溢彩,令她无法自拔。
长宁双目中,只见怀里的人儿低垂的眼睑缓缓抬起,一双美目就如小鹿般大而清澈,轻柔目光从密密的长睫后面探出,无尽的依恋缱绻、近乎痴怔的凝睇,令她有刹那失神,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怜惜。
花光树影之下,两人互相凝视,不知多久。
长宁唇角缓缓勾起一弯浅弧,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
苏颢心中的悸动却如天空交错激荡的浮云滚滚,殿下的笑容……岂止是倾国倾城……
长宁轻轻将苏颢扶起,松开双手。
苏颢回过神,终于会站了。
长宁用清浅的声音说道,“驸马走路要小心些才是。”
几朵粉色的红云“嗖”地飞上脸颊,苏颢低下头,“……是。”
她刚才一定是因为看的太过入神才会摔倒,发乎情,止乎礼,以后要收敛才是,不然读书人的矜持和斯便在殿下面前丢光了。
“颢儿,娘有话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
这天晚上,苏夫人将苏颢叫到自己卧房中,摒退下人,对苏颢说道。
苏颢眨巴眨巴眼睛,“娘亲要问什么?”
苏夫人压低声音,“床第之间,公主有没有要和你亲近的举动?”
苏颢摇头,“没有。”
苏夫人听了松了口气,“公主即使对你有好感,也是把你当做男子的缘故,但你自己切不可忘记自己女子的身份,万一被揭穿,便是欺君之罪,是要诛灭九族的。”
苏颢低下头,“是。”
和公主在一起时,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女儿身,但也从未去想自己不是男子……她确实一直忽略一件事,那就是娘亲说的,在公主眼中,自己是一个男子……公主若知自己其实是女儿身会是怎样?
想到这里,苏颢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酸楚之感。
“目下为‘安全’起见,为娘教你一策,万一公主要与你行交颈之好,你便‘如实’跟公主说,你幼时体弱多病,后来虽然好转,但在那方面却是不能的。你可记住了?”
看着白天的情形,公主主动并非没有可能的事,她这做娘的不得不教女儿一招二招以防万一。
苏颢声若蚊蚋,“是,记住了。”
“虽说是不能的,但吃药调理后还是有希望的。”
“……?”
“后面这句话也要说。”
若令公主失去希望,转而惊动皇上,苏家便会骤然失宠。自己刚刚由西彊招回京城的大弟还等着皇上给个一官半职来做呢。
“……是。”
“你说你这是配的什么姻缘呢?”
苏颢走后,苏夫人对着墙上一幅画像说道。
画像上一位老人,一手挽红丝,一手携杖,杖悬姻缘簿,童颜鹤发,奔驰于非烟非雾中。
正是民间传说的月下老人。
不知从哪天开始,每天质问月下老人已经成了苏夫人茶余饭后必做的功课。
苏颢回到寝房时长宁已经睡下了。
苏颢生怕惊动长宁,轻手轻脚换了睡衣,静静躺下。
最近的距离是你和我,最远的距离是我和你。
大概就是说的自己和殿下吧?
这份姻缘到底会如何收场呢?
大婚那天还只是彷徨,现在则在彷徨外又多了一份眷恋和不舍。
想象着终究有一天要和殿下分开,苏颢的眼泪便不知不觉流下,身旁的人翻了个身,苏颢忙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泪珠,用手捂住了嘴,以确保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苏颢一夜未眠,早上起来时,两只眼睛明显红肿,侍奉她梳洗的侍女和姆妈惊慌失措。
苏颢微微笑道,“没事,我就是眼睛不舒服,可能是看书时间太长。”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凉水中拧了净巾给苏颢敷了敷,便好了很多。
因为要去宫中讲学,所以苏颢起的很早,离开驸马府时长宁都还没有起床,自然也未看到苏颢失常之处。
皇太子和众皇子多日不见苏颢,便把当初的规矩疏忘了,课堂上一个个都有些不老实。
苏颢正好心情不好,把四皇子打了一顿戒尺,以儆效尤,这才把众人“平定”下来。
讲课之余,苏颢站在宝书堂内凭窗远望,御花园内,百花稚绿娇红,争妍竞媚,苏颢却恍同林鸟失群,心中惘然若失。
“殿下!殿下!殿下!”
一回到驸马府,苏颢便疾步走到内院,一叠声找长宁。
引得侍女和姆妈们只管笑。
“殿下人呢?回公主府了?”
苏颢找了一圈不见人,问当值的侍女道。
几个侍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也不回答,拿手捂着嘴嘻嘻笑。
“殿下在后花园凉亭中下棋呢。”
背后一个苍老严肃的声音说道。是尸嬷嬷。
“驸马刚才放你们话怎么不回答?念是初犯暂且放过,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休怪老身掌你们的嘴。”
苏颢向后花园走去时,背后传来尸嬷嬷教训众侍女的声音。
“殿下!”
来到后花园,远远看到独自坐在丹亭中的长宁,苏颢不由高声唤了一声。
如果以后注定要分开,更应该珍惜还能在一起的现在。是苏颢一天的觉悟。
长宁闻声抬头淡淡看了苏颢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一个人下棋大概是只有殿下才会有的雅兴吧。”
苏颢边说边在长宁对面坐下,边说边仔细观察七星盘上的局势。
却听长宁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驸马的眼睛怎么了?”
现在还能看得出来么?苏颢不由拿手抚了抚眼角,想了想道,“路上风大,吹到了……”
“我想也是。”
长宁头也不抬地说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