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月前的某天,当在烟视媚行的门口见到了带着一帘草帽,衣衫褴褛却依旧神采飞扬的云岫时,我就知道,师父他终究还是行动了。
只是,师父将云岫派遣过来的用意我至今还未完全参透,而云岫究竟知不知道凝碧渺空的秘密呢,我也尚未从他口中探知一二。
不过,若是借此相处的机会,我与云岫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会来个历史性的变化的,终究,一个能知晓自身最大秘密的人,要么就是死人了,要么就是会相伴一生的朋友。
“烟烟。”熟悉的声音传来,紧跟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概是我在厨房待得太久了,久到小媚儿和小胖也都吃完了糕点,云岫收拾好了碗碟,自然就顺便探望一下平日吃东西最快今天却像龟爬一样的我。
云岫挑开了帘子的时候,我恰好咬着一块在嘴里已经含了许久的糕点,抬眼便对上了他黑白分明像棋子般的眼眸。
朋友!
是朋友么?
我与云岫……
简单的两个字,蕴藏着不一般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呼吸不过来。
或许是我的表情过于呆愣,见着他进来也没有打声招呼,只会茫然的睁着一双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云岫放下手上的碗碟之后就走了几步到了身边,见我还是一副未在状态中的模样,便佯装起恶狠狠的流氓状,学着师父的过人绝招,二话不说就给我的太阳穴来了一弹。
“咳、咳!”原本就呼吸不畅,嘴里还塞着障碍物,这般被突然袭击,身体剧烈反应过来,嘴里的糕点就干脆冲射而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划过,直奔地面而去。
还盛载糕点的碟子一个不稳几乎飞流直下,幸好云岫一个及时反应接住了才免遭于难,不过不好的是,遭难的变成了云岫的手。
当嘴里的万千粉碎如井喷般激射而出的时候,我心中对于云岫那只美丽的手是一万个不忍心。
可是事已至此,就只好委屈它了,所以,一个咳嗽,几乎可堪比天雷地震,过境一场,久久不息。
对于那遇难的手,云岫瞄了一下之后,也不在意,反而举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像赎罪般不断拍打着我的后背。
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非常有效的起了缓冲作用,咳嗽的冲动逐渐降了下来。
只是在我心中,云岫却不是救难救苦的观世音菩萨,而是曲线救国的人才,他打算的应该是从根本上拯救那备受摧残的手,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的安抚,本着反正顺道的精神。
“你看上我了?”云岫的声音就在近在耳畔处发出,随之而来的温热气息撩得我的耳朵痒痒的。
“嗯。”咳嗽徒然而止,我吁了口气后微歪过头,由于眼角还沾染泪水的缘故,云岫在我眼中的容颜变得朦胧而不清。
背上本来做着匀速运动的手掌忽然僵住了,然后换到我额际,将几缕寥落的发丝撂倒我耳边,云岫说:“怎么,被本大爷的美色迷住了?”
美色?!
对于一个有着脸盲症的人来说,美色算什么?
反正过会儿就忘了。熟悉我的人都知晓,我对于人的辨认只能从声音出发,至于相貌么,哪怕再惑人,也不过过眼云烟的事情,所以这云岫是明摆着糊弄我的!
拂开他像是帮小胖顺毛的手,我一本正经地对上他的目光,打开天窗说亮话:“云岫,我们是朋友。”
是的,朋友,从想通了之后,我就做了这个决定,所以也要将这种观念灌输给云岫。
“哦,朋友?哦,朋友!”
云岫的声音迷离清浅,让我一下子摸不准他的心思。不过这事也没有纠结多久,我便乐呵呵的抛一边去了,反正我是认定了,他就是跑也跑不掉。
云岫将装着糕点的碟子往我手中挪开的时候,目光在众多剩余的糕点上流连了一番后,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怎么还剩下这么多?”
知晓他的意思是,我在厨房都呆这么久了,按照以往的速度与胃容量是早就将目标食物全部解决掉的了,如今还剩下这么多吃不完的是怎么回事,所以我也没想辩解,直言不虚:“我,在思考。”
“哦,思考着怎么才能吃更多,还是怎么才能吃更好?”云岫嘴角一抽,不大相信的说道。
“自然是思考……我的人生大事。”目光溜了一转,我还是决定不告诉云岫,在前一刻我还是将他当陌生人来着。
“呵呵,人生大事?那么你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刘大富家里还等着你的降临呢,名人!”
“哎呀,新一笔生意,我怎么忘了呢,那、那个……有多少啊?”我揉了揉手指,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见云岫一手抱着胸一手伸出一指出来,我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说道:“一百?”
手指左右摇摆了下,我沮丧的瘪下嘴,无力道:“不会才一十?”都说大富大富,就是大富之家的简称嘛,怎么还这么小气的呢。
见着我鼓腮瞪眼的模样,云岫好笑的说:“你还没那么不值钱。”
话刚落,我的打不死精神又再次回归,瞳目睁得大大的,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刻,我才小小出声试探着:“那是一千?”
云岫笑着点点头,我也不禁笑颜绽开,就差举起双臂高呼:“刘大富万岁!刘大富万岁!”
激动地在原地打转,还念念有词:“一千两黄金,一千两黄金……”
可第三句还未说完,就被云岫生硬地打断了,只见他眉目锁起,然后凉凉地说:“你听谁说,那是一千两的黄金。”
“啊,不是你说……哎,不是黄金?……那,那是白银?一千两白银?”我激动得不能自已,忙捉着云岫的手臂问道。
这时候,帘子又见掀开,走进来一只胖得就差在地上打滚的动物,然后是一面冰色嘲弄的小美男。
小美男的语气就跟他的面容一样,又冷又凉,让我心中跟着就是一沉。
这大杀伤力武器说:“女人,你吵死了!黄金……”只见他的目光挑剔地在我身上打了几转,紧接着说:“……就你?”
可是哪管他对我如此轻视,下一刻,我还是不顾一切的奔到他身边,狠狠狼抱着,拼命扭着他捶打,边哭诉:“呜呜……小媚儿……一千两白银,一千两白银,还没有一百两黄金值钱呢,我们以后要喝西北风了。”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他身后的衣服抹个均匀。
小胖自然是看不懂的,那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茫然得像充了水,可一边的云岫看着我俩即时上演的闹剧是哭笑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吃完云岫难得连带我的一份也准备好的早点,挥手作别之后,我左手揪着小胖忒厚的体毛,在腋下夹着凝碧渺空,右手则硬是搂上小媚儿盈手可握的小蛮腰,高高兴兴地迈上了长征的路途。
城中,是富得漏油的朱门们居住的地方,与城池四角不过是一墙之隔,可其中的生活水平就有如天堑鸿沟。
当城中的千金们爱上郊外扑蝶踏青的时候,四角的女儿们就只能无奈的在家中唧唧复唧唧;当城中的公子哥儿们提着一荷包钱儿去吃喝嫖赌的时候,四角的男儿们就只能顶着一个大太阳去锄禾日当午……
不过两者间还是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无论你是从城中走向四角,亦或是从四角走进城中,都必然要受到各式注目礼,只不过,前者的是羡慕嫉妒恨,而后者的却是鄙视不屑恶。
综上,所以我们必定是要遭遇这一番惯俗的洗礼的。
只不过,小胖同志由于物种的差异尚不能从这些目光中分辨善恶,还以为人家是在羡慕它的皮毛漂亮呢,所以拼命的扭动身躯,好来个全方位展示。
而小媚儿同志则像一座移动的冰山,虽然皮不粗肉不厚,但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功夫无人能敌,根本就无时无刻都开启着那完全无视的功能。
至于我,难得吃了顿好,便逐一朝那些人挥挥手,好宣传我的大人不计小人过。
目光在我们的脚步停留在刘大富家门口的石狮子旁,然后被刘大富亲自出门恭恭敬敬的迎接进去,才产生了本质性的变异。
刘大富在烟城本地还算是很有本钱的一家,所以就连住在城中的人也有不少是需要巴结巴结他的,所以见到我们被他奉为座上之宾,就以为我们的来头肯定是不小的。
进到府里去,也没和刘大富多贫嘴,我直接就表明了要速战速决的心思而让他将班子立刻集齐。
当初看着他满口金牙,以为是个大方的有钱人才与他聊了个天昏地暗,可现在知道才鸡碎那么少的报酬时,再见金牙,我怕会忍不住将他揍个满地打滚,所以只好在他开口之前先缝上一把。
由于雨师是重点,所以需要重金聘请,其他角色的则不过是从民间招呼来的杂耍人员,收入低没保障,只能凑数量,所以对于速战速决方便他们赶下一场的决议,心中是万分的情愿。
祈福时场面较大,队伍前列是一班民间锣鼓队和两名挑香箩者,随之是阵型中的雷公、闪将、风婆、土地神、四小鬼等各类人物,断后的是雨师。
各人按身份穿着各式服装。
祈福时,雷公手持锤、钻,随着节拍敲击,铿锵之声象征雷鸣;闪将持两柄圆镜随节拍上下翻舞,闪出的白光,比作闪电;风婆握两把蒲扇随着节拍摇动,发出呼呼风声;土地神勾腰曲背,或举杖,或托杖,代表着一方生灵求天拜地。
四小鬼在锣鼓点子中或起舞,或窜出场外装模作样;而雨师则手持油纸伞,踩着诡异的舞步,不断将手中的油纸伞旋转、舞动,好让原本就洒在伞上的水滴掷向周遭,表示福荫四泽。
由于求雨与祈福往往是同时进行的居多,所以参与的角色基本是完全一样的,而场中的舞蹈步伐,因为是求雨舞步演变而成的关系,所以宏观处极度相像,就只有微观上某些小细节有区别。
细观之,不时有正字步、跳脚步、十字步、螃蟹步、擦地步、交叉步等相互转换,基本上是两拍一步,随着平稳、简单的节奏,落地有声,粗犷有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