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清晨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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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六月初三,也是江流跟着韩瞎子混的第三个年头。为什么说混呢,因为江流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三年的rì子。这三年下来,他跟着韩瞎子一次正事都没干过。江流所谓的正事自然是希望跟着师傅出去一显身手,所到之处,鬼怪皆叩首求饶。胜利后的自己迎风站立,任风吹着自己那略带着一点沧桑的脸。

    然而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实在是很大很大滴,现实里的江流每天不是背书,就是画符,再不就是去坟地跟着死人打扛灯。期间江流千万次的问自己,我爹当初一个劲的撺掇我学这玩意儿,究竟图个啥?趁着回家的工夫,跟老江俩人探讨了几回,可是老江一个庄家把式,虽说小时候念过几天私塾,学过百家姓,三字经的,可那点东西早就拌着高粱米饭吃了。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个大道理来。最后让孩子问急了,眼睛一瞪,指着江流鼻子,你个败类玩意,你是爹我是爹啊,我让你学啥你就学啥得了。

    弄的江流也没脾气了,最后总结出来,跟着老家伙就是一个字,混。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江流就起来了。干嘛去?去练瞎子所谓的轻功呗。就是每天跑到前面的山岗上,然后再跑回来。开始江流还真以为这样能练得蹬萍渡水,走鼓沾棉的。可真正的练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是纯粹的让瞎子给糊弄了。这要是能练出轻功来,猪都能爬树上去。

    什么事都怕习惯,等真正习惯了,猛的不做这件事之后,浑身的不得劲,总觉得少点啥似的。江流也一样,跑时间长了,天天的早上就得出去跑一圈,才觉得浑身舒坦。

    轻手轻脚的开开门,出去后又慢慢的把门关上,生怕弄出点动静来吵醒瞎子两口子。出了院子后,稍稍活动一下,奔着那个山岗就跑去了。

    气不喘、脸不红的一气跑打到山梁上,在山梁上转悠了一圈,伸胳膊抬腿霍霍哈哈的还比划了两下子。韩瞎子是没看到,要是看到他比划的那sè,估计又的踢他两脚。用韩瞎子的话说,江流比划的这几下子,比小鸡子的把式强不到哪去。

    活动了大半天后,这时候天也大亮的了,该下山回家洗脸吃饭了。想着又是平淡的一天,江流有点失落的从山上下来,不慌不忙的往家溜达。在路上看见路边菜地里有两根长的很大的黄瓜,管他谁的呢,到地里两根都摘了下来。用衣襟擦吧擦吧咔咔的啃了起来,拎着那根准备回去蘸酱吃。

    走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看见大门跟屋门都开了。刚才自己走的时候,把大门关上了啊?莫非今天有啥事?心里纳闷,快步的进了屋里头。

    进屋后看见在东屋地上站着着着一个人,个头、岁数跟韩瞎子差不多,就是比瞎子胖不少,身上穿的很别扭,衣服却比他人小了一号,扣子都系不上,敞着怀露着肚皮。下面穿了个大裤衩子,看布料像是拆了的面袋子。脚上也没穿鞋,两只黑脚丫子还互相的搓着。

    韩瞎子叼着他那个玉石嘴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的冒着青烟。盘腿在炕上一坐,不哼不哈的低着头。师娘不在屋里,可能抱柴火做饭去了吧。

    江流进屋来了,韩瞎子也没抬头,还是低头盯着炕席不错神儿的看着,好像炕席底下有啥宝贝,错一个眼神就会跑一样。江流一看,吆呵,老家伙今天咋了,玩起深沉来了?

    一句话也没说,走到炕沿边,俩手拄着下巴往炕上一趴,眼睛也盯着韩瞎子眼前的炕席看了起来。

    嘎巴,韩瞎子拿着烟袋锅子敲了一下眼皮底下的小脑袋。疼的江流蹭就站起来了,捂着脑袋嘶嘶哈哈的揉了半天。

    正疼着呢,韩瞎子媳妇手里拿双鞋,掀门帘进屋来了。看到江流的样,走到炕沿边,手使劲推了瞎子肩膀一把,还白他一眼。瞎子顺势往炕里一歪楞,腿还盘着,跟个倒了的佛像一样。

    “你个死老头子,孩子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手劲那么大?”说完搂过江流脑袋扒拉开头发看看,又揉了揉。江流看师娘来了,有撑腰的了。干脆哎吆的叫了起来,还使劲挤了挤眼睛,结果半天也没挤出眼泪来。正准备再使劲挤呢,韩瞎子在炕上做起来了。

    “对,你使劲挤,我看你能挤出金豆子来不?”

    江流见把戏让瞎子给戳穿了,脸一红,咧嘴嘿嘿笑了。韩瞎子媳妇才明白,原来江流是装疼的,跟着也乐了。拿手轻轻打了江流后背一下说:“你这个孩子!都快说媳妇了,还跟小孩儿似得瞎胡闹。”嗔怪了几句后。

    瞎子媳妇看到手里的鞋才想起来,赶紧回身把那双鞋递给地上站着的人,“刚找了一双瞎子以前穿的,你别嫌乎,将就着穿吧。”看着那个人接过鞋去,也没等他说什么出去,转身出去准备做饭了。

    “给你大爷打盆水,让你大爷洗洗脚,好把鞋换上。”韩瞎子在炕上喊了江流一嗓子。江流答应了一声,出去端水了。

    把水端过来,看着那个人洗完脚,江流心里寻思,这人难道是哑巴,怎么从自己进屋到现在连一句话都不说啊?唉,真没法说,看着这个人长得挺jīng明的,偏偏是个哑巴?这年头的事,上哪说理去?

    等那个人洗完,江流把擦脚布递给他。那个人擦着脚换鞋的工夫,江流端上洗脚盆子出去倒水了。端着的时候一晃盆子,看见地下厚厚的一层泥。撇了下嘴,心想这么多泥,干脆也别倒了,直接种棒子都能长。

    再进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收拾好了,半拉屁股在炕沿边坐着呢。跟韩瞎子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江流一看,坏了,俩老家伙难道要打架?赶紧搬个凳子坐在一边,干啥?准备看热闹啊。这热闹哪找去啊?

    “瞎子,你别瞪个大眼珠子跟审贼似的。当时就给逼到那份上了,我有啥招儿啊?”

    “你可拉倒吧,这么些年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德行。肯定你又吹来着?”

    “嘿嘿,就吹那么一点。”

    说着话那个人还拿手食指跟拇指比划了一下。

    “瞎子,你还别说啊,这次这个事真够邪门的,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你说屋门都关的好好的,咋就能把我弄到坟地去了?”

    “我说赵四海,你甭来这跟我扯淡玩,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啥屎。五鬼搬运那么简单的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你骗三岁孩子啊?你就明说,大早起的光着屁股跑我家来干啥?”

    原来这个人就是前面出黑儿的那个yīn阳先生赵四海,只是现在这个狼狈样跟以前那个乡长的形象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赵四海跟韩瞎子咋认识的呢?是这么回事儿,两个人是前后脚拜的于大先生为师。于大先生何许人也?这个事要是说起来那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你少给我造谣啊,谁说光屁股的,我还穿着裤衩子呢。”

    坐在凳子上的江流一听,…….啊……啥玩意?光屁股跑过来的?难怪刚才看他穿的褂子不合适呢,感情是现找的衣服!我说觉得他穿着那件衣服眼熟呢,原来是韩瞎子的,不眼熟才怪呢,刚才师娘又给他找鞋。心说,今天早上好玩啊,碰上这么个新鲜事,等再回家的时候跟豆根又有的说了。

    想想那么大岁数的一个人光着屁股在路上跑,还没穿鞋,江流心里憋不住一个劲的想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赵四海身边,然后一扒拉他胳膊。

    “我说大爷,你今天早上从哪过来的?没让村里人看见吧?你是不知道,这个村里有个姓吴的寡妇,可能拉老婆舌头(传闲话)了。她要是知道了这个事,相当于全村都知道了,你没让他看见吧?”

    “边拉呆着去,那都插一嘴,有你啥事啊?”

    赵四海一早起跟韩瞎子面前受了一肚子的气,正好这时候江流过来搭话,不拿他出气才怪呢。赵四海其实比韩瞎子早那么几天入的门,按理儿来说,韩瞎子还得喊赵四海一声师哥。可是赵四海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懒,学个东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加上又爱吹,跟着于大先生学了一年多,就觉得村里边就呆不下自己了。于大先生一看,干脆,你出师吧,就这样,赵四海算是出徒了。

    出徒后,他凭着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本事,还真的风光过那么几次。当然也就是出黑儿,既没闹妖,也没招鬼啥的。后来有几回别的活儿找他,去了以后才发现,他那点本事是真的安置不了。丢过两三回人,也学jīng明了,就出黑,别的不干。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即便是赵四海光出黑儿,别的活不接,也难保不会碰上邪事。当时赵四海想回去跟师父再学学的时候,结果于大先生自己骑着仙鹤,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不带他玩了。赵四海没招只好求他师弟。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时间长了,韩瞎子也烦他了。可是这个家伙却不管这些,脸皮厚的非常,随便你咋说,只要帮忙把事办了就成。

    不过这回赵四海却是遇上大麻烦了,要不也不能一大早就穿个裤衩子就跑了。结果来了之后,事还没说呢,让韩瞎子就给训斥了一顿。心里窝火,跟江流说话没好气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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