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
剧团里好出新鲜事,一下流行起“洪湖水浪打浪”来。
你唱我唱大家唱,慢毒药、二斤半和画地图带头唱,一闹噪,全是“洪湖水浪打浪”。
他们变态了。别人唱歌是愉悦和美化,而他们唱歌是剌激和释放。正值青hūn年少,他们身体内积累了太多的荷尔蒙,无有发泄的渠道,又没有谈情说爱的本领,这首歌无疑成了载体,把他们的那些不良的想法和生理上要求都带到洪湖里去了。
不为歌曲本身,而为歌曲引伸出的另外含义。是什么含义呢?慢毒药说不出来,直至今天,他也无法解释清楚。好像是一种憧憬,又好像是一种躁动。犹如一条大河被堤坝制约束缚,而寻找突破口向外汹涌一样。青hūn的羞涩和压迫,心中的情愫无法表达,只好借助于其它方式流露出来,好比yù见女人身体却又不得,只好去偷看或触摸女人的内衣一样,再不然就是喝上一点小酒,说几句流氓话,唱上一首不着调的歌曲,算是对这种行为的另一种解释了。
秋深了,早晚有了点寒意。剧团出来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大凡结过婚的人,便觉得身体有点不适。为了那点需求,有人耐不住寂寞便请假回家,不能以公开的理由,说是回家拿衣服和被子。人之常情,大凡不是重要人物,照例会得到指导员的批准。而更多的时候是家属从大老远的家中赶来,这是最经济最实惠的方式了。一来是把鼓胀的身体消溶一下,二来怕这边人打野食。艺团体是个容易生情的地方,时间长了,谁又敢保证不去偷腥呢?若把情yù当作饭,那是非吃不可的,不吃自然会饿出病来。可这东西又不能天天吃,若是每天皆吃,又觉得无味。也就是说不能当饭吃,却也不能没饭吃。饿了才想吃,饿了才觉得香。适当时候就送饭来,就是最解饿的了。家属每次来的时间不长,如同到部队探亲一样,新鲜又剌激,又如旅游一般,见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回家当作谈资也能炫耀荣光一下。享受乐趣的同时又满足了私心,这是为之而来的理由了。大张的女人就是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又是如何的稀少啊,这是大张的福气。
大张女人是中午到剧团的。
她来时太阳正毒,脸上汗津津的,上衣都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上食堂吃饭时,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声音脆脆的,热情得很。她是个长得小巧可爱的女人,五官十分紧凑,就像后来的歌星董华那样,很是招人喜爱。
大张在乐队吹笛子,写得一手好字,剧团的幻灯字幕就由他写。他女人在百货公司卖化用品,大张就是因为买笔墨纸砚才和她认识的。
因为女人的到来,大张就去找指导员,意思是为他找一间房子。指导员善解人意,说好的好的,便思想着找房子。可找房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先前已安排完了。剧团没来之前,就由打前站的定好了,门上写上住房人的名字,对上名字才可入住。这样做,一是防止乱抢,怕房子住不下,二是稳定团结,不和的人不能住到一块。剧场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通间的,能住上五六个人,而单人房间少之又少。谁又不想住单人房间呢?要考虑拖儿带女的夫妻,要照顾老演员安静独居,也要安排好主演和其他重要职员。所以住房是每次移点中最令人头疼的一件事情,分配不好便闹意见。房子全被安排满了,指导员想着该叫谁让出房子呢?叫谁让,谁都不愿意。指导员想了好长时间,才找好人选,那就是——慢毒药、老狗、二斤半、画地图,他们住在一间宿舍。
指导员把上述情况前前后后的说了,要求他们发扬一下风格,把房子让出来。他说大张女人来了,大老远的,不容易,我们不能委屈人家。是呀,人家夫妻团圆,没房子怎么能团圆起来。慢毒药理解指导员的苦衷,说那我们怎么办。指导员说:“到隔壁挤一下。”二斤半说:“挤,我们不怕,可我们四个人也挤不下呀。”指导员想了一下,承认挤不下,却又无有办法。这时老狗说话了:“那我到舞台上住好了。”这正是指导员希望的,他说:“委屈你了。”这是常事,房子不够住时就要住舞台上,但主动要求,这样的事只有老狗才能做出来。
事情就这样办妥了,慢毒药、二斤半、画地图搬到了隔壁,老狗去了舞台。
搬东西时,大张和他女人走进来,大张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几个都说不客气。大张女人对慢毒药说,要是稿纸用完了,对嫂子言语一声,保证管你足。慢毒药说,谢谢嫂子,那纸够我用一年的。大张曾带慢毒药在她柜台里买过纸和笔,人熟为宝,大张女人就把受háo处理的稿纸送给慢毒药。
安顿下来,女人便收拾房间,大张去打开水。
正午的太阳更毒,屋里就能感到那种燥热。大张女人正用毛巾擦着席子,慢毒药走进屋里,他说rì记放在抽屉里忘拿了。女人不胜羞愧的样子对慢毒药说,谢谢你啊。她身上短袖衫子湿透了,贴在了身上,那是一种下摆很短的衫子,腰间的肚脐露了出来,很xìng感的样子。
剧团人都是夜猫子,晚上演出结束后,仍未从兴奋中醒来,还嗷嗷地唱个不停。
卸完妆,吃过夜宵,打闹了一阵,才平静下来。睡到床上,等着进入梦乡。外面的月sè清澈明亮,从窗户里照进来如水一样,室内的东西物件依稀可见。因为静,这边人听到了隔壁传来撩水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剧院里的房子陈旧不堪,隔音效果不存在了。一下子,大房间里更静了,说是平静,因为心被另外一种东西吊了起来,自己不能言语,而屏声静气的倾听另一种声音了。慢毒药知道,大家都没睡,也睡不着,心照不宣地等着一件事情的发生。
慢毒药思想张开了翅膀,从窗户里飞了出去。想那水动的声音一定是大张女人在洗澡,想着那水正顺着她的身体流下来,白白的身子,和那鼓鼓的Ru房。他的身体随着思想而鼓胀起来,在被子里面蠢蠢yù动。
那边的对话隐隐地传了过来,慢毒药用超声波进行分辨。
大张的声音:还没好吗?快一点。
女人的声音:急什么,那边好像还没睡呢。
没有了声音,大张好像在听我们这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听见大张说,声音有点大,听得很真切:听见就听见,又不是野的,怕什么。女人小声说:不是怕,是不好,影响不好。
大张说:我等不急了。
女人说:惊天动地的,你好意思。
知耻而敛,这种事只能背地里做,最好是悄无声息的,若是像狗一样大摇大摆地交欢,那人就和畜生没有两样了。
大张的声音:那怎么办。
看来他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女人的声音:等等。
隔壁这边一声不敢吭,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两人在嘟哝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了。
女人忽然笑了起来。马上又噤声了。大房间里的人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悉悉的声音,好像是睡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睡倒的样子。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
清早啊起来去呀么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仓。
小小的、幽幽的,女人的歌声传了过来,是歌曲《洪湖水浪打浪》。
这两口子搞什么鬼,难道不联欢吗,你们把节目演完了,我们不就安心睡觉了吗。成心折磨我们。慢毒药这样想,可失望之中又生出几多耐心。
歌声有板有眼,很是那么回事,唱到第二段时,大张还用嘴做了过门。
洪湖水呀长呀嘛长又长啊,
太阳一出闪呀嘛闪金光啊。
……
歌声继续,唱着唱着便不成调了,节奏也不准了,像是打饱嗝一样,一噔一噔的。
天哪!这边一下突然明白了,她是用歌声来遮盖交欢的声音。
人真是一个可爱的动物,为了那一点私心,什么点子都能想出来。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合了那句老话: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湖上起了风浪,划船的人失去了章法,船颠簸摇摆,乘船的人找不到方向了。
歌声没有了,代替的是风声、浪声,还有鱼鸥的叫声,犹如一部交响乐在隔壁人的耳边回荡,直听得他们心惊肉跳,亢奋不止。
风浪越来越大了,直至把船打沉了,一切才归于沉寂。
这边终于解放了,手脚能zì yóu地伸展了。
那边的响声没了,这边的响声却大了起来。有人起来上厕所,把身子弓着,yù遮掩下身支起的帐篷,先是二斤半,后是画地图、慢毒药,一个接着一个,全部上厕所,排出体内的毒素,把汽球一样的身体恢复到原状。
那边的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敢放声说话,假装睡着了。
一切心照不宣,心门却全都打开。
第二天,一闹噪,全是洪湖水浪打浪,直唱得大张女人羞得不敢抬头。
犹如一块石头,落在慢毒药他们如一汪清水样的心田,击起了层出不穷的涟漪,让他们渴望男欢女爱,同时又让他们饱受煎熬。不知为什么,慢毒药莫名地对大张女人有好感,尽管她大他许多岁,那晚上的经历,让他无法把这个女人忘掉,就如一张老唱片,那旋律经常响起。她成了他意yín的对像,手yín的对像,在无边的黑暗中享受生理上的快感。
“洪湖水浪打浪”成了经典,后被引伸出更多的含义,在剧团里得到广泛应用。比如爱情、交欢、暧昧,都可以说成洪湖水浪打浪了,只要是有关于男女的话题都可以用此歌冠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