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以剧团的团字开头:
团团转,
转危为安,
安居乐业,
叶落归根,
根深蒂固,
固若金汤,
汤汤汤汤……
不到三个回合,黑三败下阵来,
再来。还是从剧团的团字开始:
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泼皮无赖,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肉搏战,
战无不胜,
胜利在望,
望子成龙,
龙腾虎跃,
跃马扬鞭
鞭长莫及,
激动人心,
心怀鬼胎,
胎胎胎胎……
到黑三这里又卡住了。三局没到,黑三被淘态出局。
二斤半说:“黑三,你输了,刷碗。”
黑三说:“愿赌服输,我刷。我们再来一次怎么样,输赢我都刷,行不行。”黑三不及慢毒药和二斤半,心里又有点不服气,故而想挽回一点颜面。这种游戏虽不强悍,但暗中却有较量,显现着知识的高低。
慢毒药说:“就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你开头。”
黑三望望慢毒药和二斤半,说:“以二斤半开头。”
半斤八两,
两袖清风,
丰衣足食,
食不甘味,
味同嚼蜡,
蜡炬成灰泪始干,
干劲十足,
足下生风,
风餐露宿,
宿命论,
论功行赏,
赏心悦目,
目光短浅,
浅薄无知,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尽如人意,
意气奋发,
发奋图强,
强人所难,
难能可贵,
贵贵贵贵……
最后黑三又卡住了。
慢毒药说:“贵人多忘事呀。”
黑三直拍脑瓜:“他妈的,眼面前的词,就是想不起来。服,服,我刷碗。”
天擦黑了,黑三来到水池边刷碗。他把水龙头开着,不去洗刷,让水竟自哗哗地淌着,思想还在成语接龙上。
院子里不时有人走动,主要演员已开始化妆了,各自作事,互不干扰。
“哎,想什么呢?”
黑三转过神来,见周玉玲站在自己身边,手里拿着碗筷,看样子也是刷碗的。
黑三说:“你现在才刷呀?”
周玉玲说:“我问你想什么呢。”
黑三没头没脑地说:“输了。”
“什么输了,”周玉玲问,“是不是又赌钱了?”
黑三否认赌钱,把三人成语接龙的事告诉了周玉玲。
周玉玲笑着说:“你们三个就好瞎胡闹,不出洋相不好受。”
黑三不同意这是瞎胡闹:“这游戏很好玩,很益智。”
周玉玲说:“你实诚,没他俩机灵,合伙捉弄你,你都不知道。”
黑三说:“他敢!”
周玉玲说:“上天喝酒,你不是被他俩灌得人事不省吗?”
“不怨他们,是我酒jīng过敏。”黑三说。
周玉玲说:“你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黑三说:“我还不至于那么愣吧。”
周玉玲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他俩刷碗。”
黑三说:“愿赌服输,再说也就多几只碗,一个也是刷,两个也是刷。”
周玉玲说:“你过去,我来帮你刷。”周玉玲把身子靠了过来,黑三害怕似的说:“不用,就几个碗,冲几下行了。”见黑三不让,周玉玲退了回来。一时间断了话头,不知说什么好,两人感到有点别扭。四周黑影重了,屋檐墙角模糊一片。黑三动手刷碗,为了图省事,他不用手洗,而是把手指抵住水龙头,让水产生压力,直刺向碗筷,由于压力太大,水又从碗里跳起,向四边飞起。
水花刺到周玉玲身上。“你刺到我了。”周玉玲说。黑三把手松开一点,yù控制水流大小,哪想水流不听使唤,照旧哧哧地刺过来。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遇到了催化剂,顿时化作了雨。周玉玲一下子找到了由头。不知是出于好玩,还是寻求刺激,周玉玲响应起来,她效法黑三,把手指头抵在水龙头上,让水从缝隙中刺出,直接喷到黑三身上。嘴里说:“我叫你刺,叫你刺。”有报复的意思了。一颗小火星在两人的心里开,继而便烧起来。情绪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借东打西,通向了另一处。黑三也不甘示弱,也把水往周玉玲身上喷。先是小小的,后来动作大了,水流也大了,你刺我,我刺你,水池边雾气一团。没有人说话,刺着刺着,两人笑了。一笑起来就刹不住,不是大笑,而是一种会心的笑,是吃吃的声音。笑声像一根橡皮筋,一会儿短,一会儿长,完全是轻浮和嬉戏的状态了。其间有一种暗示,有一种危险,正不声不响向两人逼近。很快,两人身上的衣服就湿了,但身子却热得烫人。身子热了,情态就露出马脚,动作比原来的小了,你刺我一下,我刺你一下,好像是两只小鸟在斗嘴。他们在试探,在等待,等待一方做出更大的举动,把情绪引向另一处。
化完妆的曹大头来洗手,中断了小鸟的斗嘴。曹大头讽刺说,你俩真会玩呀,水不要钱,是吧。
黑三和周玉玲退到一旁,没有理会曹大头。他们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下子无法适应。两人都有点沮丧,甚至有点愤怒,不明白那美好的东西突然间就没有了。
周玉玲对黑三说:“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黑三说:“我衣服也湿了。”
周玉玲恨恨地说:“该的。”
黑三还不了口。他想说,你给我洗。话到嘴里就是吐不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