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无道太史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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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飞在侯府的地位虽不如世子沈浩,但毕竟也是沈侯亲子。此刻主动说出“兵符你拿去”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已代表了侯府服软。

    三皇子本应见好就收,然而不知是为了立威还是泄愤,竟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沈飞后退一步,拱手低头弯腰,长长呼吸了几口,尽量使自己腔调平静,道:“请监国殿下收回兵符!”

    三皇子依旧恍若未闻,丝毫不理会已将姿态放低到极点的沈飞,一甩月白sè滚龙鎏金袍下摆,单手抚了抚簪花冕,阔步上前,径自走到世子沈浩面前不足二尺的位置。

    四目交接,世子眸子中有怒火跳跃,南王瞳孔里有寒冰凝聚。火焰渐熄,寒冰未化。沈浩微微垂首,声音冷硬如铁:“沈季三从命,尽快将兵符送入南王府。殿下满意了?”

    三皇子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软话啊,我说了许多年。你武意不屈,道心未动,怎能让我满意?”

    沈浩抬起头:“当真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三皇子指了指陆虞:“虽然应该赌,终究不敢拼啊。沈侯的居处遗有造势大阵,我不能破。世子又yù与碧城柳芙蓉结秦晋之好,啧啧,大江逆流十余里,白瀑立断五十丈,这等大手笔之人若惦记上我,岂不麻烦?”

    沈浩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恭送监国殿下回府。”

    三皇子突然朗笑起来,yīn鸷之气一扫而空,转身对诸人,道:“料理完城外那股叛逆后,本王将去西郊谒陵祭天,诚邀诸位高人齐聚,一同瞻仰我流云先皇风采!”

    言毕朝面具男子云重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重九长身站起,对月照僧道:“大和尚的话,我听清了。”又对鹿霜青道:“桂如羿隐在楚国么?见着后带句话,归云楼邀他以楚河云疆为界,会猎人间!”

    三皇子携云重九出厅时,有意无意的踩过先前挑落在地毯上的黑布包。“啵”的一声轻响,脚下一震,不禁踉跄了半步。三皇子轻道:“到底是绝巅人的神兵啊,可折不可辱。”走出厅门时,对侍在门前的葛无道耳语嘱咐了两句,回身朝厅内诸人朗声道:“我的故事已讲完,诸位听得过瘾么?可惜多事之秋不能久陪。诸位再开讲时,请让我这师弟叨陪末座,好记几句回去给我解馋。”

    阿呆呼出了一口浊气,体内已无大碍。但觉右臂麻木冰凉,筋脉堵塞,穴窍凝固,需要及时运功贯通,因此无暇分神说话。说来也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练过何种玄功,也记不起心法招数,反正全身血气充沛如海,真气不知平时存贮在哪里,一旦用时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使那次在极北大草原不要命的施展遁术追踪鹿霜青,jīng疲力尽后也只是休息了片刻就恢复如初。

    三皇子去后不多时,阿呆终于彻底化解了邪剑涌入体内的神秘气机。右臂上的老皮如蝉蛇脱壳般层层褪尽,露出光滑白皙的新生肌肤,筋脉无阻,穴窍俱通,说不出的通透舒泰。与这条右臂相比,全身其他部位倒像是泥捏的一样。

    阿呆心中好奇,忍不住将邪剑交在左手,猛然朝右臂上砍去。沈浩陆虞冷眼旁观,沈飞鹿霜青却同时大喝了一声:“不可!”

    剑锋及肉,发出沉闷之声。阿呆皱了皱眉头,嘟囔道:“这下完了。”沈飞大喊“不可”时,身子便已冲到阿呆跟前,不过终究来不及阻拦。神兵利刃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可阿呆非但没有断臂,连血痕都没有一道,右臂上仅留下浅浅一缕白痕。沈飞关切道:“这么完了?没有知觉了?”说着还用力拧了一把,问:“疼不疼?”

    阿呆翻翻白眼,随手将邪剑丢在地上。左手一巴掌拍掉沈飞的爪子,揉了揉右臂被剑砍过的肌肤,道:“萱萱最爱啃我胳膊,这下彻底咬不动了,万一崩疼小虎牙,肯定得好几天不理我。这还不完?”

    武功练到极高深境界,贯通真气入体,血肉之躯若金铁。这事儿虽不常见,却也听父亲说过。沈飞见阿呆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踢了他一脚,骂道:“一刻不装你能死啊?害的侯府丢人!一会儿送兵符你去!”

    先前沈飞以为阿呆着了三皇子的道,怕他吃了大亏,不得已才折下身段低声下四的赔话儿。二舅哥这份情谊发自肺腑,令阿呆心里暖洋洋的。不过这位大舅哥似乎对自己很冷淡啊。阿呆陪着笑脸,正要同沈浩搭讪,偏偏不知好歹的月照僧又来搅局,一把将阿呆扯过去,端详着他右臂,正sè道:“苏居士,借一步说话可否?”

    借一步的意思,当然就是包括世子在内的闲杂人等不要听。阿呆凡事无所谓,不懂这些规矩,觉得除了和萱萱的私密话儿,还有什么是不能当众说的?况且正处于要向大舅哥示好提亲的关键期,如果鬼鬼祟祟,藏着掖着,岂不是太见外了?于是朝沈浩谄媚一笑,不耐烦的对老僧道:“不借。就在这里讲。”

    老僧看向陆虞,迟疑道:“大沈小沈二位施主听听也无妨,这位陆居士嘛,恐怕不大方便。”

    陆虞起身就往外走,鄙夷道:“唧唧歪歪,啰哩啰嗦的老秃驴,以为老子乐意听你废话?”又道:“世子初归,想必分身乏术。替你出去打探打探。”世子道:“多谢六哥。夜间在书房恭候大驾。”话说完时,陆虞身形已杳然不可寻了。

    鹿霜青识趣,也yù回避。道:“昨晚马厩和小马夫相谈甚欢,去问问他中午用的什么饭。”原来耽搁这么久,不觉已是午后时分。阿呆热情好客,俨然以主人翁的身份极力挽留。鹿霜青拗不过他,只好在沈浩和老僧的白眼中重新落座。

    眼看老僧要开讲,奉三皇子之命记故事的葛无道极为尽责,迅速进入角sè。扭扭捏捏的从门外入厅,寻了张末座,半片屁股小心翼翼的虚坐下。见没人搭理他,才壮着胆子插口道:“奉命记录,世子能否行个方便,借幅笔墨?”

    沈浩不拿正眼看他,而是饶有兴致的问:“说说看,你会怎么记录?”

    葛无道抹了抹额头冷汗,回道:“自然是如实记录......世子放心,绝不敢有半分虚假......”

    沈浩揶揄道:“啧啧,打算铁肩担道义,忠笔著hūn秋,可敬可佩啊。嗯,颇有太史公的遗风。”

    葛无道虽然无道,却不无脑。知道世子被自家殿下逼迫低头,眼下正在气头上,于是态度愈加谦卑:“世子过誉,不敢当不敢当......”

    听到他说了那个不字,沈浩卧蚕眉骤然扬起,喝道:“你家主子都敢跑到我侯府撒野了,你这个狗腿子有什么不敢的?这太史公嘛,你当定了!”说着青衫大袖一卷,五丈之外地毯上的邪剑腾然跳起,从葛无道胯下游掠而过,将木椅shè了个对穿。

    猩红的鲜血从葛无道裤裆里渗出,顺着黄花梨木椅缓缓流到地毯上。要说此人也算硬气,被一剑断了根哼都不哼一声。脸sè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全身瘫软虚脱,居然还生怕血迹污了侯府地毯,强撑着俯身用衣袖拭去。

    月照僧闭目不忍看,低头合掌念了一段经。阿呆心里也一阵发毛,不敢想象葛无道此时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平时自己偶而被萱萱撒娇时用膝盖顶住那里便觉得钻心,何况被人飞剑斩去?这个大舅哥,出手也忒毒辣。阿呆十指轮弹,隔空封住了葛无道下半身的大穴。

    救是能救的,沈浩五丈之外已气驭剑的手段虽然高绝,但阿呆毕竟离的较近,稍微出手便能阻拦飞剑。一来是以为沈浩只是出手吓唬一下葛无道出气,二来阿呆厌恶三皇子,恨屋及的乌的讨厌他的手下。心中有私便难安,不知是何原因,阿呆看到本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葛无道脸sè惨淡,眼神灰暗,心中竟泛起浓浓愧疚。(去 读 读 .qudud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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