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把胡子剃了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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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武厅内花树下的座位上,各府来人多半已就位。右首左首分列荣、和二王府中人,叶、沈、萧、钱四家各自占了几张圆桌,依次双列在后。再往后的座次就没有事先预订了,先来先坐。

    桃树合围成圆形,中间便是一座长宽各十丈的高台。台子正北朝南搭一锦帐,左右各竖黄罗旗一面,八方璎珞,四面流苏,垂绦上悬着一副对联:“对话常用剑,争名谁让兄?”锦帐zhōng yāng,并列置着两张紫檀太师椅。右侧搭背为紫,左侧搭背为白。高台中间卧着一头丈许高的铜麒麟式样大鼎炉,麟尾缠沙漏,麟首衔着一束香。

    蓦然间,一声金锣脆鸣,万众齐喑。司仪官大喝道:“武安侯沈重阳到!”“太傅叶西灵到!”话音未落,只觉幻影连闪,众人便见高台锦帐里太师椅前陡然多了两条人影。叶西灵身穿滚龙鎏金镶黄袍,怀抱神剑;沈重阳身穿紫sè长袍,腰佩宝刀。二人互相颔首致意,便端坐了下来。

    这时,忽听一人爽朗大笑,自荣亲王府的座位上缓缓站起,道:“你们这两个老小子,最爱卖弄。一出手便是这等神乎其神的轻功,若将我那些青年俊彦们吓着,罚俸半年!”这人身穿常服,说话间虎顾鹰盼,环视四周。他言语虽风趣,偏偏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

    看清此人眉目之后,除了最上首的几张圆桌只是躬身行礼外,其余人等俱都忙不迭的跪伏下去,山呼万岁。沈萱也拉着阿呆站了起来,低声嗔道:“楞什么呢!这就是云帝陛下。”

    云帝笑声不绝,中气十足。显然内功修为不凡。他朝众人摆摆手,自己便坐了下去。对台上道:“开始吧。”

    阿呆随萱萱落座。心中却暗惊云帝之非常。说起来,今rì最尴尬的人正是这位帝国皇帝。他身份最尊,本来该高高坐在演武台之上。可是这么一来,叶、沈二位便得退出锦帐,以示对云帝的尊重。高台虽阔,但若再搭上两座帐子,成三足鼎立之势,未免会影响比武时的腾挪跳跃。于是沈重阳干脆提议:“术业有专攻,这都是武学界的事儿,刀剑不长眼,您干脆别上来了。”云帝当然不想错过这等好事,推诿道:“我是皇帝不假,同时也是武者。”可这次一向爱和沈重阳作对的太傅叶西灵居然也表示不买账,反而对沈重阳的话随声附和起来:“我看这样,陛下既是武者,如果能击败我和沈侯中任何一个,我们便让一个位置出来。”

    “帅者将将也,皇者将帅也。”云帝陛下严肃指出:“我乃堂堂帝皇之尊,若是臣下交手,并且还打不过,至尊威严何在?”在灰溜溜的寻找座位时,他还不忘回头甩一句狠话:“沈重阳,你等着。”

    被臣子摆了一道,却不气不恼。反而屈尊和众人一同坐在台下,玩了一手十分漂亮的“亲民秀”,云帝手腕可见一斑。

    得了云帝口谕,沈重阳站起身来,先朝台下云帝落座处躬身行了一礼,才凝声道:“此次大比,共四百二十四人参加。进入复赛者十六人。名额早已选定,请各位依照事前发放的号牌,逐对争锋!”

    “对决一旦开始,只讲胜负,勿论礼仪。沙漏尽、香束熄而胜负不决者,双双判负。交手时莫留情面,各式绝杀尽可施展。叶太傅亲自督阵,自然万无一失。”

    “大声喧哗者,斩!扰乱他人对决者,斩!事后报复者,斩!”

    言毕,沈重阳伸指虚弹,未见明火,相隔五丈的兽口衔香却升腾起一阵青烟。

    一通重鼓连响,仿佛敲在了众人心头。按照事先确定的顺序,一号和二号拔地而起,跃上高台。各自向沈侯叶傅躬身行礼之后,双方对视,杀气弥散,二话不说便开打。

    官分九品,武分七重。能在四百多人中脱颖而出,武功都在三品以上。三品的官员,可作一省之大吏,而三品的武者,无论在哪里都有开宗立派的资格。一号和二号的路子相近,都是轻灵一派,动若御风,快如闪电。直看到众人神驰意动,目眩神迷。

    独有沈萱,在瞄了两眼之后,便觉无聊。不满的嘟囔道:“我要向陛下举报我爹!这比武有黑幕,他们搞暗箱āo作!两只三脚猫,在我门中也就是末流水准。这哪里是对决,分明是表演嘛。”

    阿呆也赞同道:“确实。还不如府里的歌姬跳舞好看呢。”

    相对于萱萱和阿呆的私下低声讨论,沈、叶二人却显得客观公正多了。他们点评的声音虽不大,却掩过了台上对决的拳脚相碰声、风动衣袂声,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一号如鹰,二号如蛇,鹰迅猛而蛇灵滑,侯爷觉得胜负如何?”

    “按理来说,应该是鹰吃蛇。可我总觉得这头小黑鹰似乎有点残疾啊。你看他扑击之时,看似迅猛,却不懂得盘旋借势。跳起来,扑下去,跳起来,扑下去。倒像只蛤蟆。反观那条小蛇,虽于‘滑’上做的不够,却将‘灵’练到极致。而且他每次出击,必然震地化力,灵敏而不失厚重,嗯,应该是蛇能吃掉蛤蟆。”

    武安侯讲解的十分风趣,听得外行们抿嘴直乐。而真正的行家却循声细看,果然不差分毫。沙漏滴到一半时,一号又故技重施,自高空扑跃而下,攻势虽凌厉,中门却洞然大开。二号趁对手来势已竭,抓住时机,将身子一旋,如灵蛇出洞般,飞起一腿,点向一号胸口。

    叶西灵正端起茶杯yù饮,袍袖一卷,杯中水便化作一道白练,后发先至,点在二号的脚踝上。二号只觉脚腕酸麻,登时无力垂下。

    沈重阳淡漠道:“看到了么?鹰yù擒蛇,当如叶太傅这般,去势疾以逼敌,攻势准而制胜。你速度虽快,距离却长,只要那蛇不是断了两根脊柱,准能避开。你又力尽气竭,无法应变,岂能得胜?此战二号胜。一号太蠢,赐名‘飞蛤蟆’。”

    二号极为稳重,喜不形于sè。道了一声“谢二位大人点拨”后便匆匆下台了。一号却满脸羞愧,扭扭捏捏的不肯下去。沈重阳卧蚕眉一扬,喝道:“你还等着开饭呢?”一号慌忙躬身,喏喏道:“沈侯明鉴。飞蛤蟆虽然雅致,可我媳妇最怕蛤蟆了。更为飞蛙怎样?”

    台下哄堂大笑。连云帝陛下都忍不住了,笑骂道:“沈重阳说了不算,赐名‘御蛙’,滚下去吧。”

    接下来,便是三号和四号。三号一身黑sè劲装,极为消瘦。四号却穿着蓝底红边衙役公服,臂间缠着一盘铁锁链,身形魁梧,虎背熊腰,脸上生着浓密的虬髯,好生凶煞。

    新添的一束香冉冉起。在照例向沈侯叶傅行礼时,却被叶西灵止住了。他疑惑的盯着四号:“贵庚?”

    四号更加疑惑:“小的现年二十八,未婚。”

    叶西灵看向武安侯:“怎么长得像四十多岁的模样。这是你选拔的?”

    沈重阳也看了半天,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四号哭丧着脸,如丧考妣:“侯爷。我是原禁卫军统领李大庸啊,您亲自给改名李有才的那个。”

    沈重阳“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热茶。“那个那个......慕名已久了。你先去把胡子给剃了再来,这样对手心理压力太大......”

    等李有才剃好胡须再来时,香束已了过半。沈重阳不耐烦的挥挥手:“快打吧。莫要辜负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相对于第一场,三号和四号之间的对决属于另一个极端。这场比赛极其没有观赏xìng。三号已经等了半晌,似乎还没有等够,他就那么枯站着纹丝不动。一双手笼在袖中,居然还闭着眼。而李有才却因为刚剃光蓄了多年的虬髯,气势上先输了三分。甩着铁链,一个劲地围着三号打转。

    叶西灵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位莫急!三号四号的对决早已开始,凶险处更甚前场。三号使用的是暗器,他的手已在袖中变换十四次,却始终没有出手。”

    “暗器之所以暗,最讲究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可擂台对决,先天不利。所以三号在等待良机,不出则已,出手便求必中,若不中,便是败。”

    “常人推崇的暗器大家,有什么‘流星赶月’、‘漫天花雨’等技巧。不过是小儿把戏。远不及三号的稳、准、狠、辣。而四号的兵器是铁索。这种独门兵器是流星锤的变种,使起来如蛟龙出海,可出可藏,可远可近,可刚可柔。”

    在香灰将尽时,李有才终于忍耐不住,他大吼一声,铁索翻卷,组成密不透风的一道屏障,挡在前面,缓缓朝三号移动而去。而三号依旧岿然不动,任由李有才逼近。

    武安侯眼睛一亮,口气颇感赞同:“暗器固然尚远,因为远能蓄势。可三号别出心裁,想要近战。因为近能伺机。高手对决,纵有破绽也是稍纵即逝。因此由暗转明,以近为好。三号不落窠臼,能因地制宜,不错。四号的做法看似比较愚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舞铁成墙,仅是虚招。这小子虽然长得丑,但是很狡猾。提醒三号,莫执迷于表象。”

    三号的手终于探出。但与此同时,他却猛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原来李有才早已趁着打转时,将长长铁链截为两半,一半单臂挥舞,另一半却学三号模样藏在袖中,待近身时,猛然探出,缠住三号脚脖,将他拉倒在地。

    沈重阳道:“三号之负,在于不会分心二用。辨形听声之术亦未到家。四号虽以一声大吼掩盖了截断铁索的响声,真正的高手又岂会听不出来?四号天生神力,能以手劲断铁于无形,虽然把握力道的水准略有瑕疵,但仍是世间少有。此战四号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