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ūn节后,范毅一直在等省委驻村扶贫工作的正式消息,却一连十来天没有什么动静。
突然有一天,人事处通知范毅去参加了一个动员大会,扶贫驻村工作这就算是正式启动了。
之后,各种相关的会议又连着开了几个,到了三月中旬,工作组正式组成,范毅被编入了第一组。组长是省电网公司的一位女同志,宋庆兰,四十左右的年纪,听说是公司内一位很有前途的中层干部。其他组员连范毅在内一共四名,分别是:冯小琼,省电网公司下属企业的一位小女孩;孔东生,省劳动人事局的一名科长;马国才,省理工大学的一名讲师。
工作组共计是三男二女。
3月20rì一早,范毅拎着一包简单的行李,按时到达省委办公大院,广场上早已停满了一溜贴着“助农”、“富农”等大红标语字样的中巴车。
范毅找到自己的队伍,先按小组分队站好,然后就是省委、省zhèng fǔ各种主要领导们的讲话,足足进行了个把小时,最后省委书记亲自宣布上车出发。
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几台中巴车鱼贯开出省委大院,很快就按各自规定好的方向融入到了街道上滚滚的车流中消失不见了。刚才的热闹,仿佛就是小孩子手中的一个肥皂泡,才刚刚开始有点样子,转过头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当然,与后面的颠簸相比如果这还算是颠簸的话――工作组终于到达了丘东县委招待所。
吃过一顿轻松的午餐后,负责接待的县委副书记拉着宋组长说是有事要谈,其余组员则zì yóu活动。
宋组长对着组员们强调说:“不管你们下午怎么安排,五点前一定要回到招待所,五点半,县里要搞欢迎晚宴,别迟到喽。”
范毅第一次到丘东,很想上街走走,老孔和老马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不想去,而看着冯小琼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态,范毅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得了。
上了街,很快,范毅就后悔了,真不该出来。
早上刚下过雨,路面上污水一滩连着一滩,居民们用过的蜂窝煤,家里清扫出来的各类生活垃圾,均被胡乱地堆放在街道边一个个垃圾桶旁。又没有人及时清走,经雨水这么一浸泡,好多变成了一滩滩的泥浆混合物,流得车道上、人行道上到处都是,简直让人无从下脚。其余什么破塑料袋、烂蔬菜叶等垃圾也是随处可见。
范毅硬着头皮在大街上走了一个小时,基本将主城区转了个遍,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脏乱差。
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看电视,心里竟然凭空生出一种惬意的感觉,虽然这里条件远远比不上星级酒店,可至少比外面要干净整洁得多。
快五点时,有人敲门。“小范,在吗?我是马国才。”范毅赶紧起身来开门,边说:“稍等,就来。”
门一开,马国才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潇洒地将烟头向外一弹,烟头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楼下的院子内。
马国才说:“准备开饭了,过来坐坐。”范毅忙让他进屋。
坐下,马国才先问了问范毅工作几年了?哪个大学毕业的?在单位上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等等。在范毅听来,感觉越来越像是在接受调查,又不好严辞拒绝,只能随口应付着。
问了一阵范毅的情况,马国才这才把话题引到了次此驻村扶贫工作上来,说:“小范,说起我吧,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你想想,我一教书的,搞的又是政治经济学,让我到农村来,顶什么用?完全是滥竽充数,只能是顶顶人数嘛。好在,系里答应我了,说回去就给我解决副教授的问题,所以,严格说起来,这就叫等价交换。”
见范毅没有搭话,马国才接着又说:“在我们组里,其他几个人的情况,我都搞得比较清楚了。老宋,那是省电网公司重点要培养的对象,听说,回去以后是准备重用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冯小琼,目前正在积极申请入党,来这里,一是组织对她的考察,更重要的是给老宋做个伴儿,做个‘小勇’,是负责来照顾好老宋的。至于老孔,我就更清楚了,我一同学就在他们局里。老孔回去后,肯定就能荣升副处长。所以说,咱们这次下来,那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各庄有各庄的考虑’。只是,小范,你呢,回去后,什么的待遇?”
听着马国才的介绍,范毅心里一阵阵发苦。心想,原来他们下来,那都是事先就谈好了各种条件的,自己任何要求没提,可不又成了大冤头了?当时,真应该顺势提出,自己回去后,想到业务处室去学学业务,当然最好是能去稽查局了。估计,倪主任是会很乐意放自己走的。
哎,没有斗争经验啊!结果是,啥话没说,就这么糊里糊涂就下来了,过了这个村,不知还会不会仍有这个店?
正想着,听马国才再次催问,只好说:“我嘛,什么待遇都不会有,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了无牵挂,打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不会,小范,你相信我,这是咱们省里第一次搞这么大的活动。你看看,今天出发前,省委书记都亲自来送行。什么叫第一!知道吗?小范,吃屎都要吃头一泡!回去后,你们局里肯定要给你个交待的,你相信我。”马国才信誓旦旦地说。
正聊着,老孔和小冯也走过来叫一齐下去吃饭,四人一块儿来到二楼的宴会厅。
县里四大班子领导都到齐了,摆了三大桌,工作组全体同志与县里主要领导同坐一桌。
席间,范毅犹豫着,还是坚持不喝酒,一位前来敬酒的副县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兄弟,到农村工作,不喝酒,那是干不好工作的。最起码,农民兄弟会认为你和他们不是一条心,要真这样,将来你说出的话,还会有谁听啊,是不是?”
这种话,范毅以前也听人说起过。下来之前,张顺专门摆酒为他饯行,也特别提起过这一点,劝他多少还是要学着喝一点的。并举例说,自己当年下农村搞推销,正好和另一家业务上有竞争关系公司的推销员撞上了,晚上村领导请吃饭,自己是抬碗就吃,举杯就喝,明明知道那酒杯和饭碗脏得不得了,就权当是没看见。另外那位推销员可就受不了了,悄悄拿出身上的餐巾纸去擦拭,结果还是被村里其他人给发现了,结果可想而知,自己是大获全胜,那人是铩羽而归。所以,张顺的结论是,在农村,卫生条件不好,哪怕你就是把喝酒当作是为自己的肠胃消消毒,你也多少得喝点,否则,你还怎么在农村生存?还怎么开展工作?
那些话,范毅听进去了,当晚,就试着小喝了一杯,张顺高兴地大笑,说:“‘走自己的路,听别人的劝’。范儿,你有前途。”
范毅心想,也不知这酒究竟有什么好?除了辣,还是辣,真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些人喜欢喝它?
今天再一次身临其境,又听到当地领导也这样说,范毅转念一想,得,那就试着喝点吧,于是也端起了酒杯。不曾想,三杯酒下肚,范毅的头渐渐地就沉了起来,趴在了桌上。
晚宴后,在隔壁的舞厅接着举办欢迎舞会。范毅头晕得厉害,告了假回去歇了。这是范毅平生第一次醉酒,自我感觉晕晕乎乎的,还不错,一觉就到了天亮。
吃过早餐,院里已停好了三辆车,两辆是县委和县zhèng fǔ的越野车,一辆是客货两用车,拉的是县里为五人准备好的行李和生活必须品,这是省里统一要求过的。
县里的主要领导都来送行,另由县委副书记亲自陪同一直要送到镇上。
范毅和老马、老孔同乘一辆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