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远东地区能够欣赏他着装品味的人着实不多,和他打交道的明国人、rì本人通常都表现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没办法,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德韦特在远东地区已经呆了足足五个年头,换句话说,他是第一批走进远东的荷兰人。其时巴达维亚为了与中华帝国贸易,派遣荷、英联军16艘战舰,1024名士兵进攻澳门,企图代替葡萄牙人的位置,遭到挫败后转而入据澎湖,进而又与大明水军爆发jīliè冲突。
当时德韦特仅是船上一名毫不起眼的下席商务员,月薪只有可怜巴巴的40荷兰盾(约十三两白银),虽然比士兵810荷兰盾要多得多。
次年,即1623年,德韦特被大员第一任长官宋克派往厦门与中国官员谈判,晋升为商务员。两年后(1625年)成为上席商务员,大员次官,同年宋克不幸遇到海难,德韦特出任大员长官及城堡司令官至今。
不过近来从巴达维亚过来的商船带来消息,称巴达维亚方面认为他对台湾的rì本商人采取的强硬政策令公司利益受到极大伤害,决定近期派遣公司评议会委员彼得.纳茨(pitrnuyts)代替他成为大员新的长官。
“这帮该下地狱的政客!”德韦特心里不止一次这样大骂,他的政策就是来自巴达维亚,出事了便让他背黑锅,无耻之尤。所幸他当大员长官的这几年。月薪达到200荷兰盾,加上商船分成和一些见不得光的灰sè收入,足够他返回荷兰过上贵族般的幸福生活。
可是德韦特现在暂时走不了,就算新任大员长官彼得.纳茨到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因为许心素欠他钱,就这么简单。许心素拖欠公司的49624荷兰盾.18斯多佛(20斯多佛=1荷兰盾)。里面有他的一份。对于荷兰人来说,金钱和上帝一样重要。
德韦特即将归国,根本不在乎中华帝国福建省最高长官和水军司令做出了什么承诺,那和他无关,他只在乎自己的钱。若想让许心素还钱,一是用武力赶走盘踞在福建沿海的尼古拉.一官(nihols.iqun),即郑芝龙,尼古拉是他的教名,一官是他的外号。他以前曾在公司担任翻译。德韦特和他有些交情,然而这点交情在与上帝等同的金钱面前不堪一击。二是充当双方的调停人,哪怕只是暂时xìng的停战条约,等到许心素把钱还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管他二人以后打生打死。
就在德韦特考虑对郑芝龙动手还是动口之际,听说后者到访,顿时愣住了。
许心旭心里暗暗着急。面上却不露声sè,他是许心素的堂弟。许心素对其信任更在胞弟许心兰之上,委托以台湾大小事,岂能没有一点城府。
德韦特很快反应过来,通过翻译说道:“simhiok(许心旭),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以及福建最高长官、水军司令的要求,战争未必会解决问题。但一定会带来死亡,每一名荷兰人都是宝贵的财富,除了国家利益,没有人能够让他们去死。你知道,iqun(郑芝龙)和simsou(许心素)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一会我会尽力劝说iqun,让他不要与simsou为难。”
许心旭暗自冷笑,郑芝龙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会听你的?这样也好,德韦特只有在郑芝龙那吃了亏,才会彻底倒向他们这边。起身说道:“朋友?朋友在郑一官眼里一不值,家兄和他有十年的交情,郑一官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韦特先生一片好心,不知对方领不领情。唉!我与郑一官不便相见,就先告辞了,希望再次见面,韦特先生可以带来好消息。”
德韦特点头道:“这也是我的愿望。”说完送许心旭出门,然后便站在公署门口静待郑芝龙的到来。
据大员的明国人说,目前郑芝龙旗下拥有四百艘戎克船(中国帆船),60000至70000人,船只数通过许心旭得到了认证,但他的兵力并没有那么夸张,仅20000至30000人。即使如此,数量依然庞大得吓人,要知道整个荷兰人口才两百万左右。不过德韦特并不惧怕对方,只需给他10艘战舰,1000名荷兰人,他就能轻易打垮郑芝龙的戎克船队。
不久之后,郑芝龙的身影映入德韦特褐sè的瞳孔,他不再是曾经低调的公司翻译,而是中华帝国海上之王。他身着赤红sè的袍子,上面印有长着角和爪,类似蛇一样的动物,德韦特知道它是整个中华帝国崇拜的神兽,象征着无上的权力和财富,由于它是虚构之物,欧洲没有一个词语能与之对应,有人以“蛇”代替,或把它描述为“像蛇一样的大虫”,或翻译成“龙”。他的护卫身材高大强壮,目光充满jǐng惕,确保他不受半点侵害。
两人尚未接近,郑芝龙远远便用荷兰语说道:“韦特先生,好久不见了,你站在这里是专门在等我么。”
“当然。”德韦特随后开起玩笑道:“iqun,我要告诉你,你的荷兰语退步了很多。”
“语言之道,熟方能生巧,我却找不到可以交谈的对象,难免有所生疏。”郑芝龙笑着回道。他是一个语言天才。大明官话、闽南话、葡萄牙语、rì语、荷兰语样样jīng通。
德韦特故意装作没听懂,邀郑芝龙进入公署,其实他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对方是在隐晦的埋怨大员亲近许心素,而疏远他。可这也怪不了他们,远东地区只有一种人才配成为荷兰人的朋友。那便是为公司创造利益的人,郑芝龙过去没有这个资格,许心素有。
去往会议办公室的路上,德韦特半抱怨半指责道:“iqun,由于你在福建沿海的行动,今年来大员的商船比往年减少了一大半,使得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郑芝龙不慌不忙道:“所以我这次带着船队来了。放心,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更多珍贵的货物。就怕到时你们吃不下。”
东印度公司是荷兰在亚洲的意志体现,德韦特不满郑芝龙看轻公司,一脸严肃道:“iqun,我需要提醒你,公司拥有的财富遍及整个亚洲,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
郑芝龙无意同对方纠缠,解释道:“我并无轻视贵公司的意思。”
德韦特这才缓和颜sè,点了点头。带着郑芝龙走进办公室,合上房门。隔绝了所有人,说道:“iqun,我的朋友,我要回国了,也许是秋天,也许是冬天。就在今年内。”
“啊?你还会不会再回来?”郑芝龙不由有些意外。
再回来?别开玩笑了!德韦特立刻摇头。需知风险永远和利益成正比,他现今生活的既体面且富裕,可当初和他一起来到亚洲的人,至少有一半人回归了主的怀抱。德韦特庆幸自己经受住了海难、战争、疾病等等生死考验,接下来是该到享受人生的时候了。
“那真是可惜。你是我为数不多的荷兰朋友。”郑芝龙继而问道:“你知道新的大员长官是谁么?”
德韦特语气不太友好道:“彼得.纳茨,一个去年才来到亚洲,对亚洲一无所知的人。”
郑芝龙又问道:“他的为人如何?”
“大脑里填充着傲慢、自负和对亚洲人的偏见,你以后再也不会像面对我这样轻松了。”
德韦特明显对纳茨有意见,郑芝龙只信其三四分。
不久两人将注意力放到此次交易上,这才是重点,结果郑芝龙满意收购价格,德韦特亦获得不少好处,损失的仅仅是公司的一点点利润,就一点点……。
两人谈妥后,德韦特邀请郑芝龙共进午餐,望着餐桌上的面包、nǎi酪、鸡肉、熏肉、水果、蔬菜汤……。郑芝龙实在生不起食yù,内心对荷兰人的饮食化大加鄙夷,心道居住在大员的汉人成千上万,就不能请几位好厨子?惟有被德韦特赞誉为世界上最好的酒法国葡萄酒尚可入口,但同样比不上中国的陈年佳酿。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烈,德韦特趁机对郑芝龙道:“iqun,我要对你提出一个要求,你能不能和simsou(许心素)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他拖欠着公司一大笔钱以及答应为我们运送300担生丝,你封锁福建港口,不让他出海,令我很为难。”
郑芝龙轻轻抿一口酒,笑道:“许心素派人向你求援了。”
德韦特并不否认,继续说道:“你是我的朋友,但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并且我即将卸任大员长官职务,如果情况始终没有得到改善,以纳茨的傲慢必然会对你发动战争。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你肯定也不想。”
“这是……危险?”郑芝龙面不改sè道。
德韦特摇头道:“不。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提醒你,不要无视公司的利益与意愿,你或许非常强大,打败了中国福建水军,称霸海上,但与公司掌握的力量相比,你依然微不足道。”
“……”郑芝龙气极反笑,他十几岁到澳门讨生活,之后又往返于长崎、吕宋航线,最后扎根台湾,十几年来先后接触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素知西人夜郎自大,然而他还是被德韦特的狂妄之语气笑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到底有多强大他不清楚,他只清楚一点,在大明海上,对方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他现在有这个实力。
郑芝龙城府极深,仿佛听进去了德韦特的jǐng告,不仅保证不再为难许心素,还保证不会拦截前往大员的商船。
德韦特不疑有他,毕竟在他想来,和公司作对是一件极不理智的事情,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待货物全部卸上岸,白银搬上船,郑芝龙不愿久留此地,立刻向德韦特告辞。德韦特将他送走,迫不及待找来许心旭,笑道:“simhiok(许心旭),好消息,iqun已经答应我了,simsou(许心素)不必再担心安全问题,你回去后让他尽快将欠款和生丝送来大员。”
哪怕通过翻译之口,许心旭亦能感到德韦特的得意,心下冷笑,真信了他的说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面上佯装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若真像韦特先生所言,异rì家兄来到大员,必将重重报答韦特先生的恩情。”
听到报答一词,德韦特忍不住大笑,几年来的相处让他对许心素的财富印象深刻,而且他一向出手大方,此番只动了动嘴皮子,便有一笔可观收入,他都有些不想离开了。当然,这只是玩笑,当不得真,他冒险来到亚洲就是为了能够在荷兰体面的生活。
其后的rì子里德韦特一直期盼着许心素的到来,可惜莫说许心素,商船都寥寥无几,根据商船上明国人的讲述,郑芝龙回到中左确实有通告各港商人可以去大员贸易,然而往往商船载满货物一入海中立刻就被海盗截杀,能逃脱者十不及一。
德韦特听罢目瞪口呆,当他意识到自己被郑芝龙耍了,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如非大员缺乏兵船,他肯定现在就去找对方算账。现今他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派遣两艘船北上浯屿,打探情况,并和郑芝龙交涉,看看事情有无转机,而他则静待新任长官纳茨及船队的到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