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奥伦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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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盗联盟自四月二十四rì击败中左官兵,其后足迹遍布中左、海澄、浯洲、烈屿、大嶝、澳头、刘五店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致十室九窜,百姓流离失所,怎一个惨字了得。短短三天,海盗留给沿海百姓的是用三年,乃至三十年都难以抚平的伤痛。

    郑芝龙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及时叫停。

    四月二十七rì,将一位和他有交情的武官及其麾下三艘兵船放归泉州,初步向福建官府释放善意。不过他未曾提及招安,此事他不方面出面,最好由对方主动提出来,他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继续耗下去,首先坐不住的一定是福建官府。

    四月二十八rì,郑芝龙再度释放善意,通知各地商贩、渔民,报水即可出海做活,见商、渔出海无事,躲入城中避难的乡民亦三三两两结伴还家,至五月初,漳、泉沿海紧张气氛大为缓解。

    沿海渐渐恢复平静并不代表海盗们无所可做,四五月西南季风吹动,不仅是大明赴rì本的时节,同时也是去年末下南洋的大明商船归航的rì子。

    毫无疑问中rì贸易的利润是最丰厚的,可惜rì本毕竟只是一个岛国,每年吃下的货物几乎一成不变,更具体来说,一旦赴rì商船超过百艘,rì本便会消化不了,货物价格必然大幅下跌,何况还有澳门弗朗机人、台湾红毛与之竞争,进一步压缩了利润。南洋贸易利润不及rì本,可胜在地域广阔,国家众多,辛苦些多跑几个国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是以每年下南洋的大明商船一般为赴rì本的两倍。

    更重要的是,大明是货物输出国,白银进口国,从南洋回来的商船已经完成交易,船上财货价值通常在万两以上,并以真金白银居多。胡椒、香料、象牙、木材、锡铜等物亦是大明迫切需要的东西,无须担心脱手问题。劫得一艘(下)洋船,对海盗实力的提升不言而喻,因此海盗船大批南下,游弋外洋,搜索猎物。

    黄辰为了方便船只出入大洋,也是怕厦门城内的俞咨皋狗急跳墙,拼死一战,退出中左。转而入住烈屿。他麾下有林习山这位烈屿乡兵队长,本地人不说夹道欢迎,至少没给他添什么麻烦,像中左、浯洲等地,屡屡发生海盗失踪及房屋失火事件,固然未造成太大损失,却叫人不胜其烦。

    五月初五,端午节。

    黄辰短衣长裤。一身干练,立身于以卵石墙裙围起的院落当中。迎着初阳,拉开架势打起一套拳法来,只见其起落间,有鹞子穿林之巧,狸猫扑鼠之妙,倒翻五擂之猛。手、步、腰三盘圆活运转,一招一式皆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显然已经修炼到了极深的火候。

    如今黄辰麾下大船数十,战士数千。只要轻轻挥一挥手,无数人愿意为他舍身一战,可他并未沉迷于权力当中,如非夜宿海上,无论晚间睡得有多晚,第二rì清晨必定早早爬起,一丝不苟,jīng磨武艺,风雨无阻。他近乎于偏执的坚持,在于缺乏安全感,不管是以前曾有过被人拐卖经历的‘他’,还是现在灵魂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他。在他的思维里,与其把自身的安危寄托在他人身上,不如使自己变得没有破绽。

    行云流水般打完这套刚猛无铸的拳法,黄辰缓缓吐气收功。

    “大首领,你歇一会,先擦擦汗,喝口水。”郭大眼拿着面巾、水杯走过来说道。

    黄辰没有伸手去接,看着郭大眼,又看看不远处的彦氏兄弟,平rì这些事都是他们兄弟在做,郭大眼越俎代庖,想必是为杨东求情来了。黄辰猜得没错,杨东xìng子素来跳脱,喜动不喜静,被他关押十rì之久,整个人都萎靡了,终于忍不住托郭大眼前来说情。

    黄辰视线再次转回郭大眼身上,若无其事的取来面巾拭汗。

    郭大眼干巴巴笑道:“大首领,你是知道的,我嘴笨,不会说,杨大哥有错不假,但请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他一次。今rì正值端午,大首领不若图个喜庆,把他放出来和兄弟们一起饮酒过节。”见黄辰依旧不置一词,郭大眼无奈又道:“杨大哥是真的知道错了。大首领关着他又有何用?不如让他驾船出海,行劫(下)洋船,戴罪立功。”

    “大首领,你……”郭大眼还要再说,黄辰不耐地挥手道:“行了,别在这呱噪了,影响我练武心情。——你去把杨东、洪举叫来见我。”

    郭大眼怔了一下,喜道:“多谢大首领……”

    “快滚。”黄辰呵斥道。

    “这就滚、这就滚……。”郭大眼乐呵呵离去。所谓打是亲,骂是爱,黄辰正是不拿他当外人才这般对他,若以礼相待反而说明不亲近。

    郭大眼走后,黄辰一边擦汗一边喃喃自语:“到端午了么。”不知不觉他离家已有三个多月,也不晓得阿妈、哑妹怎么样了。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村寨正同林七老打生打死,可他还是抽出时间陪阿妈、哑妹过节,一家人开开心心吃粽子,饮雄黄酒,置新衣裳、新首饰……。今年缺少了自己,家里应该会少了很多笑声吧。依照目前的形势,他短期内很难回去。

    等到体力恢复过来,黄辰业已不再乡愁,取过一柄竹刀,与同样持着竹刀的彦四郎对冲劈杀,只是过程不甚流畅,站在一旁的彦次郎不时叫停双方,纠正黄辰招式错误之处。

    黄辰好友王永就jīng于倭刀术,不过这个jīng是相对明人而言,他师从浙江一位武师,而那武师又学自某位流落海外的rì本浪人,水平可想而知,远逊于武士家庭出身、曾得名师指点的彦氏兄弟。黄辰前世学过rì本柔道,对rì本技击之术并无反感,而且倭刀术确实有可取之处,特别是步法。奇诈诡秘,与人对敌时出其不意施展出来,可收到奇效。

    和往常一样,两人再次以平局收尾,黄辰心知是彦四郎有意相让,两人不计手段。生死搏杀,胜负或许不好说,然而仅限于倭刀术,黄辰就算再练几年也未必是他对手。

    仲夏之月的福建沿海闷热háo湿,即便是清晨也感受不到多少凉快之意,经过一早上的剧烈运动,黄辰汗如雨下,浃胸透背,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一样。他一刻也不愿耽搁,急急返回室内洗澡。待他一身清爽的从浴室出来,杨东、洪举二人已在外等候有一会儿了,前者一看到他,立刻站起口呼大首领,洪举虽也起身,却未说话,心中明显还带着怨气。杨东眼珠子一竖。便要破口大骂,瞥见黄辰向他投来jǐng告的眼神。顿时偃旗息鼓。

    黄辰暗暗一叹,看来他和洪举的缘分是真的尽了。随后狠狠训了杨东一顿,将他撵走,留下洪举,两人一时无言以对,房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良久。黄辰缓缓开口道:“出了这档子事儿,想来你未必愿意再在我手下任事。你看这样如何,而今正好起南风,你乘船回大陈山吧。你在海上拼搏了大半辈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退下来,大陈山环境相对安宁,而且你亦可用经验帮助三弟胡寅,他是胡二爷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洪举面sè变幻,足足沉默了十几息才开口道:“多谢大首领的好意,不过我不觉得自己老了,自认还能再干上几年。”

    黄辰面无表情道:“那你的意思是?”

    洪举道:“我有一位台湾旧友目下在郑芝龙郑大当家麾下讨生活,我想去投奔他。”

    黄辰知道他二十几岁就跟随一目老、胡二老闯荡海上,而一目老、胡二老落户大陈山还是近年之事,之前一直盘踞台湾,洪举有几位朋友十分平常,不平常的是他的选择。黄辰继续劝道:“我还是希望你回大陈山安度晚年。”

    “我无亲无故,安度什么晚年?生于海上,死于海上,就是我的归宿。”洪举口齿间已隐隐透出一丝怒意。

    黄辰一脸平静的看着洪举,后者毫不相让。半晌黄辰道:“好。我派船送你去中左。”

    “大首领,我回去收拾行装,告辞。”洪举两手抱拳道。潜台词自然是叫黄辰尽快安排。

    望着洪举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黄辰轻轻摇了摇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该做的他都做了,可洪举依然不愿放弃心中仇怨。他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弟兄的血,却不代表他是优柔寡断之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毫不犹豫对洪举宣判了死刑。

    “大首领,要不要我去把他……。”彦次郎以手做刀,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辰否决道:“不能在岛上杀他,只能在海上。”赵弘毅、阮进皆非良选,何况他们目前不在烈屿,用杨东则过于明显,庄默也不妥当……。黄辰想到了张刑,后者小小年纪心xìng冷酷,手段狠辣,又对他无比忠心,是最适合的人选。对彦次郎道:“你去将张刑唤来。”

    彦次郎称是,不一刻带着张刑回来,黄辰说道:“你派船送洪举去中左。”

    来之前彦次郎就已全盘告知,张刑毫无意外,不动声sè道:“我知道了,大首领放心。”

    张刑走后,黄辰以手支额,双目微阖,好似睡着了一样,从不敢杀人,到杀人,再到杀自己人,他正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同时也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

    …………

    台湾海域。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如同绸缎般平滑的海面随着风儿上下起伏,在rì光的照耀下,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宛如一颗颗珍贵的水晶。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以九艘福建、鸟船、苍船组成的船队由西北向着东南行进。

    这支船队隶属于郑芝龙,里面载满了其在闽粤掠夺来的货物,运抵大员足可换回两万两白银,也只有他才能在当前组织起如此规模的商船队。事实上郑芝龙近来所得远比想象中要多,这些货物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从来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台湾荷兰人,他的生意伙伴还有澳门葡萄牙人、长崎rì本人。

    荷兰国土狭小,地理位置则极为优越,位于大西洋沿岸,又处于北海、波罗的海至地中海的商业要道,使得荷兰人拥有卓越的航海技术以及发达的海上贸易。

    随着东方航线的开辟,商业步伐遍及整个欧洲海洋的荷兰人于本世纪初成立东印度公司,受到荷兰国家议会的鼎力支持,身兼国家职能,最直接的体现便是位于台湾大员的奥伦治城。这座尚未完成第一期工程的城堡,兴建于1624年,先后动用了数十名毕业于莱顿大学、弗兰尼克大学、乌特勒支大学以及各私立学校教出的工程师、测量师、制图师、建筑师等专业人才。

    在学校时,这些专家接受的训练是按照一套制式化的模式来建造城堡与市镇。这套模式是荷兰人多年在沿海省份创造及重画土地,以及同(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作战时建造碉堡和军营得来的经验。

    当初的设想是,花费十年时间、三十万荷兰盾(约八万五千两白银)将奥伦治打造成远东永不凋零的堡垒。不过这个数字只是理论值,真正建成需要花费的时间和金钱至少会溢出百分之五十以上。到时候或许它就不叫奥伦治城了,因为据说巴达维亚方面觉得奥伦治这个名字与它的地位不符,打算改名“热兰遮”,以荷兰省泽兰省之名为参考。

    奥伦治虽然距离建成还任重而道远,但也已经初具规模,以土堆砌的墙垣,四个角落的棱堡,附近的汉人集市以及zhōng yāng地带的荷兰人市区,顺着以石块铺就,笔直宽敞的市区大道可直接到达大员长官府邸。此刻大员长官德韦特正在会客厅亲切招待许心素的堂弟许心旭,当他听到报告称郑芝龙带着载满货物的船队抵达港口,一时间不由愣住。(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去 读 读 .qududu.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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