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大慧静静的跨马而行,窥视身前的李国楼,危险临近,李国楼难道不怕吗,迎矢冒险犯得着吗,他从來沒想过要身临战场,心中的理想是傍上高官,混吃混喝,混一顶官帽,逍遥过一生,过去连走夜路都不敢,现在竟然领兵打仗,还在战争的最前沿,理想随着环境而改变,饭大慧壮志不言愁,对于枪炮声习以为常,看上去成熟老练,其实那分恐惧萦绕在心坎,一直挥之不去,他还是怕死,最怕被冷枪打死,但为了身前的李国楼,饭大慧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尊崇拜的神,在李字营战士心目中,李国楼就是那尊神,只要李国楼下令,战士们就敢往前冲,黑夜让人看不见,但微弱的那几盏油灯,就是指明前进方向的明灯,李国楼就在身边,这是一种力量,一种激情澎湃的力量,激励每一个战士,毫不畏惧的看向黑沉沉的远方,
黑夜里潜行,很容易被敌人发现踪影,随时都会有危险,可以说是兵家大忌,清兵从來不用这种战术,但李国楼义无反顾的暴露踪影,这是勇气,也是一种战术,敌我双方都不摸底的情况下,看谁才是真正的勇士,造反派扯旗造反才两天,人心尚未归附,回军游击队、土匪、造反派,各自为战,还未形成合力,时间拖得越久,对清军越不利,百姓对大清的各种不满,都会爆发出來,甚至会有更多的清军炸营,要在这纷乱的战局把握战机,寻找胜利的曙光,击败雷恒所部,占领延安城,
“命令队伍原地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出发,”李国楼在小溪前面拉住马缰,抬头看向黑漆漆的远方,不管前面有什么,他都要闯过去,
五鼓时分,李国楼命令停止前进,让队伍休息一个小时,让战马养足脚力,准备天明的战斗, 战士们喂马喝水,取出一块盐巴,让战马舔食,亲昵的拍拍马脖子,人和战马也有感情,每一名骑兵就和战马建立深厚的感情,人马合一才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
战士们看似从容不迫的休息,但神经都蹦得紧紧的,未知的地界,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敌人,黎明即将到來,战斗马上开始,结局是喜是悲,战士们充满斗志,有信心打败造反的哥老会,乌合之众哪是精兵悍将的李字营对手,
晨曦的依稀光亮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李国楼坐在草地上,脑海里千头万绪,郭家桥的刘松山得到消息了吗,徐占彪、黄鼎、郭宝昌他们会不会不顾一切杀奔延安,灵州的左宗棠会做出何种战略部署,
还有大娃子、穆三他们会不会弄假成真,被手下人蛊惑,再次反叛大清,这会让他成为万矢之地,被朝臣攻讦、谩骂,连高连升之死,都会怪在他头上,
巴特尔、成昆率领的骑兵在哪里,会不会被造反派围攻,所有的疑团,沒有答案,求人不如求己,浑身是胆的赵子龙,还怕个鸟,他要靠手中的拳头,砸碎造反派的美梦,
李字营才四百多人,这点家底就拿出來拼命,到底值不值得,有时不能算得太清楚,脑子一根筋的往前冲,胜利是靠战斗打出來的,算计只是纸上谈兵,战场云波诡异的变化,他有信心让造反派窝里斗,
四周静悄悄一片,战士们悄无声息的坐地休息,很多战士已经躺在一块毛毯上睡着了,李国楼一拍屁股上的沾上的杂草,随势一脚踢向饭大慧的屁股,喝道:“出发,”
绵长的队伍拉得很长,这样行军的好处是不会轻易落入敌人的伏击圈,骑兵有很强的机动性,在野外打仗骑兵优势明显,随时可以发起进攻,想战就战,想走就走,
先头的游骑已经至新窑地区,前方有反叛的清军驻防,李字营骑兵的眼前,可以看见一座三丈多高的烽火台,正好卡在山梁的中间,李运开举目望去,沒有雪山狮子旗,烽火台上插着日月战旗,
“奶奶的,想要我们命啊,不知我们有铜炮啊,”李运开手中的左轮手枪顶了顶帽儿盔,喝道:“马大胯子,给我向前喊话,给我把家伙亮出來,”
“哎,”马大胯子从马背上的袋子取出一块布,展开一面旗子系在竹竿上,跃马举旗迎向敌人的烽火台,迎风招展的旗子上书:《免死》两字,
烽火台上已有数十支枪管对准了马大胯子,叛军们瞪大眼珠子,看见旗子上的字,嘴里五味俱全,心里七上八下,沒有人开枪,想听听劝降者怎么说,
军令一下,视死如归,马大胯子心里害怕得很,但身处最前沿,只能抛弃胆怯的恐惧,行进至百米之内,一只手挥动免死旗,另一只手放在嘴边,高声吼道:“高字营弟兄们,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祖国召唤你们回來,投降免死,既往不咎,谁敢命令你们开枪,打死他,赏银五百两,哦,我们是李字营的人马,我们可是并肩战斗过的兄弟,李字营最多的是大炮,全部在后面呢,再晚你们就來不及了······”
马大胯子不停的唠叨,已经离烽火台五十米距离,连吓带懵的大声嚷嚷,蛊惑烽火台上的人投降,声音响彻云霄,一个人的声音抵得上十个人,
烽火台上的人依然在侧耳倾听,沒有哪个人扣动手中的扳机,有的战士眼里噙满泪花,他们也是人,并不是一部只听军令的机器,背叛主公高连升,跟着哥老会的雷恒干“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件事,听上去很有诱惑力,但真的干了,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家人、后果、结局、活剐,这些都会想,还有那尊另所有人恐惧的大神“左宗棠”,他们并不想把枪口对准昔日的战友,脑海里想着往昔高字营的光荣,犹豫不决中,沒有哪名守卒去向队长禀告,都在默默的倾听,长官给他们讲造反的道理,现在听另一种不同声音,也有心灵上的启迪,该怎么办呢,他们是军人,唯有听军令行事,困惑让十几名守卒谁都不吱声,
蹬蹬蹬,一名满脸横肉的队长急冲冲登上楼來,叫骂道:“混蛋,干嘛不通知我,我命令开枪,快开枪,让乌鸦早点死,”
“呯,”宁静的黎明响了第一枪,跟随在队长身后的一名亲随,抬起毛瑟枪,向身前的队长扣动扳机,枪管冒着硝烟,鲜血从那名队长后背潸潸流出,
一脸稚嫩相的亲随把自己队长打死了,同乡能怎么样,马首是瞻又如何,斩鸡头盟誓只当放屁,该是认清形势的时候,
“高字营弟兄,我们反正了,绝不做背叛祖国的人,我命令开门,”
“我听小刘的,”一名守卒站队,表明立场,自然而然站在刘锅盖身边,过去看不起只会倒痰盂的刘锅盖为人,沒有到关键时刻,会是他第一个站出來,
“我也听刘锅盖的命令,”第二名守卒表明立场,射击孔又少了一杆枪管,
“我去把那面鬼画符的旗子扯下,看着就恶心,”
“我们去开门,可惜李字营來晚了,我们的高守备啊,唉唉唉唉,”烽火台上的守卒泣不成声,爆发出真挚的感情,哪有背叛自己主子的道理,在战士心目中高连升才是主子,雷恒只不过主子豢养的一条狗,反噬其主的狗乱咬人,不值得替狗卖命,
雷恒通过卑劣的突袭,杀死守备高连升,率领哥老会成员造反,这种杀死主子的举动,连哥老会成员心里也存有芥蒂,这些守卒早就加入哥老会,接受“驱除鞑虏,复我中华”的思想,但忠义思想依然很浓,高连升的地位在军队里无人撼及,雷恒杀死高连升的举动,沒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让这些身处最底层的哥老会成员,认清了雷恒嘴脸,无恩无义之人,哪里值得他们卖命,
“我來和大嗓门说,”刘锅盖把脑袋露出,向下面摇旗呐喊的马大胯子,喊道:“大嗓门,别喊了,我们反正了,等着,马上开门,”
李运开的两队六十名骑兵和主力相隔很长距离,至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晚上沒有休息过,直接行军至新窑南大门,
李字营若是攻打烽火台,要有大炮拖至烽火台前面,铜炮体轻,搬运灵活,李字营骑兵携带了五门铜炮,足以对付沿途小型的堡垒,攻打烽火台还要制作登城战的梯子,攻下來沒有问題,但耗费时间,所以李运开采用攻心为上的策略,试试看不会有错,果然那面碍眼的日月旗,从烽火台上扔下來了,
“哈哈,还是我想的办法聪明吧,敌人投降了,”李运开那张稚嫩的脸,笑成一朵花,把一件战功揽在身上,也不想想那面“免死”大旗是谁给他的,
油葫芦贼眉鼠眼的五官挤在一起,笑道:“马大胯子首功,以后回到京师里,有得好吹嘘了,”
“哈哈哈哈,”散落在远处的一群游骑,高傲的狂笑,耀武扬威的挥动李字战旗,他们是军队里最勇敢的人,
“小心诈降,让守卒出堡垒,接受反正,”傅国重老谋深算的模样,不忘谆谆教导身边的晚辈,心里怀有一丝伤感,他打仗的经验都不顶用,李字营打仗使用的战术与往不同,不知是年轻人无知无畏,还是自己老了,
李运开微笑着点头道:“嗯,这个我知道,先进去十个人,我才不会一拥而入,傅国重这座烽火台交给你了,带领这帮兔崽子把新窑地区给我扫荡一遍,谁跳出來闹的人,给我······这个不用我说了吧,”
傅国重摸着大胡子笑得奸诈,清军扫荡一遍,哪会有好事,正好乘此机会敲诈一番地方乡绅,灭掉几个家族,把地方上不安定因素清除,顺便发点小财,
速度代表决心,很快那面象征起义的战旗被扔下烽火台,大门洞开,刘锅盖带领四十多名守卒跪地迎接,一座坚固的烽火台被李运开兵不血刃的占领,雪山狮子旗重新插在最高处,
此时朝霞才展开胸怀,冉冉升起的太阳从地平线展露炫目的光芒,那东方的大地上一列列骑兵拔出战刀,向雪山狮子旗致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