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班长叫道:“陈博,快点把衣服换了,到āo场集合!”陈博吸取昨晚的经验,弯着腰换过一套新衣服,三下五除二下床直奔校场。
早晨的训练十分简单,绕校场十圈跑,跑完之后早饭。
相对昨天晚上的紧急集合相比,这十圈轻轻松松跑完,新兵们全部钻进了大食堂,虽然稀饭和筷子早已准备好,但还不能立刻就餐,政委要讲话。
钟浩午穿着整齐的军装,严肃地站在前首,扫视一眼道:“兄弟们!从昨天开始,你们都已经是一名中华自强军的新兵,但是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这还远远不够,你们至少要进行三个月的新兵急训……现在,大帅正在扩充各个部队,而且还要组建第七军,军长就是红河战斗中的大英雄马祖黄将军,你们别以为通过了三个月急训就能顺利分配到各个军去,咱们这里的一千号人要有一百人左右会被分到后勤部队,比如各个辎重团、后勤基地,说不定,你也可能去养猪!”
“养猪!?”新兵们一片哗然。
钟浩午喝道:“肃静!告诉你们,自强军的作战单位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你们急训两个半月后将会进行考核,包括军姿、搏击、shè击、奔袭等项目,我希望你们能够全部通过,通不过的,那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人家在前方打仗你在后方搬炮弹,别以为打仗的才会死,敌人往往都喜欢攻击搬炮弹的……”
卢野在位置上低声咕噜一句:“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哪来那么多屁话!”
陈博嘴角动动,想笑没敢笑出来,头也没动小声道:“少扯淡,小心你被分去喂猪!”
陈博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卢野的小心肝立马提到了嗓子眼,自己刚到军营里就揍了上级,会不会遭到报复?看看陈博面不改sè坐在那里,心里又觉得踏实了许多,陈博都不怕,我怕个鸟!
“……在军队里,讲究的是气势和斗志,所以,我们每天在三餐之前都要唱歌!下面,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白天训练的时候都在脑袋里练一练,各班的班长督促一下,今天晚上一定要唱个周全。”
“还要唱歌啊!?”
新兵们面面相觑,前首的钟浩午已经带头唱了起来:“我是一个兵——唱!”
“我是一个兵——”新兵们稀稀拉拉南腔北调地跟着唱起来,与其说是唱,倒不若说是吼,老兵们十分认真地巡守在一旁,见到谁不用心立刻低声威胁,“不好好唱小心去喂猪!”
“来自老百姓——唱!”
“来自老百姓!”这二句的节奏开始有些进步,想来喂猪的威胁很有效果。
“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才能保乡亲——唱!”
“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才能保乡亲……”
新兵们扯着嗓子跟紧钟浩午的指挥吼完军歌,钟浩午满意地点点头,“开饭!”
饭后便开始正式的训练,最开始是学打绑腿和站姿,慢慢的增加其他项目,有一次陈博在闲聊时问班长为何还不发枪,被班长笑骂道:“你个小兵蛋子,站都站不好还要枪?”
陈博感觉在新兵营的时间,有时候会就像他娘做的面条一样,有时候会拉得很长,有时候又会揉得很短。白天训练是细细的龙须面,晚上睡觉那几个小时是刀削面。要站岗,晚上还有几次紧急集合,不可能期望睡一个完整觉,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有一次,陈博睡得太死,当时又是班长在外面站岗,全连新兵跑了一大圈都回来后,发现陈博仍然在呼呼大睡。班长诧异地道:“呦呵,陈博这小子真够快的,大家都才进来,他居然都脱下睡了。”第二天,卢野才把这个事告诉陈博,陈博根本就没听见紧急集合哨,白天训练了一天,累得天昏地暗,连怎么上床都忘了,哪还有时间听集合哨。
新兵训练很多科目都是按照统一安排执行,从基本的军姿到复杂一点的单杠、双杠等器械,每天一趟五公里轻装越野,跟家常便饭一个样,只能多一趟,不会一点都没有。当然也少不了“化课”,这自然不是在学校里要学的东西,而是部队的条令条例,也决不是看看就完了,必须每个人背得滚瓜烂熟的,营里还要进行考核。
为了丰富军队的业余化生活,刘摩亲手创办的《自强军旅》、《时代青年》、《世界军事》等杂志在军中发行,每个连都设立了一个报刊室,每到周rì下午的时候这里便挤满了新兵蛋子,即便不识字的也要来凑凑热闹,因为有些杂志里面有很多jīng美的图片,这让新兵们十分新奇。
让陈博、卢野这些从新式中学出来的半吊子学生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威武的大炮、壮观的军舰,而是《时代青年》杂志中的交友专栏,二人齐声感叹这个大帅太有人味了,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海南各地包括南洋一带的青年都会写信到杂志社,然后登出具有代表xìng的人物的地址、姓名,其中还有些小女生!
第一次部队条例考试,陈博压根都没怎么看那些条例,别人在努力背的时候,这个小青皮在写rì记,这是他从新式中学中学到的唯一一个良好习惯,或者想着女中那些美丽的女同学,琢磨着是不是跟哪个发展一下,打发点寂寞的时间,也显示一下自己这个自强军战士。心底期望着收到几封带着香味的信笺,再奢侈一点,那就是她们的玉照了。
照片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很稀奇,但陈博和卢野早已是见怪不怪,不过卢野的照片最多,而且都是漂亮的小女孩,常常会吸引一大帮跟屁虫舔着脸求卢野给几张看看,过过眼瘾。这一点让陈博有些感慨,谁叫咱对那玩意懂得晚呢,听说卢野还有个童养媳,若不是程部长在廉州推行新生运动,只怕现在的卢野都是孩子他爹了。
第一次条例考试是在一个下雨天,所有新兵都坐在大食堂里,跟考场没什么区别,每一个监考的“老师”手里都拎着皮带。
陈博没怎么看条例,就在纸上胡乱地写了满满一页纸。
收卷的时候,字少的、空白的,都尝到了皮带的滋味,好些不识字的学员泪水打眶,连指导员又在晚上召集识字,并信誓旦旦地向不识字的新兵保证,令他们能在急训结束后写一封像样的家信。陈博偷笑着看那些愁眉苦脸的新兵,暗想道,脑袋里的字多真好,又逃过一劫。
晚饭过后,排长把陈博叫到他的单人宿舍,难得温柔一回,差点让陈博洒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排长道:“你小子还挺能写的,你的卷子我看了,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说什么擅离岗位者、半夜放屁的都要枪毙,驴唇不对马嘴,照你小子这么说,咱们自强军还不都枪毙光了,没你小子说的那么严重,心底也别因为上次的事情胡思乱想。连长说了,你小子跟卢野都是好苗子,训练很积极,你的笔也可以,字写得不赖,将来有前途……”
当陈博满脑袋浆糊晕晕乎乎地离开排长宿舍时,心底激动万分,因为他知道,连长都夸他了,新兵结束后肯定是不会去后勤部队的。晚上,睡觉时在梦里都偷偷发笑,害得睡在他下铺的班长多次摇醒陈博,以为这小子得了癔症。
三零六连有个陈秀才的消息跟着不胫而走,这倒是小事,陈博的字功夫却多了起来,经常有人找他写写信什么的。这当然不是无偿的,每封信的具体收费方式要看难度大小,写家信的,一般是水果,写给笔友的,一般是帮着洗衣服,写给异xìng笔友的最贵,至少两支香烟,香烟这玩意在这里是稀罕物,只有南闾镇上最大的杂货铺才有得卖。
不过也有例外的,那便是卢野。
陈博帮卢野写信都是免费的,从来不给什么报酬,陈博的心里一直处于一种极不平衡的状态。
终于有一天,卢野将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摆在陈博面前道:“兄弟,我特喜欢这个小妞,听说是南洋胡家的小姐,在琼州读中学,是我偷偷从报刊室的杂志上撕下来的,帮我追到手,这是地址和姓名,哥们这辈子都忘不了你。”
陈博仔细端详着照片,这个胡家小姐的确很漂亮,长长的头发,美丽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真是让人过目难忘。陈博蓦地想起自己是一名军人,军队条例中要背的第一条就是保护大汉民族子民的安全,陈博偷偷地记下了那女孩子的名字和地址,信一直找借口没帮卢野写。
……
新兵急训终于开始倒记时,最后一个月才是新兵们盼望已久的shè击和投弹练习,而此时琼州已经进入高温天气。还好新兵团的营盘设在南闾岭的北部山脚,高大挺拔的南闾岭为营盘遮住了毒rì的强光。
陈博第一次摸到枪十分兴奋,这是个真玩意啊!拿在手上,这儿瞄一瞄,那儿看一看。修长的枪管,木制油滑的枪托抵在肩膀上特别舒服,但是子弹还没有发下来。陈博的心里如同无数只猫爪在不停地胡抓乱挠,想着什么时候能真正打响一枪,好写信跟胡玉吹一吹,几乎所有的新兵都跟陈博一样的想法。
可是几天后新兵们才知道,想学会shè击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这之前有很多科目需要练习,卧姿、半姿、站姿等等基本功。每天一些除了正常的科目复习之外,增加了军体拳、手榴弹投掷之后才是练习shè击,天天大中午练习shè击姿势,不需要动,趴在三十多度的地面上,钢枪被阳光烤得烫手,准星上反shè着刺眼的阳光,就这样瞄准一百米距离的半身靶,一瞄就是一个小时。
地面烤得肚子里跟火锅一样,那也必须得忍着,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新兵们也不敢抬手擦一下,因为几个班长像恶狼一样游弋在周围,动一下皮带就抽在屁股上。
天一热人就容易犯困,虽然中午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下午三点,太阳老爷仍是jīng神抖擞,恨得新兵们接连磨牙咒骂。
有时候,趴在那里扶着枪就能睡着,身体不好的,休克过去也会经常发生。发的四身新军装都已经大大小小的磨出了好多个口子,布鞋也穿坏了几双,却没有新发的,只得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接着练,还说是要培养艰苦朴素的作风。
这一天午休的时候,连指导员找到班长,下午团部要检查枪库,让班长派几个新兵帮着收拾一下。陈博自告奋勇要去见识一下。
三道大铁索解开后,还有一道保险装置,这才将沉重的铁门打开。
我滴娘啊!
有教室那么大的空间里,到处是枪支弹药,四周弥漫着金属的味道。左边墙上挂着十来只手枪套,下面是堆了一箱箱的子弹和手榴弹。再向前,整整一面墙的近两米多高的落地铁皮柜,指导员打开柜子,柜子里边整齐地摆放着数百把钢枪,扳机处有钢丝串连,准星和枪口全部使用枪套罩住。再看正前方,指导员掀掉蒙在上面的帆布,陈博被彻底震撼,是两挺支着轱辘架的四管马克沁重机枪,小手臂粗的枪口高高仰起,浑身乌黑锃亮。在重机枪旁边是四门轻机枪。
陈博一个一个地看着摸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嘴里不停地啧啧作声。
指导员交代新兵们擦拭地面和枪支,自己在一旁拿着单子核对数量。陈博在一边用枪油擦枪,趁别人不注意,偷偷从子弹盒里拿出一发装在口袋里,埋着头继续干活,心里砰砰直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