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īng明沉稳的伍业斐在香港商人中德高望重,被安排在刘摩的手边,伍业斐抱拳问道:“刘大人,在下有诸多不明,还请大人为在下解惑。”
刘摩笑着握住伍业斐的拳头道:“伍老,您是商界前辈,与雪岩先生称兄道弟,我刘摩称雪岩先生为叔父,按道理我也是伍老的晚辈,伍老叫我小字牧平即可,千万莫再叫我官名。”
伍业斐也是个爽朗变通之人,抚掌一笑道:“那好,我就大胆叫一声牧平。牧平,刚才你说请我们到琼州办厂做生意,虽说现在沿海各地到处都在兴办洋务,但私人洋务极为稀少,雪岩当年办理缫丝厂,也是差点栽了跟头。再者,牧平家大业大,为何不独坐琼州,非要我等过去?”
刘摩点点头道:“老先生问得好,不过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老先生一句,不知老先生可知中国历朝历代哪个时期最为繁华?”
伍业斐答道:“应该是盛唐时期吧,我曾在书中看到过,贞观之治时国库中扣铜钱的线都烂掉了。”
其他商人注目侧耳旁听,生怕漏掉一个字眼,以往的清廷官员都瞧不起商人,“伍老”这一称号也只有商界中人称呼伍业斐,没想到刘摩这个从二品的巡抚也尊称伍老,还自认是胡雪岩的子侄辈,令众人叹服。
刘摩道:“伍老有所不知,中华历朝历代最为繁华的时期为宋代,因为宋代是最mín zhǔ的时代,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以法治国,这样便保证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北宋是最早出现夜市的时期,灯火马龙,昼夜不息,连汴梁最大的相国寺也成了集贸市场,和尚卖起了猪肉,可以说宋代的商业发达已经深入骨髓,直接推动了明与技术的发展。而观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藏富于民。”
刘摩扫视一眼正聆听他说话的众人,笑道:“所谓藏富于民,实际咱们中国人已经喊了几千年,包括孔孟二圣,但发挥的效果却一直不理想,总有那么多道貌岸然满嘴经的蛀虫硕鼠破坏国家大计,当然,把国家之希望寄托在一个人及其后代的身上,也是无法延续明繁华的根本原因。”
刘摩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众人为之愕然,没想到刘摩竟敢在大伙面前明目张胆地反对皇权,众人或若有所思,或默默无语,或心有忐忑,一时间刘摩周围的场面冷了下来。
看来把人家都给吓着了,刘摩暗地里苦笑一声,对着夏欧生使个眼sè,夏欧生会意,站起身举起酒杯道:“今天我家刘大人与诸位好友能够赏光,欧生感激不尽,水酒一杯不成敬意,在下先干为尽!”
“好!”众人的情绪这才被调动起来,纷纷举起酒杯,场面再次活跃起来。
杯酒过后,浓眉大眼的瓷王胡旭德道:“据我所知琼州盛产白砂,均是上等的玻璃原材料,若是我胡某人想在琼州设立玻璃厂,产品出口到南洋或是其他地方,琼州方面给予何等优惠?”
刘摩笑道:“若是胡先生有意,可以随时办厂。关于诸位到琼州办厂一事,在下有几点说明,第一,工人工作时间不允许超过十二小时,严禁夜班,因为琼州温度高,使人无法长期劳作,现在琼州官设的工厂全部是六小时两班制,中午休息三个半小时,没有夜班的;第二,厂主建设厂房或是租借厂房,地皮税是免五年的,由琼州宣抚司下属招商局承担,待海南建省之后,会设立专门的招商局负责外商投资管理诸多事宜;第三,就是工伤问题,特别是制造业之类的工厂,工人受伤的比例较大,厂主需要负一部分责任。”
胡旭德不解地问道:“厂主如何负责?”
“能到机械制造类工厂上班的工人,多是家中顶梁柱,若是有残疾在身,家中势必衰落,所以在下也在考虑制定伤残类的赔偿细节办法,大家请放心,其中厂主需要承担的都是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其他都由官府承担,比如子女抚养、老人赡养等问题。”
胡旭德不以为然地道:“虽说大人爱民如子,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胡某南洋的工厂里也曾有过类似事情,多是一次赔偿永不纠葛。”
刘摩笑道:“胡先生南洋工厂的工人多是土著,死伤之事自有当地的办法处理,但琼州实则情况不同。琼州现在移民达到近四十万人,而现在工厂的工人中有一半是来自外地,若是草率处理问题,在下担心外省人员议论琼州视百姓如草芥,不愿前来,为了琼州发展大计,所以在下只能事事想在前面。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在下并非是为了标榜自己,而是为了睡得踏实吃得舒心。”
“好一个睡得踏实吃得舒心!”一直没有开口的巨商潘旭安大声赞叹,刘摩向其点头示意,只见潘旭安身边坐着一位二八佳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紧紧盯住自己,刘摩报以笑容,佳人的脸庞立刻红晕涌动,将娇颜侧到一旁。
潘旭安却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对刘摩的青睐,扬声道:“牧平所言中肯,我等虽然久居海外,但还是身怀故乡,我考虑在琼州办水泥厂或五金厂,不知道牧平有何优待?”
刘摩道:“潘先生若真有此想法,牧平竭诚欢迎。现如今琼州有三座水泥厂,月产量二十五万吨左右,全部用于铁路、公路、港口等基础建设材料。若是潘先生考虑办水泥厂的话,不妨到琼州的三亚看一看,未来两年内,三亚将要建设一个年吐吞量与香港并肩的港口,可以同时停靠五至八艘万吨级巨轮,而相关的配套设施,比如防风堤、仓储、船坞、道路等等,我与美国的建设公司大约算了一下,至少需要六百万吨水泥,这也仅仅是三亚一地,所以琼州的水泥用量还是很巨大的。”
众商人埋头算着自己的生意经,不愧都是生意场中的老手,很少有表情上的波动。伍业斐问道:“牧平,你自己家大业大,为何不全部包揽下来?即便与人合作也是利润巨大,为何还要老朽等人前去办厂?”
“伍老这个问题或许是每个人都存在的疑虑,而且有些地方的官员让大家都感到害怕,所以才避居海外。”众人会心一笑,亦有叹息者。刘摩接着道:“诸位都是商业届的jīng英典范,我试问一下,没有谁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比如伍老,您从事海运生意,兼及茶叶、生丝出口和碱、盐的进口,不知您想过没有,为何我们国内始终没有一家制造纯碱的工厂?其实纯碱很简单,用途极为广泛,且纯碱的工艺也非常简单,却始终没有人去考虑制造。在英国,一斤的纯碱不过折价一钱银子,到了咱们这里就要卖到二两至三两,牧平心中焦虑,但实在是有心无力。琼州目前虽有一些外地人在经商,大多是小本小利,只有胡记蚕丝厂规模成型,而牧平所作之事多而繁琐,所以在琼州栽下梧桐树,来请你们这些金凤凰啊!”
众人大笑,纷纷敬酒。
伍业斐叹道:“老朽亦曾考虑设立纯碱工厂,只可惜工艺不jīng,洋人的设备庞杂,āo纵困难,若是请来洋技师,代价实在无力承担。”
刘摩面含微笑道:“若是伍老有意,牧平可以为您牵线搭桥。实不相瞒,在下当初在美利坚开创产业之时,曾在英、法、荷、德等国设立商业分公司,采集各国商业资讯,所以手头上相关的工业资料非常丰富。”
“哎呀,”伍业斐等人惊叹一声,目目相觑,看来这次刘摩确实是诚心相邀,什么样的家底都抖了出来,那还没露出来的又有多少?伍业斐连声道好:“有牧平此言,老朽决定先到琼州考察一番。”
伍业斐带了头,其他人亦是跃跃yù试,刘摩当即吩咐夏欧生通知中特公司准备客轮,供这些金凤凰使用,然后继续把酒言欢,直至深夜。
次rì,刘摩与岑hūn煊起了个大早,正准备前往广州拜会张之洞,夏欧生来报,伍业斐、潘旭安二人联袂来访。
刘摩快步走到会客室,伍业斐二人正坐在室内饮茶,见刘摩进来,忙起身抱拳。刘摩笑道:“不知二位先生与潘小姐在此等候,牧平实在惭愧。”
伍业斐亦是hūn风满面地道:“无妨无妨,今rì我与旭安前来,有一事与牧平相商。”
刘摩还道是两位商贾心有顾虑,温言道:“二位先生请坐,咱们慢慢说,只要牧平能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伍业斐笑道:“有了牧平这句话,老朽心里就踏实了,是这样……”原来伍业斐等人连夜商议到琼州考察一事,虽然刘摩与其他大清的官员不同,还受过西洋教育,彬彬有礼,但大清的官实在伤透了这些商人的心。胡旭德出了个主意:联姻,从香港商会诸人的子女中挑出合适的人选与刘摩成亲,借机能够将大家的利益与刘摩捆绑在一起,这样的话对大伙到琼州投资的事情裨益莫大,众人皆是称妙。
待众人左挑右捡一番,只有潘旭安的女儿潘静怡最为合适,不论年龄、容貌、身高、学识,都是上佳人选,而且现在刘摩在名义上还没有设立正室,只有三房小妾,潘家小姐还是有希望转正的。
潘旭安爱女心切,回家后询问女儿的意见,因为潘静怡在南洋女子学校中就学,故dú lìxìng较强,但这一次吉安到刘摩,潘静怡的一颗芳心已被刘摩俘虏,只是红着脸说了一句但凭爹爹做主便悄然遁去,潘旭安如何不知女儿心思,这才一大早与伍业斐来拜访刘摩。
刘摩自认不是肉食动物,虽然对潘静怡的第一印象不错,但xìng格各方面都还没有仔细考量,正皱眉间,伍业斐佯怒道:“若是牧平不愿,老朽等人绝不踏上琼州半步!”
又是一次赶鸭子上架,刘摩苦笑一声道:“伍老,潘先生,关于此事牧平需要回去与父母商议一下,一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潘旭安正待点头答应,伍业斐张开漏风的嘴唇笑道:“潘家小姐在海外读书十余载,一直都是西式教育,思想开放,老朽见牧平身边没有个像样的助手,不如先让我那个侄女做你的助手如何?我想你的父母若是见到我那侄女,一定也是满口赞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