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众少年纷纷鼓掌叫好,一名胆大的少年叫道,“大人,能不能跟黄鼠狼说一声,让咱们别写那些道德章了,每次我都交作的时候,心肝都打颤,整夜熬出来的章,他们还是看不上眼。”众少年哈哈大笑。
“黄鼠狼?”刘摩皱眉思索,转瞬明白过来,笑道,“不知道这位学兄尊姓大名?”
那少年忙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名叫梁敦宜。”
刘摩走到梁敦宜面前,将他按到座位上,笑道:“我说了,这里没有大人在下,只有兄弟!谁要是再叫我大人,我把他赶出去不让他过节!”众人又是大笑。刘摩正sè道,“刚才梁兄说不要做这道德章,不知道你们以前向容先生反映过没有?”
另一名叫魏翰的少年道:“我和容先生说过,容先生说身为中国人当不能忘本,国是万万不能忘记的,哪怕再难做也要做下去。”
刘摩击掌赞道:“容先生说的真是至理!大家应该记住,咱们身上流的血是汉民族的血,其实美国有什么?从一七七六年立国到现在只不过一百零二年的历史,咱们中国呢?泱泱五千年啊!若是我们忘记了自己的化,那岂不是邯郸学步,背叛了自己?这样吧,我和老黄老胡说说,原来的道德章内容减半,每个月交一份改为每一季交一份怎么样?”
“好!”众人连连鼓掌,激动者已经兴奋地拍起了桌子。梁敦宜叫道,“大人——哦,刘兄,可千万别忘了和黄鼠狼他们说啊!”
刘摩点点头,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张圆乎乎的脑袋伸进门来,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刘摩笑道,“当然,梁兄这位是?”
梁敦宜叫道:“唐兄,你来迟喽!”
这位迟到的少年正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此时倒有些青涩,步伐和眼神中却不失干练,刘摩暗暗夸赞一声。唐绍仪进门向刘摩拱手道:“想来这位便是刘大人,在下香山唐绍仪,见过大人!”
刘摩拦住唐绍仪行礼的姿势笑道:“唐兄,看来我还要和你说一下规矩,来,咱们一起坐下说。”
……
容闳急匆匆在圣诞节的上午赶回东渐楼,对刘摩的布置十分满意,大为赞赏刘摩一番,不时与其他学子交谈,询问学习情况。中饭过后,容闳给中少年讲述在华盛顿遇到的事情。
自一八四七年开始,西班牙人用诈骗、绑架、诱拐等手段,经澳门香港输送劳工至殖民地古巴,到现在已经逾十万人。这十余万的中国劳工在国外受尽苦难,饱受折磨,伤亡者不计其数,十者去其四五。而美国的一些报纸恣意报道,竟以这些虐待中国劳工的事情为趣闻登报。清国驻美国、西班牙、秘鲁三国公使陈兰彬看到这些报道感到深深耻辱,愤懑之余向西班牙zhèng fǔ提出抗议,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只得向国内汇报。总理衙门一边在京师与西班牙人谈判,一边委派陈兰彬前往古巴调查,并通过英、美、法、荷兰等国从中斡旋,以求公断。陈兰彬到达古巴后,亲眼目睹古巴各地的甘蔗种植园、制糖厂、猪仔馆以及囚禁华人劳工的“官工所”,收集了大量翔实的资料,收到数千名华人联合签名的起诉状,这些证据说明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劳工都是被拐骗来的,证实了华人劳工被非人虐待的事实。现在陈兰彬正在为此事与西班牙zhèng fǔ交涉。
抗议——交涉——刘摩听到这两个在后世喊了无数遍的词语,心头难以平复熊熊起的怒火。
容闳说完事情后,双眼含泪道:“孩子们,我看了那些老乡在古巴生活的照片,你们也许不知道,更想象不到他们过的那种非人的生活,每天吃的食物连猪食都不如,身上被鞭打脚踢的印迹骇人听闻,我看得是触目惊心,真的不敢也不愿意再想起那些照片,可是,我们的老乡还在那里受苦受罪,我——我——”说着说着喉咙里忍不住哽咽地难以说出话来,众少年的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刘摩捏捏泛酸的鼻子,道:“容先生不要太过悲愤,为何咱们的老乡在哪里受苦?究其根本,还是国家的问题——”
容闳知道刘摩想要说什么,摆摆手转头擦掉泪水,道:“孩子们,本来是不应该让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你们还小,甚至还不知道祖国的意义。你们知道吗?当我走在华盛顿的大街上,有些美国流氓会喊,‘嗨,中国猪!’我能怎么回应?是骂他还是打他?不,我都不会,那样又有什么用?人家还是瞧不起中国人!更何况中国人打美国人是罪加一等的,即使我已经加入了美国籍也没用,我也永远不会忘了我是一个中国人,将来还是要回到中国去,那个即使别人能够鄙视千万次,但她仍然永远都是我的祖国。现在你们当中,最大已经十八岁了,天佑、绍仪、敦宜、绍基,你们都没有令我失望。大家要记住,国家弱,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挺不起腰,只有国家强大起来,我们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那些外国人都会恭恭敬敬地说上一句,哦,这是亲爱的中国人,伟大的中国人。我一直在想,伟大和渺小在历史中只是瞬间,只有登上知识的高峰,才能体会到山脚的渺小。孩子们,我相信你们,你们当中一定有人能够做到,我们都要学会勇气和承担,不要忘记那些曾经和现在正在遭受苦难的老乡,不要忘记我们的祖国!”
“是!”众少年齐声应诺。
容闳点点头,又挤出一丝笑容道:“实在对不起大家,在过年的时候给你们说这些事情,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刘贤侄,你不是说要教大家唱首歌吗,来,我和你们一起唱!”
“好!”刘摩让张桂跑回卧室取来一张三尺余长的白纸挂在正墙上,道,“这是我昨晚写的歌词,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唱一句。”
悠扬中不失沉重,悦耳中不失激昂的歌声在书堂中响了起来,“五千年的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黄sè的脸黑sè的眼/不变是笑容/八千里山川河岳/像是一首歌/不论你来自何方/将去向何处/一样的泪/一样的痛/曾经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一样的血/一样的种/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