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没有理会谭渊的傻笑,接着说:“张辅昨rì能以不足二百的伤亡,杀死杀伤南军近两千,确实是大功一件,进退有度,颇有乃父风范,不错。首战告捷涨燕军志气灭南军威风,这是天助燕军,来rì定要斩盛庸以解本王只恨。”
“燕军必胜,王爷威武!”朱能、谭渊、张辅以及众亲卫齐声大喊必胜口号,燕军将领战意空前高涨。
燕军将领这边欢声笑语,河对岸的皂旗张却是满肚子的不爽,一张黑脸耷拉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他最好的兄弟庄得都借故躲得远远的,以免惹火上身,变成皂旗张的出气筒。
昨天在河对岸遭到燕军突袭,仓促应对致使伤亡过重,一战伤亡近两千兄弟,皂旗张心里的憋屈就别提。摸黑撤退到夹马河南岸,折腾到半夜,幸好一场大雨让燕军骑兵难以夜袭,若是战败撤退之时,遭遇燕军回马枪,估计他这一万兄弟真的就全军覆没,他的这颗黑头今天就在百尺高竿上向太阳更进一步。
黎明时分,盛庸大军不顾道路泥泞,连夜赶到夹马河南岸,和皂旗张、张伦的前锋营兵合一处,大军抵达以后盛庸看前锋营有损伤但是还不算致命,就命令兵卒搭建营垒,让皂旗张和张伦带前锋营在夹马河边结阵防御。说是防御,也是变相的惩罚,就是张伦有点冤枉。
东方rì出,皂旗张看到河对岸燕军骑兵,恨不得到河对岸把那些燕军骑兵给生吞活剥,不管他心里有怎样的想法,没有命令也不敢动。
看着朱棣等人离开河边,看着燕军源源不断的集结到河对面,看着燕军搭建营盘,到中午时分,燕军东西排开十里,帐篷一顶连着一顶,东西绵延仿佛看不到边,燕王带兵自有法度,搭建的营盘皂旗张看着也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不已。
rì上中天,燕军的营垒基本完成雏形,一条涨水的夹马河让南北双方都无法发动袭击,两边隔河相望,各自干各自的事。
有事干的人忙忙碌碌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皂旗张结阵‘防御’敌兵,
像木头一样杵在哪里,感觉这时间过得太慢,早饭就没给吃,这午饭还要耽误,这不是要人命吗。
rì头高挂,天气就像是被骟了的公马,空有其形,昨天那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沤热已经不见,不冷不热的正合适。皂旗张没有心思品鉴天气的变化,一次又一次的回头张望大营,大营内飘出来的饭菜味,那叫一个香呀,皂旗张把嘴唇都快舔进肚子里,依然不敢私自回营。
皂旗张肚子大唱空城计,脑子里不停的编排和盛大总兵的妹纸发生超友谊的关系。这时大营内跑来一名传令兵,让皂旗张到中军大帐觐见盛将军。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老张的这颗黑头不是让燕军给剁了就是让盛总兵给砍了,横竖留不住,可是怎么着也该让咱老张吃顿饱饭喝口好酒再上路吧。
南军大营搭建已经接近尾声,皂旗张骑马缓行,走在往中军大帐的路上,嘴里嘀咕着脑子里瞎猜乱想,不觉就到中军大帐门口。
四方形的中军大帐,用方木撑起骨架,用厚油布在顶上、四周包裹,不透风不漏雨,冬天不暖和夏天不凉快,大帐地面上三寸厚的木板铺地,防háo防虫。门口虎背熊腰的兵卒,挎着腰刀,手持长枪,目不斜视jǐng卫四周。
皂旗张下了马,在大帐外装模作样整理好衣冠盔甲,弯腰,低头,拱手,大声报号:“左前锋官皂旗张觐见总兵大人!”
“进来。”大帐内传出一句威严的话语,尔后就没有任何声响。
皂旗张略微踟蹰一下,硬着头皮挑起门帘走进大帐。脚下用力把地面的木板踩得嗵嗵发响,走到大帐正中,左脚往前迈半步,右膝跪地,低头抱拳行礼,口中说道:“末将左前锋官皂旗张,见过总兵大人。”
皂旗张跪地好大一会,没有听到盛庸说话,不由得转动眼珠子在大帐内偷看。大帐内十分简单,大帐东侧,安放一个方形木架,上边挂着行军山川图;大帐西侧,摆放着两张书桌,书桌后边坐着两位士,就是参军王度和刘英,他们在桌上写写画画,身后木架上放着往来军令信札。
大帐南侧,一条黑sè长条木桌,两边上翘,右侧摆放着笔架、砚台和狼毫等一应房用具,笔架旁边放着一个四方木盒,里边插着金批令箭。木桌的左侧放着一个红sè方形木盒,里边放的应该就是总兵将军金印。金印左侧红漆木架,放置一柄天子剑,就是民间所谓的尚方宝剑,将军出征持天子剑,代表有临机专断之权,可以随时斩杀指挥使一下官员。
木案后边坐着一位将军,国字脸,肤sè如小麦,双唇八字胡,颌下三寸长须,鼻如悬胆,浓眉细目,不怒自威。头戴六梁冠,身穿紫sè袍服,胸前补服上手工刺绣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这一身就是大明朝的二品武将官服,这位将军就是历城侯、北征总兵官的盛庸盛将军。
盛庸端坐在帅案之后,不言不语用他细长锐利的双目就是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皂旗张。皂旗张跪在那里腿都有点发麻,就是等不来盛庸开口问话,刚才在门口准备的伸脖子挨一刀的豪情一点不剩,实在忍不住就带着怯意低声再说:“末将左前锋官皂旗张,见过总兵大人。不知大人叫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没有吩咐,刚才看你走进大帐的劲头很足,都快把中军大帐地上木板踩出洞,本侯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木板上跪个洞出来。”帅案后边的盛庸终于说话,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还真不知道盛侯爷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不过旁边的两位参军大人,却是在掩嘴偷笑。
“回总兵大人,末将体重粗笨,望大人莫要见怪。”服软吧,不然穿着几十斤重的甲胄,单膝跪地,那份罪不好受。
“那就站起来回话。”盛庸依然是刚才的语调。
“谢大人。”皂旗张赶快站起身,给两位参军大人表示行礼以后,对着盛庸嘿嘿的笑几声,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咱老张笑了,您就看着办吧。
“皂旗张,你给本侯爷还有脸笑,你还好意思笑。都说你是‘小张飞’,我看你就是头‘黑狗熊’。昨天,带着一万jīng锐,还有张伦在侧翼,就被燕军一个毛头小子给打败,战死受伤不能再战的兄弟近乎一千,你说你不是一个狗熊是什么?还有脸笑!哼!”
打人打脸,揭人揭短,盛庸今天这张嘴咋就这么毒呀!平rì里不是这样的,今天是吃错药啦。这话是难听,可是说的也是实情,皂旗张都不好意说我一直坚持,坚持不溃退,避免发生更大的伤亡。
皂旗张一张脸呀,真的变成紫sè,黑脸羞愧不变紫才怪。鼻子喘着粗气,带着恨意拱手说道:“末将知罪,总兵大人怎么发落,咱老张都认了,你就把咱老张推出砍了,让咱去陪昨天屈死的弟兄。”说完话,皂旗张的双眼已经湿润。
“哼,亏你想得出来,就想一死逃避战败之罪,没那么容易。想死,你砍了燕军那个让你兄弟枉死的将领,再到本侯爷面前来请死。先免去你杀死张玉以后受封的伯爵爵位,如果再有战败,看本侯怎么砍下你的黑头。”
“末将知道。”皂旗张更气,现在连死都不能,也忒不讲理啦。
“你下去让先锋营的兄弟回营休息,注意安排jǐng戒,以防燕军偷营。西平侯带领的神机营今晚才能达到大营,你给本侯爷注意点,不要再出什么纰漏。”盛庸突然话锋一转,安排前锋营的休息和jǐng戒事宜,好像刚才辱骂皂旗张的人不是他一样。
“末将领命,末将告退。”皂旗张退出中军大帐,憋着一肚子气,看着河对岸的燕军大营也基本建好,向着对岸大声喊道:“姓张的小畜生,老子和你没完!”
皂旗张的一声大吼估计中军大帐周围半里内的人都能听到,反正对面的张辅是听不到。中军帐内三位听罢,都仪态尽失。
两位参军伏案大笑,半点没有士的稳重。帅案后边的盛庸,一杯茶刚端到唇边,双手抖动喝不到嘴里,无奈又把茶杯放到桌案上,刚才的威严荡然无存。
好久以后,三位才停住笑声,面sè红润的王度站起身,向盛庸说:“侯爷,您这激将之法确实非常特别呀,皂旗张这个大炮仗就别您上足火药,就等合适的时候爆发。真是高明!”
“唉!也是没有办法呀!”盛庸略带叹息的说,“本侯这不是在激将,而是在骂将、气将,没有办法的办法,来rì对战事关重大,皂旗张毕竟要在一线顶着,若是不把他的那股狠劲彻底激发出来,有可能战略目的难以达成。”
另外一位参军刘英接着说道:“侯爷,你这样的骂将、气将,会不会用力过猛,来rì战场上皂旗张一味呈匹夫之勇,反而贻误战机破坏侯爷布置好的方略。”刘英的担忧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盛庸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皂旗张的xìng子本侯知道,他是一员悍将,不是一个莽夫,本侯的调动他还是会遵守的,这个无需担心。”
“刘参军也是给侯爷提醒一下,侯爷如此有信心,我等也就放心啦。”王度赶快插话,把话题岔开,以免刘英难堪。“说起来这皂旗张也很特别,去年他斩杀张玉,侯爷给他升职晋爵,现在罢免他的爵位,他貌似就像掉了一根头发一样,一点走不在乎。”
“这个皂旗张,什么时候在乎过职位爵位,他只要能杀人、能赌钱、能吃肉、能喝酒,对他来说就是天堂,让他当再大的官,这些往来公估计都会把它烦死。也就是一直在我麾下,若是在别人麾下,估计早都让撵回家种地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