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当红的小百合与静香走在最前头,资历最浅的舞伎们走在最后。之前被长尾景虎欺负了的那个小舞伎落在最后。哀哀地,将整个身影都隐藏在长廊的幽影里,低低垂着粉颈。
因为还没有正式成为艺伎,所以小舞伎并没有仆从跟着,还要自己抱着沉重的箱子;她又是刚刚被欺负过,走起路来都显得痛苦不堪。
可是没人帮她。因为这就是一个艺伎在成长的路上所必经的荆棘,前面的姐姐们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没人会对小舞伎给予特殊的同情和关照。
简桐不顾一切走上前去,轻轻扶住小舞伎的手臂,低声问,“你还好吧?”
那小舞伎今晚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为悲伤与黑暗、无助的一天。姐姐们的冷漠让她更觉绝望,所以简桐递过来手的刹那,小舞伎抬头望来,已经是满目泪水,“多谢姐姐,绘梨衣没事。”
“绘梨衣?”简桐一怔。这小舞伎的名字竟然与兰泉在《妖国之乱》里那个女主角的名字相同!
“怎么这样磨蹭?”已经率先走到长廊尽头的小百合驻足转头,目光冷冷瞥过简桐与绘梨衣的脸。
小百合与静香是当今京都艺伎界最当红的两位美人儿,两人之间本就暗自较劲;两个人又分属不同的艺伎馆,所以两人之间的较量就更趋明显。绘梨衣是小百合同属艺伎馆的舞伎,当着静香她们的面,绘梨衣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来,小百合当然觉得是给这是给她自己塌台。
绘梨衣委屈地垂下头,“姐姐,绘梨衣知错了。”
艺伎界都是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因为色与艺的争斗本就残酷,所以小百合对绘梨衣更是越发不客气。绘梨衣相貌出众,小百合焉能不担心未来的一天绘梨衣会影响到她的地位?所以小百合非但没有关怀一下绘梨衣,反倒在绘梨衣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狠狠掐了绘梨衣手臂一下,“真是丢人!”
绘梨衣之前强自隐忍的眼泪一下子崩落下来。
“哎哟,小百合,自家姐妹你可下手轻着些。回头舞伎手臂上带了青瘀的话可就出不了场子了。你们妈妈回头也得问你。”静香乐得看戏,不放过这个机会出言揶揄小百合。
“青瘀?”小百合转着妙目妩媚一笑,“她今晚身上的青瘀可多着呢。”
简桐听着便一怔。小百合话里有话,她分明知道绘梨衣今晚经历过什么!可是当时庭院里并无旁人在,小百合还在房间里——简桐心下不由不产生联想:难不成长尾景虎欺负绘梨衣的事情分明就是小百合的授意!
小百合也许感知到了绘梨衣的威胁,所以她用这种方式打击绘梨衣!
长尾景虎那样的男人,相信绘梨衣绝对不会想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给那样粗鲁的男人……小百合,太狠了!
简桐帮绘梨衣抱着琴箱,借着小百合说话的当儿,简桐猛向前走了几步,看似是为了将琴箱交还给绘梨衣,实际上简桐的劲儿全是冲着小百合去的!
小百合本就站在长廊台阶的边沿,她身上的艺伎和服又是罗哩罗嗦,再加上正在得意里,绝没想到简桐会冷不丁从后头冲过来——“啊——”小百合一个站立不稳,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台阶不高,距离地面不过尺许,所以就算摔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百合觉得没面子,狼狈地坐在地上便仰头恨恨望简桐。
简桐赶紧下去扶起小百合,柔声曼语地说,“哎呀,真是对不起呢。都说艺伎是女人中的女人,涵养最是好,小百合不会因为我的疏失而怪罪我吧?我跟小百合郑重道歉了……”简桐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握着小百合的手臂就一顿揉,“这里没摔到吧?会不会瘀青?”
“哈……”静香一声笑,率先走下台阶去。小百合气急败坏地推开简桐,“好了,你走开!”
小百合同个艺伎馆里的艺伎和舞伎跟着小百合离去。落在最后的绘梨衣这次勇敢抬起头来望简桐,在经过简桐面前时,简桐看见绘梨衣眼睛里流露出的淡淡笑意……
艺伎馆的车子都碌碌离去,简桐站在夜色里擦了下眼泪。很开心自己有机会帮了绘梨衣一下。果然是有缘的,不然绘梨衣怎么会也叫这个名字。幸好自己帮到她。
“不怕小百合因此记恨你么?”廊柱后头无声转出西村。他粗犷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点阴森。简桐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西村,你适合演鬼片啊。”
“你怎么又回来?”西村先前已经随着兰泉和山田组的那些头目们离去,简桐没想到一转眼又看见他。
西村笑起来,“你说呢?”
简桐红了脸,知道这是兰泉不放心她。他自己又没办法脱身回来,便让西村回来送她。
简桐坐上西村的车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上人跟人有善缘也有孽缘,有些人就算你不招惹她,她也会当你是敌人。这可能就是八字犯冲、气场不合吧。”比如苗艺,比如小百合。本来简桐并无意去招惹她们,可是她们却对她怀有浓重的敌意。
不过却也并非无因,只因为兰泉爱她。
这世上凡事都是有利有弊,她收获了兰泉的爱,就要同时承受其他女人的敌意。对此她倒是学会了心安理得,因为兰泉的爱更重要。
“你刚刚故意得罪小百合,还是有些鲁莽。既然知道她对你本来已经有敌意,你何必还这样冒失?”西村跟简桐之间越发熟悉,所以跟简桐说起话来也不再虚套。
简桐吐了吐舌,西村的语气很严厉,可是简桐听进心里觉得很暖和,“西村大哥,谢谢你。”很希望有这样的兄长哦,被骂了也觉得是开心。
西村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刚刚是二少在那里,恐怕他也会如你一样干的……”兰泉做事一向看起来轻狂孟浪,完全没有一般睿智男人做事的谨慎,可是西村却不得不承认,那才是真胆色。
简桐听见西村这样说,不觉笑起来。她都能想象到如果今晚的事情是兰泉干的,他事后一定会斜愣着肩膀站在溶溶月色里,薄薄的红唇微微挑起——要多臭屁有多臭屁,仿佛一点都不在乎后果一般。
不在乎后果,是因为有能力承担后果。
简桐的心暖和起来,在夜色里静静笑开。那是她的兰泉、她的男人。她再不想浪费一寸时光,就算这里危机四伏,她也要守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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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本家大宅,兰泉坐在桌案前处理公事。管家走进来躬身施礼,“二少,早大方面派了家庭教师过来。”
“家庭教师?”兰泉停下手中的笔。管家躬身将梨本家与早大之间的延续了百年的规矩说给兰泉听。兰泉只能耸肩,“请老师进来吧。”
兰泉对家庭教师之事不以为意,继续垂首去处理自己的公事。房门开了,兰泉都懒得抬头。那老师也没出声,甚至听不见脚步声,直到一股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息,兰泉这才垂着头一怔。
猛然抬头,他的小老师正含笑站在写字台前!
兰泉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是你?”
简桐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猫,径自走过来握住兰泉的手,“怎么那么不蛋定啊?不是山田组的老大么?不是梨本家未来的家主么?泰山崩于前都应该不变色,干嘛看见我跟见了玛丽莲梦露似的?”
“嘁……”兰泉真是被打败了,反手绕住简桐,“自投罗网,嗯?既然自比玛丽莲梦露,你该知道所有男人对玛丽莲梦露都会怎样做……”
简桐笑起来,“兰泉,给我安排跟你最近的房间。我晚上要整夜监督坏学生……”
兰泉喘息急促起来,“你要监督我,做什么?”
简桐纤指缓缓滑过兰泉胸.肌,“学习呀,种地啊……”
兰泉召来管家,“简老师的房间如何安排?”
管家会意而笑,“老夫人说了,但凭二少您的吩咐。”
兰泉挑眉望简桐。显然简桐在来见他之前,一定已经见过了李淑兰。小老师与老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老夫人非但没有将小老师拒之门外,而且还将安排房间的权力下放给他?——本家内宅的事情本该是由老夫人来做主的才是。
简桐小猫样狡黠地笑,“要挨着你最近的房间哦!”
兰泉咬牙,凑到简桐耳边,“送上嘴边的,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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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简桐第一次有机会综观梨本家本家大宅。大片的宅院在夜色里连缀成一片,以长廊相连。基本的架构类似中国的四合院,但是主屋与厢房之间并不隔断,而是中间一走廊串连,所以看起来更有整体贯通性。
主屋是李淑兰居住,兰泉的房间却是整片宅院里风水最好的。所以从兰泉的房间放眼看去,正好看得见整片宅院最美的风景。
j国人喜欢插花、盆景,最善于在小小天地里腾挪出完美的细节,梨本家的大宅就像是一个被放大了的盆景,步步风景、随处精妙。
不过却也因为细节的完美而让人容易忽略掉整体的感觉——直到此时,简桐才第一次留意整个大宅的形状——简桐觉得原来梨本家大宅最美的风景不在于花草树木、假山小桥,而是这座宅子本身!
兰泉抱着手臂站在简桐身边,缓缓笑起来,“没错,这座大宅曾经有个别名叫做‘凤凰堂’。整体的建筑风格宛如展翅欲飞的凤凰。”
简桐眯起眼睛来。他身上的刺青是苍龙,梨本大宅的形状又是展翅欲飞的凤凰……而兰泉同时又是菲尼克斯。这样多的巧合,有时候你不能不感叹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龙凤呈祥么?”简桐望着窗外夜色吞涌里依旧秀美壮丽的宅院,忍不住喃喃自语。
“就是要颠龙倒凤……”兰泉手指沿着窗台溜过来,握住简桐的手指。十指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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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您为什么答应简桐住进来!”简桐跟兰泉携手共谈颠龙倒凤的事情,苗艺这边却跪在李淑兰面前,面色苍白。
李淑兰仍旧在缓缓绣着她那幅仿佛永远也绣不完的“凤戏牡丹”绣屏。
“苗艺,你知道我这幅凤戏牡丹,绣了有多久?”李淑兰不直接回答苗艺的问题,反倒说了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苗艺心中憋闷,却又不敢不答,“家祖父曾经带着我去看过苏州绣娘的劳作。记得一位绣娘说过,双面绣若得精品,即便是盈尺的作品也得绣大半年方得完成。老夫人这绣屏这样大,又是始终老夫人一个人在绣,想来得需要几年方能完成。”
李淑兰笑起来,“实际上我绣了五十年啊……”
“五十年!”苗艺也是大惊。
“这幅绣屏就是在秀一即将纳妾的那个时候开始绣的。我心里难过、委屈、彷徨、担心、挣扎……可是这些情绪我却都不能对丈夫说,所以我选择了开始绣花。一针又一针,将我心中的情绪都刺进绣屏里,然后我自己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苗艺一怔,心有所感。
“所以啊孩子,女人必须得学会忍耐。就算自己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就在隔壁的房间里颠龙倒凤,你也要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打掉牙齿和血吞。甚至,还要在镜子里,自己对着自己露出雍容的微笑来。否则,你就不要想去当大宅院里的女主人;干脆去找个普通的男子,小家小户的甘愿过平淡的生活。”
李淑兰轻轻一叹,“都说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三妻四妾,那未必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不专情,而是对于那样优秀的男人来说,有时候感情是不得不用来交换的砝码。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只能服从命运安排。”
苗艺眼泪崩落,“老夫人您的意思是让我跟简桐分享兰泉?!”
李淑兰淡淡一笑,“你可以选择拒绝。苗艺,我可以选择你,也可以换了别的女人。”
“还有最近招入府中的那几个女仆!”苗艺眼睛红了起来。
李淑兰缓缓点头,“那几个女仆可不会在意跟简桐分享兰泉的……,如果你在意,那你在起点就已经输了。”
苗艺咬牙,“好,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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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兰望着苗艺的背影。她的肩胛高高地耸着,看得出苗艺已经用尽了全力去按捺,可是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淑兰叹了口气。这个苗艺其实是个不错的胚子,可惜从小自身优越感太重,太拿自己当回事。如果苗艺能有简桐的柔韧,那她倒也能多放点心。
李淑兰不由得想起之前与简桐的那番谈话。跟兰泉一样,李淑兰也没想到早大派来的家庭教师竟然是简桐。直到见到简桐到来,李淑兰就也明白了兰泉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科不及格。
兰泉的天资,她比谁都清楚,所以早大那点子考试不过是小儿科,兰泉怎么可能会出现不及格!
是简桐的小伎俩,虽然雕虫小技,之前却连她都给骗过。李淑兰也不得不暗赞一声。
惯用心机的人,心机会日渐深沉;所以深刻的计谋往往难不倒这样的人,而偏偏是看起来浅显的伎俩反倒奏效。李淑兰知道这可能反倒是简桐的聪明之处。
“老夫人,您当然可以将我拒之门外。”简桐面对她竟然是淡定地开门见山,丝毫没有惊慌,“只是您拒绝的将不仅仅是我简桐个人,更是早大与nhk电视台。因为我此来的身份不是个人身份,而是早大派往梨本家辅助兰泉学习的家庭教师,同时也是nhk电视台派驻梨本家跟踪采访菲尼克斯的节目制作助理。”
李淑兰那一刻不怒反笑,“简老师,你是用早大和nhk的名头来压我?你以为我们梨本家连这一点小小的面子和手段都没有么?”
简桐笑而摇头,“晚辈当然明白梨本家的举足轻重。晚辈只想跟老夫人说,为了晚辈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让梨本家和老夫人动怒,真的是很不值得。整个j国无人不知梨本家族与老夫人,却没有几个人认识晚辈。牛刀杀鸡,人们总不免对执牛刀的人的想法大惊小怪。”
李淑兰只能含笑点头,“简老师,你说的很对。”简桐一句一句叨着的都是她的软肋。如今梨本家族声望日衰,再有丑闻定然会被正雄父子利用,说都是因为她李淑兰母鸡司晨导致的。所以她当然不值得为了简桐这个小人物而再将梨本家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去。
早大当年虽然是梨本家族出钱出地建立的,此时却已经成为j国世界级的著名大学,对于政坛的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nhk就更不必说,人家自己就是社会喉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所以李淑兰岂能不明白此中道理?
简桐郑重行礼,“李奶奶,其实方才晚辈说了那么多都是不敬,请您老原谅。说千道万,不过是晚辈想求李奶奶成全。我想跟兰泉在一起,不计一切代价。”
李淑兰只能苦笑起来,“简老师,你够狡黠,也够坦白。你算准了我无法对你说出拒绝了,是不是?”
简桐也坦白点头,“既然决定到兰泉身边来,我自然要绝对的把握。”
李淑兰将飘飞了的情绪再撤回到绣屏来。简桐这个女孩子看似十分简单,并没有太多的智慧;可是她做事的方式却是简单而直接——可也偏是这种方式最为奏效。
而苗艺,想要故意搬弄的所谓智慧,真是过多了。
不过简桐来了也好。那几个外面招聘来的女仆,李淑兰能够想到其中难免有正雄父子安排进来的人。这样有简桐跟兰泉在一起,那些女仆自然没有机会近兰泉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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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洗澡水已经烧好,请二少入浴。”拉门外,女仆娇甜嗓音响起。
兰泉挑起眉尖笑起来,也不说话,就望着简桐。
简桐红了脸颊,却坚定握住兰泉的手,“一起去。我来当你的——贴身女仆。”
兰泉还故意犹豫,“这样,不好吧?你是来当我的家庭教师哎,怎么能让你做女仆的工作……”
简桐红着脸掐他,“我保证,一定比专业的女仆做得还好!”
兰泉大笑起来,“好。明天先买套女仆装,你回来穿给我看!”
这真是人世间最最煎熬的沐浴……
浴室里热气氤氲,兰泉赤着身子紧靠着墙壁站立着;而他的小老师则正经八百地穿着浴袍,掌中的浴棉上沾满了泡泡,极认真地给他擦洗着身子。
她娇小的身子不时撞到他的身子,她柔软的指尖更是让他几乎呻.吟起来……这是洗浴么?这分明是最严酷的惩罚。
兰泉第n次向简桐伸出魔爪去,想要也褪掉小老师的浴袍,想要拥抱她、抚摸她,可是全被小老师满脸严肃地给拍掉!
兰泉第n+1次再伸出魔爪去……惹事儿了,小老师怒了,仰头咬牙切齿训他,“我现在是在做女仆的工作,你给我老实点!难道以前女仆给你洗澡,你也这样动手动脚!”
兰泉这个委屈。上天明鉴,是有女仆帮他洗澡,不过都是他坐在浴桶里,女仆给他擦擦后背而已;而每次他都特别小心地在腰部的水上打满了泡泡,就是怕走光……哪儿有这样所有的全都主动暴露在小老师面前的啊!
——好吧,他承认他今天是有点主动的暴露狂了。看着小老师俏脸羞红,想要看却不好意思大方看的样子,他真是觉得太美妙……
“桐桐……”可是她的小手那样游.走在他身上,他能熬得住才怪!他如果再不抚摸她,他会憋疯的!“求求你,给我吧……”
简桐自然没有他有力气,浴袍三两下就差点被他扯掉!简桐恼了,脑子里灵光乍现,索性学着他那晚在酒廊对她所为,将自己浴袍的腰带扯下来,将他双手给绑在粗大的钢铁水管上!
兰泉当然能反抗,可是一看小老师绷着小脸儿那副拼命的架势,身子早就酥了,笑着任凭简桐绑,还装可怜,“小老师,对学生温柔点啊……”
简桐忙活完早已气喘吁吁,“不绑着你,你肯定不让我给你好好洗澡!”娇憨的小人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实话,“要是我连这都做不到,李奶奶正好有理由再派女仆过来。所以我必须要专业地把你洗白白!”
兰泉笑,心里却涌起心疼。他的小老师面上一切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却藏着担心。他自己来到梨本家的时候还适应了良久,更不用说小老师了。更何况大宅里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女人,小老师岂能不担心?
兰泉轻声,“老师,我脖子这痒……”
他双手绑着呢,简桐就伸手来碰,“是这儿么?”
兰泉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垂首含住她娇软的红唇,狠狠地咂出了声儿才肯放开
庭院暗影里,苗艺咬牙望着兰泉横抱着简桐走过长廊。他们的身影浸染在长廊晕黄的光影里,一格一格掠过长廊的窗口,一帧一帧映入她眼帘。
她从没见过兰泉那样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音;而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他怀里熟睡的简桐身上,仿佛轻柔的花瓣飘落……
苗艺恨得一把扯掉花枝上的荼蘼花。小小成团的白色花朵,看似并不特别艳丽,却能够在此时依旧绽放枝头,其实弥足珍贵,可是苗艺却已经没有心情去珍惜这花朵。
开到荼靡花事了,荼蘼花若落了,这个世上便再没有自然盛开的花朵。她所做的并不是摧残,不过是提前帮它结束花期罢了。否则独自芬芳又给谁人看?这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怜花惜花人。
花开一季,不过幻梦一场,徒留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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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在桥上看风景,殊不知看风景的人也在窗口看她……两个女子站在遥遥的窗口望着苗艺的背影。
“那个女人就是少主说的苗艺?没什么特别啊。”
“我们只需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够了。她好不好,可与我们没关。”穿侍女服色的女子一笑唇边有可爱的梨涡,“除非——姐姐你是拉拉啊。”
“去,休得胡说!”
那女孩的梨涡又现,“我只是好奇,少主本来是喜欢男人的,怎么会对这个女人有所特别?据说还将她囚禁起来很久。”
“少主喜欢玩s.m嘛!哪个女人甘心陪少主玩的?只有这种忍气吞声的女人才不得不陪少主玩……而且,这样的女人能给少主带来特别的快乐。”
“是这样呀……”梨涡少女又是甜甜微笑,“这个女人是少主交给姐姐你的任务;而那个小老师才是少主安排给我的任务呢。姐姐,你说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心死呢?少主说这个老师身体的死活都不重要,必须要做到的是要让她心死……”
“我第一百次说,别磨蹭了,一起走吧!”兰泉穿好校服。黑色笔挺的校服让他的侧影越发棱角清晰,逆着阳光,看得简桐心跳怦然。
“那我第一百零一次说,我不要!我自己坐公车去吧。”简桐抱紧自己的公事包,倔强地转头走向长廊。
兰泉站在简桐的背影后差点咬牙切齿。西村走过来行礼,“二少,要不要我把简老师抓回来?”
兰泉烦恼地摆了摆手,“算了吧,抓回来她也不肯乖乖听话。”兰泉只好带了几分落寞自己走向前门去,心里默默好笑:那个小东西真是懂规矩,自己连前门都不肯走,非要去走院子后头的角门。
兰泉走着忽然笑起来,转头去望一脸严肃的西村,“别绷着一张脸,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她跟司蔻最是要好,你要是去抓她回来,她一定在司蔻面前说你的坏话……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才好呢?”
西村是个严肃的人,尤其此时又是身在梨本家大宅里,所以脸上更跟挂霜的似的——西村绝对没想到二少竟然在这个时间和场合跟他开这个玩笑,所以一张粗犷的脸登时憋了个通红!
“二、二少,别取笑属下了……”西村只能告饶。
“哈哈!”兰泉极其愉快地朝他眨眼,双手插在裤袋里帅气地大步向前去,“西村,你脸红起来真的很可爱哦!”
跟在西村后头的几个保镖也全都不敢乐,几乎憋出内伤来的模样。西村真恨不得挖条地缝把自己给活埋了——不过今早的二少真是太奇怪了。虽然二少天性好戏谑,可是二少在本家大宅里也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今天早晨怎么不但说了这些“废话”,而且在来了梨本家大宅几个月来第一次露出孩子般的笑来……
简老师,果然“简约而不简单”——她对二少的影响力可能甚至超越二少自己的情绪驾驭力。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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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抱着公事包沿着长廊向角门的方向走,一路走一路还在脸颊发烧。昨晚被他累到直接睡着倒也罢了,今早上要是跟他一起去上学的话,总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吧就算她闷骚吧,人家总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啦~~
早上的时间很赶,可是那个混蛋孩子还“勤劳”地大清早给她“播种”了一次……那家伙知道她担心迟到,所以这才要求她一起坐车去。一想到那家伙的“勤劳”样儿,简桐的脸就更红。
长廊好长,仿佛总也走不到头;简桐又不好失礼地在长廊上跑,只能拿出竞走运动员的矫健身姿来急着赶路。
心急再加上溜号,简桐没看见对面走过来的人。只隐约觉得是个侍女装扮的女孩子,简桐来不及看清就走过去。擦肩而过的刹那,简桐听见一声惊喜的欢声,“姐姐!”
简桐一个急刹车,转头望回来。
早晨的阳光带着一层迷人的胭脂色,清透地落进长廊下来,照着那个侍女年轻的面庞。她穿侍女通常穿着的黑色和服,露出洁白的袜桩,曾在恭敬地给她施礼……简桐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认识。
那女孩子行过礼抬头笑起来,“姐姐,我是绘梨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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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梨衣?”简桐惊住,也顾不得时间了,上一眼下一眼地仔细瞄着绘梨衣。
那晚见到的绘梨衣化着浓重的艺伎妆,大白脸勾着红唇,一举一动都按照艺伎的训练一板一眼着,像个精致的人偶,却实在看不出本人的相貌和行为特征来。此时的绘梨衣铅华洗尽,素着一张脸站在简桐面前。胭脂色的晨阳落在她面上,皮肤通透到吹弹可破,像是新鲜的鸡蛋膜。
“你真的是绘梨衣?”除了那晚隐约的记忆,简桐真的不敢确定她就是绘梨衣。关键不是相貌,而是简桐没想到。
绘梨衣是正在接受训练的舞伎,将来是要成为艺伎的。都说艺伎的培训花费极其昂贵,绘梨衣怎么会中止了艺伎训练而来梨本家当一个普通的侍女?
“姐姐,那晚的事情让我决定放弃艺伎训练……”绘梨衣说着黯然下来,“且不论艺伎这条路上步步荆棘,单就只是艺伎界内的倾轧已经让我心寒……”
简桐点头。那晚小百合的表现简桐也都看在眼里,那种经历的确是会让任何一个女孩子感到心寒。
“中止了艺伎训练我便急着找工作,好将家里给我缴的艺伎训练费还给家里。正好就赶上梨本家的这个招聘,待遇是超级好。”绘梨衣开心笑开,“更幸运的是可以在这里又碰见姐姐。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整个世界里只有姐姐你肯伸手帮我……”
简桐没有多少时间闲聊,只能安慰了绘梨衣几句,然后抱着包包跟绘梨衣打个招呼就赶紧继续去赶路。绘梨衣在简桐的背影里深深鞠躬。廊檐深邃,遮住了她面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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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早晨容光焕发,司蔻则挂着两坨黑眼圈,像是个国宝大熊猫。
简桐当初还没来j国的时候,司蔻自己住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两个人相伴惯了,简桐这突然一走,整个晚上司蔻都没敢睡。
司蔻拖着大包包走到学校门口,恰好赶上西村送完兰泉后走出校门来。两人正走个对头碰。司蔻就红了脸垂下头去,只是伸手打了个招呼,“嗨,早啊。”
西村站在早晨的早大校园门口,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你的眼睛……”
司蔻赶紧摆手,“我还有早会,先进去了啊!”
西村的手在裤兜里虚弱地握了握,终于冲着司蔻的背影问,“你最近,故意躲着我?”
司蔻个子娇小,手里却提了个超级大的包包。那包赶上她半个身高了,从她手上一直垂到地面。听见西村在后头喊出来的话,司蔻仿佛超级震动了一下,只可惜她那大包忒大,所以她的超级震动传导到那大包上,也只化作一点小无奈的摇曳。
司蔻没转身,只是停住脚步说了句,“西村大叔,明明是你一直在躲我吧?”
西村拳头在裤兜里徒劳地握紧,又张开。司蔻说得不错,明明是他在躲她……他现在还说这个干嘛?他根本是没有资格谈情说爱的人,又何必去招惹那样甜美纯真的女孩子?
他也亲眼见到过那个宋苇航陪进陪出地跟司蔻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就如同这世上任何一对年轻的情侣。虽然他能看得出司蔻全都心不在焉,但是他却永远只能是那个隐身在人丛花影里,只可以偷偷望着她背影的那个暗影……
他曾经奉二少的命去调查过那个宋苇航,知道他家境优越、人品也不错。所以他真的是司蔻的一个不错的人选。西村想着就苦笑起来,本来二少让他调查宋苇航是当作二少的假想敌的,结果成了他西村现实的情敌。
“嘿,我收回那句话。”西村努力撑开笑容,朝着司蔻的背影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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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蔻又走了几步,听见西村的话,这一次决然地霍地转过头来。愤怒的小老鼠狠狠瞪着西村,“什么话?”
西村闭了闭眼睛。混在黑道这么多年,什么样血腥的场面他都见过,早已经忘了害怕是什么滋味;可是此时面对着司蔻那双小老鼠一般的眼睛,西村却只觉胆寒,迟疑了下才说,“我曾经开玩笑跟你说过,说你是我女朋友……”
究竟是假话还是真情,西村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可是他还是想将这件事当作一个笑话拆掉。
司蔻这次没转身离开,反倒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来,仰起头来,“你要是不这样说,我可能还在犹豫;可是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反倒下了决心——西村大叔,你不可以始乱终弃哦。”
西村一愕,“始乱,终弃?”
司蔻眸子闪亮,“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我是你女朋友了——我对警官说过,小桐更是亲眼看见过我跟你在温泉里……所以,大叔,你得乖乖为我负责!”
好吧,本来还有点犹豫,还有点点不敢确认自己是否已经认定了他——可是刚刚当他说出那句“收回”,司蔻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有多疼……
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所以她决定不要自己的心这样疼。就算明知他是黑道人物,她也管不了那样多了!
司蔻眼瞳明亮,“大叔,小桐现在跟兰泉是一对,正好我们两个再凑成一对,这样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拍拖正合适!”
西村大惊,“那宋苇航呢?”
司蔻摇头轻笑,“我本来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但是小桐启发了我。无法真正放进心里的感情,一定要斩钉截铁,否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他人的不负责。所以,我早已经跟宋师兄说清楚了。宋师兄陪着我,只是怕我不开心……”
司蔻说着深深吸了口气,望向西村的眸子里已经聚满了泪光,“大叔你知道不知道,你让我非常的不开心啊……你故意躲着我,我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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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s市,最烧包的段竹锦医师的诊室。
奢靡得足以媲美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诊室内,披着医师白袍的腹黑段小三儿正站在小护士周心瞳的办公桌前。
整个大白天,一如往日,门可罗雀。段竹锦医师通常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拿小护士当消遣。
“看着我的眼睛,乖,好好看着……”竹锦一双狐狸样狭长的眸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头,带着丝邪恶的专注,用力锁着周心瞳的目光。
周心瞳也配合地望着他——渐渐,周心瞳的目光迷离起来。
竹锦狡黠一笑,用缓慢且频率固定的语速轻柔命令,“来,到床上去……”
平素火爆脾气的周心瞳这一刻却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乖乖起身,一步步跟随竹锦走向纱布屏风那边的诊疗床。
“坐上去,坐好,平视我的眼睛……”竹锦努力控制自己的语速,却终究还是在目光落在周心瞳那you人的-up时,馋得咽了口吐沫……
要不,先摸摸?
段竹锦正在天人交战时,本来目光呆滞的周心瞳忽然顺手抄起旁边桌上用来夹病志的本夹子来,pi抽在竹锦头顶,“你个色胚,就知道你又没安好心!想催眠我,哼?以为我真被你催眠了啊,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是一般的医学试验倒也罢了,原来你还是动了坏心眼儿!”
竹锦抱头跳起二尺高来,“瞳……,你好狠啊!”竹锦看小护士还有意犹未尽的意思,赶紧解释,“没有,我绝对没安色心——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刚刚就是想摸摸;不过我的终极目的不是这个,这个只是过程中的意外!”
真不能怪他,谁让他的小护士那么you人啊,简直就是成熟了的水蜜桃,他天天守着,能不想尝一口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药玩够了,又想玩催眠啊?”周心瞳叉腰,做女夜叉状。
竹锦赶紧摇头,“没,绝对没!”竹锦揉了揉头,“我刚刚已经做得很好了呀,怎么就没催眠得了你呢?”竹锦说着还将眼镜摘下来,仔细瞅瞅,“难不成这东西反光,所以你没直接接收到我目光里的电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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