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墨推开“听涛”的玻璃大门,随着铜铃叮当一响,满溢整个画廊的歌声也随之流淌进菊墨的耳鼓。菊墨年纪小,当年自然没赶上毛宁凭着《涛声依旧》在中国大红大紫的时候,再加上他又在国外长大,所以这首老歌让菊墨听起来只觉新鲜。他没急着向内走,反倒立在门口侧耳将这首歌听了半晌,心中暗赞词作者将《枫桥夜泊》的意境化用得好,更将客旅清愁融入了爱情滋味,更觉舌尖上酸酸甜甜的滋味轻轻流转。
歌儿是设定了重复播放,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这一首歌宛如裹着清愁的水浪,一波一波涌到眼前。
“涛声依旧”、“听涛”,啧,这两个意境倒是蛮合拍。好奇宝宝菊花小四儿不由得在心里转了转,猜了猜听琴的心思。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画廊里除了听琴的办公室传来歌声,整个大厅里空荡而幽静。也没有开灯,只有暗红色的夕阳余晖透过点点染了轻墨的天际斜斜映照过来。
菊墨站在大门口清了清嗓子,“大姐,我来了!”
听琴的嗓音从里边办公室传出来,“来了还不赶紧进来,磨蹭什么呢?”菊墨听着就乐,这位大姐向来泼辣,不过听着她说话就是觉得爽,跟东北人吃大葱蘸辣酱一般的从脑门儿爽到脚后跟儿。
“诶,我来啦!”菊墨循声进了听琴的办公室,还不忘了一路瞄了几眼听琴挂在墙上的那些画儿。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菊墨进了办公室就乐,“大姐,听说你这画廊的生意好得了不得啊,可是——你就卖你墙上那些画给那些客人?”
听琴丹凤眼一瞪,“闭嘴啊你!”听琴知道她卖那些东西能瞒得住旁人,却一定骗不过菊墨去,“我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古董字画本来就需要眼力的,就连故宫博物院的大家都有可能走眼,所以他们要是买错了,可怪不着我;反正我每一件字画都是有鉴定证书的,他们要怪就怪那些签字盖了大红章的所谓专家去。”
“大姐,这证书一张得花两百多吧?”菊墨冷不防问一句。
“哪有!平均下来几十块吧。”听琴一个没留神,随口就溜达出来。说完了这才将手边的无线鼠标扔出来,“好啊你小四儿,你往外绕我!”
“哈哈……”菊墨大笑,“国内的那些所谓鉴定机构果然是够hp!刚刚看了新闻,假的金缕玉衣竟然被几位所谓著名专家,就那么随便看了几眼就给估价6亿多!这些专家啊,收了钱嘴里就随便跑高铁了!”
听琴眯起眼睛,带着天生的冷艳,清清凉凉地笑,“有些买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算我不弄张假证书糊弄他们,他们回头自己也得去弄张假证书来糊弄旁人,说不定估出来的价格比我这个价格还得多出一两个零来!”
菊墨笑起来,“大姐,你真不厚道。”
“无商不奸。小菊菊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敢说你在唐人街的古玩店里,就一样假的都没有?至少也得有碎裂的修补了当完好的卖呢吧?那价格可是相差百倍啊!”
听琴毫不客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点都没刻意端出当大姐的样儿,“我这叫‘劫富济贫’。看看那么多有钱人,尤其是好些钱来路不正的人,他们手里的钱不来买画,也一定花到吃喝玩乐上了,还不如给我做点有用的事情。再说他们买画也看不懂,真的给了他们也是糟践。”听琴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凡是来她画廊买画的,不乏被她美貌所迷的,所谓看人不看画,听琴就也乐得收他们大把的银子。
“大姐,话说你瞒得了别人也瞒不过我,我知道你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了,七八位数总有了;再说骆伯伯家也用不到你自己这么辛苦……可你怎么还这么市侩呢?多有损大美女的形象啊?”菊墨从兜里掏出那把小扇子,猴儿似的扇着,满脸的不以为意加得意。
听琴叹了口气,“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听琴无力地举着双拳挥舞了下,仿佛面前有一块玻璃天花板,让她无力冲破,“你个小屁孩儿,你懂什么呀!”
“大姐需要很多的钱……”菊墨挠了挠脑袋,“难道大姐自己还要另外攒一份嫁妆?话说骆伯伯和大伯母一定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啊~~”
听琴在靳家几个孩子里是有名的铁母鸡,明明赚的钱很多,可她就像是总也赚不够似的,宁肯每天自己劳碌着,都不肯休息,一点都没有其他那些大家闺秀们日子过得悠闲。旁人可能会觉得听琴从小父母离婚,所以这个孩子心里缺乏安全感。缺乏安全感的人有的会变得很在乎拥有,仿佛只有越来越多的拥有才能填补她心底那个曾经的窟窿。
可是菊墨却觉得不对。钱这个东西的价值在于流动性,如果这钱只进不出,那拥有这些钱的乐趣也会随之大打折扣,所以菊墨一直在好奇听琴究竟会将钱花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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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那些画里有不少是二哥给你仿的吧?还有那几把画廊椅,我也感觉到应该是二哥的手笔。”
听琴苦楚地点头,“这个死小子走了之后,我都找不到这样好的刀手了……真是断我财路啊!”
菊墨贼兮兮笑起来,大姐果然上道儿了,“大姐你也知道中国有很多资质相当不错的画家旅居在美国,希望在那里能碰到更好的运气。可是好运气这东西总是稀少,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去做刀手来赚得一些生活费……”
听琴是行家,一听就知道门道,她一把揪住小菊花的衣襟,“你手里有刀手资源?”
菊墨眨着猴子眼睛笑起来,“大姐,做个交换吧。你满足我好奇心,告诉我你为何那么需要钱;我就给你几个最棒的刀手!”
听琴听见就泄了气,松开手将小菊花推一边去,“算了,我自己找!”
菊墨还以为自己这个办法一出,一定手到擒来呢,没想到失败。菊墨还想磨叽,听琴急忙止住他,“我找你来不是刺探我私隐的,我找你有正经事儿!”
听琴说着调出电脑里几张玉器的图片,“小菊菊你过来给我看看,这几件玉器的包浆是不是不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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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到玉器,菊墨的眼睛就亮了。之前那些个好奇心都自动退散,他赶紧凑到电脑前看。将图片放大、再放大,仔细看着玉器上的包浆亮。
“大姐,这几件玉器应该是没错的。包浆不正也很正常,它们都是在老外手上。老外真正懂得盘玉的不多,上好的玉器一般都是摆在架子上看,并不上手的。缺了人体的灵气和抚摸,这些玉器的包浆能好了才怪!”
“这样啊……”听琴长吁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菊墨歪了头去望听琴,“大姐,你正项是做字画,怎么转了玉器了?”
“用你管?”听琴又给了菊花小四儿一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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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墨从听琴画廊里出来,面上笑谑尽褪,边走边打电话,“小仙,竹林七贤白玉熏筒、松竹贺寿双耳青玉瓶……这几件不是我们在今年苏富比秋拍看好的几样?”
那边名为小仙的男子回答,“没错啊。你让我必须拿下。只是不巧,遭遇堵截。”
夜色已经如水墨一般,从天地交界的地方蔓延而来,缓缓包绕了菊墨的周身。菊墨站在路边闭了闭眼睛,“小仙,这次的让了吧。”
“为什么呀?你不是说这几件是乾隆玉,要我无论如何都买下来?”
“别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做。”菊墨说完扣死电话,站在路边自己也是半天没回过神。他听小仙说这次苏富比秋拍遭遇强劲对手的阻截,却没想到竟然是大姐。只是菊墨想不明白,既然大家出手买玉,怎么会她的办公室和家里一件像样的玉器都看不见?她买乾隆玉,想要干嘛?
想到玉,菊墨的脑海里不由得又萦绕起一个女孩的身影。月光之下一袭白裙的她,仿佛玉雕的少女。她的小手轻轻伸进他掌心,滑嫩、沁凉、清润,便也如绝世的羊脂玉。
启樱……那个以樱花为名的女孩究竟在哪儿?她难道真的只是他生命中飘过的一瓣樱花,轻灵过眼,只有短暂一瞬的交集之后,便再也不得见么?
“便这样做吧。”李淑兰只觉疲惫。管家躬身退下。
梨本家从曾经辉煌的皇亲梨本宫家,二战后被脱离皇籍从亲王家变成庶民,再到几十年走过的今天,就想连找个家仆都已经到了需要公开招聘的地步。这个百年大家族越发日暮西山,纵然再努力都挡不住。
虽然也有许多忠心的家仆一直追随着梨本家,带着昔日对主人家的忠诚,为东樱集团和山田组立下汗马功劳,但是毕竟越来越多的家仆家族们随着时代的改变而脱离了梨本家。如今就连想找几个适合本家大宅里合用的女仆,竟然都找不到合适的,只能从外招聘。
管家信誓旦旦请老夫人放心,说尽管是外人,却一定能调.教好,李淑兰这才点头应允。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她老了,这些琐碎的事情,想管也管不动了。只能顺应时代。这种感觉有一点像中国清代那位慈禧太后。所有人都骂那个老女人,可是谁又能体会到她一个老太太要独自守着大清的江河日下,就算拼尽了浑身解数也阻挡不住时代的脚步。是历史让大清从强大走向衰败,并非是那个老女人一个人毁了大清。
“奶奶,如果是为了给兰泉找一个贴身仆人,那便算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再说还有西村他们。”兰泉来请安,听见李淑兰竟然在跟老管家说公开招聘贴身女仆的事儿。他可避之不及,上次小老师还为女仆的事儿跟他吃过醋,他可不想在惹火上身。
李淑兰带着疲惫望兰泉,“时代虽然不同了,可是本家的规矩不能乱。你是未来家主,岂能自己去做那些琐碎的事情!这些事情奶奶已经做了决定,你便不要争了!”
兰泉只能噤声。这样的小事,他不会为之而跟老太太顶撞。不值得。
这老太太,其实也是他重要的棋子。如何来对付正雄父子,目下必须要借重老太太这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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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泉啊,最近你怎么做那么多事?竞选早大的学生会主席倒也罢了,毕竟早大是咱们梨本家出钱出地建立的,你参选能够重张梨本家族在早大的威望,所以这一点奶奶支持你;可是你又要画什么漫画,如今还有电视台和报刊来采访……”老人家总归不喜张扬。
兰泉缓缓给老太太递上茶,“奶奶,兰泉有用意:自从梨本家被脱离皇籍,几十年来家声不得不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有所降低。如今的梨本家除了山田组和东樱集团这两条线外,其余都已断绝。东樱集团从商,山田组为黑道,虽然事实上都能够影响到政坛,但是毕竟我们自己没有人直接进入政坛。奶奶我的想法是,借助漫画之事慢慢培养声名,过几年说不定有机会重上政坛。”
李淑兰听着也很惊讶,“你有这个想法?倒是难得。”
“这是个现实的社会,身在东方国家,就算富可敌国,可是如果没有政治地位,那也一切都是枉然。”兰泉缓缓却坚定地说,“既然要承担起梨本家的责任来,便要为梨本家的未来着想。”
李淑兰轻轻叹了口气,“好,便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多谢奶奶首肯。”兰泉深深施礼,心里暗自吐了口气。
至少,目前可以因为这些“正经事”,将子嗣一事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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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兰泉走在长廊上的背影,李淑兰转头望屏风背后的人,“这孩子果然是在靳家长大的,做事果然更有胆识。”
屏风背后走出一位老者,穿黑色和服,躬身施礼,“老家主的眼光自然不会错。想来老家主舍弃自家儿孙不立,而将刺青刺在二少身上,便有可能是看中二少这份胆识。正雄少爷与英男孙少爷,虽然也有韬略,只不过失之偏狭。”
“老家主多年来一直想要重整家风,看来这个担子终将落在二少身上。”
李淑兰转头去望亡夫的遗相,轻轻叹了口气,“铃木,秀一真是留了个难题给我。这样的孩子,我真没有把握能够驾驭得了。虽然不过是二十岁的孩子,可是他的心思绝非外表看来的那样浅显。这孩子的城府相当深。”
那姓铃木的老者正是看守苗艺而失职的那位小铃木的父亲老铃木。(前面还出现过一个铃木,大家有印象米?后头会提到。)
老铃木轻轻一叹,“家主不将本家托付给主母您,又要托付给谁?难道托付给那个女人生出的儿子和孙子来?”
老铃木一直对正雄的母亲怀有疑心,认定秀一就跟她过了一夜怎么可能一举受孕,而且一生就是男孩!
李淑兰却没有接着老铃木的话茬儿也去踩那个情敌。时间已经过了那样久,秀一都已经作古,所以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怨再也没有曾经那样重要;对于李淑兰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保住梨本家。
再转头望兰泉背影消失的方向,李淑兰缓缓说,“这孩子的功利心似乎果然被挑起来了。石井的心理疗法似乎见效了。正雄父子只会用外力的方式强行改变他的本性,殊不知那样反倒会遭到那孩子潜意识的抵抗;而这种循序渐进的心理与催眠法的结合,倒更容易骗过那孩子本.能的防卫,反而会产生奇效。”
“功利心?”
“人啊,只要有功利心就会有软肋。想要得到,就自然懂得权衡和取舍。那么爱情自然而然就也会变成需要权衡的一个元素,而不再是曾经的唯一与坚定不移。只要兰泉会产生了犹疑与权衡,那么他对那个女老师的感情自然而然便会产生了松动。”
兰泉就像高高飞在天上的风筝,而简桐就像是拴着他的那根线。只要这根线还存在,那么兰泉就还没有完全割裂与靳家和中国的关联。而兰泉一日不彻底切断那些关联,那么他便一日都不会是全心全意地属于梨本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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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s市。
茶社里茶香幽幽,于静怡与容嬷嬷对坐,共饮一壶铁观音。
茶社仿古设计,雕梁画栋、纱幔珠帘。随着茶香飘散的还有丝竹之声。有娉婷少女穿了大红掐牙子边儿的旗袍坐在雕花门珠帘后,演奏着中国古典名曲。
“容教授,这次多谢你帮忙。”于静怡给容嬷嬷满上茶杯。
“静怡你客气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小桐能得到nhk这次的机会,是因为她自身的条件具备。当初她给城庆专题片写的台本你也看到过,的确是采斐然,更难得她对中国传统化有自己独特的视角与理解,所以她正好是nhk需要的这个人。”
容嬷嬷缓缓抿了一口茶,“静怡我只是好奇:你希望小桐能去做这件事,是还希望她跟兰泉能在一起么?毕竟小桐是袁静兰的孩子,你真的能……?”容嬷嬷因电视台的工作,与于静怡渐渐有了私交。两人脾气相投,所以容嬷嬷便也多少知道了于静怡与袁静兰之间的那点事。
对于兰泉赴j国之事,容嬷嬷是事外人,自然不知道内情;容嬷嬷还以为于静怡如今背了“偷汉”的丑名,应该努力跟兰泉划清界线才是。而于静怡也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听说当初兰泉离开中国的时候,她这个母亲都没去看过一眼;靳家血缘丑闻传开之后,于静怡背负了极大的舆论压力,从此在靳家深居简出,推掉了所有的演出合约,经济上的损失至少是七位数字。
于静怡淡然一笑,“不管怎么样,兰泉总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并不是在帮简桐,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快乐。那样陌生的国度,一切陌生的人与事,我想也许小桐多再他身边出现,也许他能开心。”
“容教授,此事拜托您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于静怡目带哀求。
容嬷嬷只能轻轻叹息。同是女人,容嬷嬷自然更同情于静怡。如今于静怡在社会上遭遇流言蜚语,可以想象她在靳家也一定背负重重压力。哪有母亲不心疼儿子,可是她如今只能这样悄然地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静怡你放心吧,这点道理,我还懂。”
于静怡送别了容嬷嬷回到家去。靳万海正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却没有仰头望星空,而是微微偏转了头去望厢房的某个角落。家里的一切都是于静怡拾掇的,所以她知道,那里一口樟木箱子里放着一把古旧了的手风琴。
墙角一盆盆菊花正是盛放,却在夜色里仿佛灿烂的伤。
早大办公室,兰泉盯着简桐桌子上的那张卷子有点发愣。
不及格!
——怎么可能不及格!
办公室里司蔻和宋苇航也在。宋苇航只是抿嘴笑着垂首不语,司蔻可没那么善良,她借着走过来倒水的机会,迈着比蜗牛还慢的步伐缓缓从兰泉身边绕过。上三眼下三眼地仔仔细细看清兰泉面上的不可置信。
早大是梨本家出钱出地建立起来的,最初的初衷就是培养本家子弟,所以梨本家族的子弟是不允许在考试中不及格的,否则如何显示梨本家子弟的优秀?不然建立这所大学又是为了什么?
“靳兰泉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这辈子还没次不及格呢?”司蔻眨着眼睛望简桐,“简老师,你说是吧?”
“可不!”简桐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自己坐着让兰泉站着。他那么大个子一直杵着,她都没说给他个凳子,充分显示出师生身份的不平等,“再说他失蹄也不是这么一回了,他以前在g大的时候也失蹄过,而且当时是三科啊!这次他不错了,算是进步了。”
简桐说着瞄都没瞄兰泉,小脸儿绷得跟一汪水儿似的。
兰泉听出点门道来,之前的百思不得其解终于变成面上的慵懒笑意。他拈起卷子来,目光再次一遍遍从那些被简桐扣分了的题目上掠过——这些史方面的主观题的确是尺度可大可小。如果老师笔下松一松,那么分数就给了;如果老师判得严格一点,那么这分数就扣掉了——显然简老师对他是高标准、严要求,不光回答不尽完善的地方扣分了、错别字扣分了,就连标点符号的不规范也扣分了……
兰泉就笑。敢情他的小老师是拿他当小学生来咔嚓呢。
面对58这个让他几乎吐血的分数,兰泉只能说好话,“小老师啊,您看这道题,我也不是没回答,就是少写了几个字。您要是能给松一松,那我这两分就能找回来了。”
简桐转头向兰泉甜美一笑。
兰泉也赶紧回以更加甜美的微笑——他的小老师果然不舍得总跟他绷着脸的……
岂知——“对不起,我判完的分数,绝不撩分!”小老师笑容依旧甜美,却咔嚓在糖里扔下一块冰,把笑容变成了冰棍儿。
司蔻也跟着火上浇油,短短五米的距离她走了快十分钟了还没走完,所以目前还是站在兰泉身旁的位置,“二少啊,听说梨本家有规矩的,如果有功课不及格,要在祖宗牌位前跪一夜吧?”
兰泉只能咬牙。他看出来了,这两个妞今天就是卯足了劲跟他找茬儿来的。
兰泉只能压低嗓音,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儿,“小老师你好狠啊……,好几道题我明明是答对的,你故意给我判错扣分……”他靳兰泉怎么也不至于笨到那个地步吧,就算也有做错的题,不过能让简桐给咔嚓咔嚓扣掉40多分,那绝对有小老师公报私仇的嫌疑……
简桐转头继续让兰泉心里长毛地甜美而笑,“靳兰泉同学,你在质疑我身为教职人员的职业素质么?如果你有不满请随时去教务处反映。对不起,简老师我不接受学生私下里任何的求情与威胁。”
简桐说完还故意扬了扬尖尖的小下颌,一个字儿:跩!
兰泉咬牙切齿地闭了闭眼睛——他忍!他要是真的去找教务处了,简桐这份教职还能保得住么?小老师掐准了他的七寸,他除了忍,他还能干啥?
想起qq里一个表情上的字儿:身为男人要善于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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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司蔻知道自己不厚道,不过看着兰泉那副被整残了的表情,含冤带恼地走出办公室去,司蔻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之前怕兰泉怕得要命,谁能想到那家伙也有被整的一天啊!“小桐你实在太牛叉了!”
简桐耸了耸肩膀,说了句至理名言:“在老师与学生之间,老师永远是攻,学生永远是受。”
“噗……”宋苇航都一个没坚持住,一口茶水好悬全都喷到教案上!
简桐蛋定起身走出办公室门,自己走向教务处去。虽然她知道兰泉肯定不会跑到教务处去告发她,可是她决定自己送上门。
教务处的大岛主任听说兰泉汉语不及格,也是皱眉,“需要补救措施。”
简桐恭敬鞠躬,“听说校方历来的规矩是:如果有梨本家的子弟有学科不及格,那么学校会派出家庭教师跟随在学生身畔,严格督促以及就近指导,以便该学生能够顺利通过补考,是么?”
大岛主任点头,“这样特别的做法也是为了感谢学校当年建立时,梨本家族所做的贡献。所以我们早大所有教职员工的责任就是:要让梨本家族的子弟在我们学校接受完美的教育。”
“我明白。”
“简老师,我正要与你商量。因为兰泉不及格的科目是你们孔子学院这边负责的汉语教学,你看你们孔子学院方面是否方便借出一位教员来承担兰泉家庭教师的责任?”
简桐垂下头去,借着鞠躬的当儿狡黠一笑,“大岛主任,我来找您就是为了此事。我负责的科目没能让兰泉及格,我个人也是觉得非常抱歉,所以我自己想承担起这个责任来,弥补过失!”
“哦?简老师你真的愿意么?毕竟你白天还有教学工作,已经很辛苦;虽然你正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我担心你会吃不消……”大岛主任面上挂了喜色。正式的任课教师自然要比代课的老师更了解学生的不足。
简桐深深鞠躬,“大岛主任拜托了,请给我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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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酣,酒廊里渐渐起了熏醉之声。伴着艺伎和舞伎的娇娆之声,显得这个夜多了迷乱之色。简桐揪着衣襟走出门来,站在廊下喘口气。
奶奶的,喝酒她不怕;不过总得小心翼翼避开那帮家伙的毛手毛脚,真的是精神紧张得要死。就算兰泉在畔,她也不能总跟他求救。毕竟酒廊服务生是她的工作,她得自己想办法搞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晚那小子肯定也是故意报复她呢,哼哼,小心眼儿劲儿的,不就是让他不及格了嘛!
简桐揪着衣襟走出房门去,兰泉的眼睛其实一直追在后头。简桐前脚走出去,兰泉后脚就跟了出来。
月华如水倾泻瓦上,淋漓筛下廊檐,落满地板。秋风渐起却是菊花盛放。庭院里盛开的菊花将芬芳绕满兰泉鼻息。兰泉蹑手蹑脚走近廊檐下那背倚着廊柱正在闭眼深呼吸的人儿。
月光之下,她的身影娇软窈窕,每一寸曲线都仿佛you惑着他的抚触。兰泉笑起来,他是该跟他的小老师好好算算账了……
兰泉今晚招待几位山田组的骨干。他们多是四十岁以上的男子,虎背熊腰、满面横肉、目露凶光。他们与社团里的少壮派不同,并不披着斯的外衣,反倒更热衷于传统黑道人物的形象。与他们的外表相对应,他们接受过的教育并不高,不像山田组里的少壮派都是大学甚至国外留学的资历。
对于这批人兰泉曾经敬而远之,待观察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这才互动交结。兰泉知道,他在观察他们的时候,他们其实一样在观察他。对于他这个中国人,这些人是有相当的抵触情绪,所以兰泉不急着走近他们,否则反倒引起他们的反感。
跟这帮人打交道不容易,宴席上更是缺少不得女人。所以兰泉今晚邀请小百合与静香这两位京都艺伎界最富盛名的美人儿到场,另外更有多名艺伎以及稚龄的舞伎,以令那些人尽兴。不过兰泉也看出来了,他的小老师尽管努力按捺着,不过还是有点难过了。
所以那小傻瓜才会自己孤孤单单站在月光幽静的廊檐下,背靠着廊柱,用力地呼吸吧?
兰泉轻笑,无声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柱子后头蒙住了简桐的眼睛。
“谁!”简桐一惊,却也随即从他的气息认出了是他。便放松下来,故意装作不开心,“兰君干嘛出来呢?房间内满目美色,何必来就室外清冷?”
“是么?好,那么我们闭上眼睛,来好好看看这里是否在真的清冷……”兰泉速说着抽掉简桐和服的腰带,代替他的手指,蒙住了她的眼睛。光滑的丝绸遮住她的眼睛,沁凉得宛如秋夜月光,宛如他——伸进她衣襟的微凉指尖。
“傻瓜……”兰泉抱紧简桐
两个人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拉门忽然呼啦一声打开,山田组执行部的若头长尾景虎从里面出来,手上拖着个舞伎。舞伎显然不愿意,却也不敢大声拒绝和哭泣,只能哀声低低恳求着,“大人请放手,大人,求求您,放过我。”
那舞伎的声音极低,可是夜色宁静,所以简桐还是听见了。兰泉的手指之下,简桐的身子就是一僵。
兰泉也一皱眉,一把扯开绑住简桐的那根丝带,回身抱住简桐便躲进一边的花丛里,借葳蕤的花挡住两人的身形。
“啰嗦什么!你们做舞伎的,将来总要成为艺伎。拜托大人帮你们解除对男女之事的青涩和懵懂,你们才会更有女人味、更懂得如何服侍男人!”那长尾景虎身高一米八开外,身材彪悍,此时酒喝得正酣,整个衬衫前襟都咧开,露出里面凶狂的刺青。
舞伎是刚刚开始艺伎训练的女孩的称呼。她们学艺五年之后才可以正式成为艺伎,所以舞伎通常还都没有成年。小舞伎怕得浑身颤抖,“大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闭嘴!记住,大人我肯帮你做第一次的客人,这是你的荣幸!”长尾景虎也不顾女孩的哀求,将那女孩推坐在长廊的横栏之上,两只粗大的胳膊一边一只抓住女孩粉嫩的大.腿,便直接拉开自己的裤子,冲了进去!
“啊——”小舞伎疼得哭了起来,却又碍着艺伎训练的要求,不能哭出声来,只能在暗夜里低低地啜泣……
“畜生!”简桐在花丛后气得落下眼泪来。兰泉紧紧抱住简桐,怕她再出声,只能死死吻住她的小嘴。
长尾景虎那个混蛋丝毫不怜香惜玉,前面玩过了,根本不在乎小舞伎初次的疼痛,将小舞伎翻转过来,强迫她趴在横栏上,又从后面再度攻入!
小舞伎一直在哭,在哭……隔着花叶,简桐隐约看得见那小舞伎的脸。虽然隔着厚厚的白粉与浓艳的彩妆,可是简桐也能看得出那张小脸的幼嫩……
畜生!那还是个孩子,她一直在哭,一直希望能有人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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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尾景虎终于满足了兽yu,狞笑着扯着小舞伎又回了房间。简桐哭着踹开兰泉,将唇避开,“混蛋!你拦着我,你还拦着我!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希望能有人帮她!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兰泉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眼睛里是深深的疼痛。
简桐哭了一会儿自己也知道是自己不对。这就是j国的习俗,艺伎在成名之前就是要找个大人物做靠山的,说不定那个长尾景虎跟艺伎馆里的妈妈已经达成了交易,甚至小舞伎自己也是多少知道的——她哭,只是在哭这份无法摆脱的命运。
“别哭了……”兰泉轻叹口气,弯腰去擦简桐的眼泪,“我跟你保证一条:将来会找机会整长尾景虎一下,如何?”
简桐用力点头,却随即又用力摇头——她其实也是个凡人呀,一想到兰泉如果对付长尾景虎,可能会有危险,她就又舍不得了……好矛盾,好难过!
兰泉一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
简桐一怔,惊讶低呼,“你刚刚,刚刚……”
兰泉点头,“全都拍到了。不管艺伎这个行当是怎么样的规矩,不过那小舞伎总归是未成年的少女。”
“兰泉,你真是好人!”简桐一声小小欢呼,扑进兰泉怀里,抱紧他的脖子,“死孩子,我爱死你了!”
兰泉只能叹息,“好吧,既然你都叫我‘死孩子’了……小老师,让我欲仙欲死吧……”
简桐这次没有羞得去踹他,反倒在月光下郑重扬起羞红的面颊,她的双眸晶灿如星,“好!我会让你每个晚上全都——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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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晚上?”兰泉没错过小老师语气里的关键点,“你说每个晚上?你怎么会有机会?”
简桐红了脸,“听说你们梨本家在公开招聘女仆哦……你说过你在家里的贴身女仆回去结婚了,所以这个招聘女仆实际上是为了给你招聘贴身女仆吧……”
兰泉听着这个就只觉头晕,他就怕简桐为这个事儿跟他生气呢。
“小老师你听我说,不是我要的……”
简桐故意装生气,“贴身女仆哦,要贴身的哦……”
“喂……”兰泉只能再去吻她,哄人家吧!
却随即有一道灵光从脑海划过,兰泉惊得瞪大眼睛,“莫非,你要去应聘我的贴身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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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在月光下妩媚一笑。她本就天生艳丽,此时又是衣衫不整,唇都被他咬得红肿起来,所以这一笑更是万种风情。
兰泉一捂脑袋,“天,难道是真的!”
简桐从他手里将和服腰带抢回来系好,再赐给他一枚大大的白眼,“笨蛋啊,我会那么笨么?招聘女仆的事情最后是要李奶奶定夺的,她怎么可能让我过关!”
小老师说着转身就走,却回眸一笑,“我自然要到你身边去,也不介意跟你夜夜贴身,不过却不是通过这种方式。”
兰泉笑着彻底傻掉,“那是什么办法?”
简桐小舌轻吐,故意摆出性.感造型,“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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