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去看兰泉,那小子臭美地抱着手臂斜倚在“树干”上,笑得眉眼轻扬。
眼前,仿佛进入童话世界。整个一层楼全都被一棵巨大的“树”覆盖。每个格子间都像是树下一幢小小的木屋,形状奇特,颜色可爱。就连电脑和办公用品也一律都是卡通的模样。
——而那棵树,正是一棵巨大的梧桐。
简桐捂着嘴望兰泉,“这是动画片的摄影棚么?”
兰泉笑着耸了耸肩膀,“的确是这样设计的。如果需要拍摄,直接将办公桌椅一撤,那就是个生动的实景影棚了。”
简桐还是不敢置信,“你说这是——办公室?”有公司肯将办公室打扮成这样么?公司老板们本就担心员工上班会不专心工作,差不多都恨不得将网线给掐了;怎么还会有人弄出这样多容易让人分心的东西来,就堆在员工的身畔?
兰泉点头,“办公室,也可以当游乐室。”
简桐深深吸气,“这是什么公司啊?”
兰泉翘起大拇指,指了指大门上那块黄铜上錾彩的门牌。
方才进来得急了,简桐没注意到那门牌,此刻方看见——“涅槃”。
简桐只觉心底悸动悄然,“涅槃?——凤凰涅槃?”
兰泉笑开,长臂伸过来搂住简桐的肩膀,“果然是我女人!”
心底一股澎湃的激动冲涌开来,简桐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不是想哭,只是那样满溢的情绪在心底已经无法压抑,所以它们爆发开来,化作汹涌的泪,溢满眼眶。
她说希望他长大。而长大,不啻为一次涅槃重生。
曾经轻狂不羁的少年,终于愿意涅槃重生,抛弃曾经的唐突鲁莽,重生为羽色丰美、容光熠熠的男子了,是么?
“喂,很多钱啊!”简桐捂着面颊,再度环顾这梦一般的一切,“你跟家里要钱?”
兰泉耸了耸肩,“没家里,我还能饿死啊?这个不是。我用九天那边的原始股抵押给银行,贷款来的。另外有风投对我这个项目感兴趣,所以我没跟家里要一毛钱。”
“真的?”
兰泉笑起来,伸手去捏简桐的鼻尖,学着简桐曾经的语气,“还问?再问的话,就是——假的!”
简桐兴奋得主动踮起脚尖,“叭”地吻在兰泉颊上。幸好此时是五一长假,偌大的办公室里没有另外的人在。兰泉哪里肯满足面颊上一个吻,手肘用力,将简桐的头勾过来,照着那娇红软嫩的小唇便深深吻下去!
.
五一长假,梅轩也没有休息。九天集团的办公室里,他冷凝着窦裕的汇报。
“涅槃公司?”梅轩冷冷挑起唇角,“注册人是谁?”
窦裕皱了皱眉,“不是兰泉。甚至,从前并没听说过兰泉有认识这么个人。”
“说名字。”梅轩不耐。
“蔺鸿涛。”
“蔺鸿涛?”梅轩眯了眯眼睛,“这个人是谁?似乎从前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窦裕打开征信社送来的背景材料,“目前能查到的资料是:蔺鸿涛是酒吧街80%生意的大老板。一年多前才从国外回来,手里有大量资金,背景神秘。”
“他有家人么?”
“只有个爷爷。不过那老人家年纪也已经相当大了。”
梅轩皱眉,“小窦,这件事你怎么看?”
窦裕沉吟了下,“我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复杂。一个手里攥着大量资金的人,自然愿意做风投,用钱生钱,或者是将黑金洗白。正好兰泉这个项目对了他的胃口,所以便注资而已。”
梅轩点头,“评估了涅槃未来对九天的威胁没有?”
“有。短期内,涅槃尚无法与九天匹敌,而且他们的主营范围还在兰泉所擅长的绘画方面。后续产业链的开发,以及市场的争夺,他们还需要时日。所以我们评估的结果是,至少在五年内,涅槃还构不成威胁。”
窦裕说着笑了笑,“梅轩,别忘了兰泉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还是个孩子,万事还都没有定性。今天看他是做了自己的公司,可是谁敢期望他大少爷能坚持很久?说不定玩两天便腻了。所以公司同仁一致的看法是:无须多虑。”
窦裕汇报完毕,走出办公室去。梅轩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凝着那重新关合的房门出神。
其实他不怕兰泉在生意上的竞争,他自信在生意上,他一定会打败兰泉——他唯一在乎的是,是什么促使兰泉这位大少爷突然想自己做生意?
靳家的地位在那摆着,就算兰泉不自己努力,将来也必然有一份光鲜的前程。曾经梅轩认为,兰泉会一辈子当长不大的大少爷,纨绔一世。如今他怎么突然想要做生意了?
曾经的兰泉与此时的兰泉比较起来,唯一的变动因素便是——小桐。
难道兰泉竟然是为了小桐么?
那个花花大少,这次竟然真的肯用心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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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来,是靳欣。
“梅轩,说好了今天中午爸爸妈妈与你和苗苗一起午餐。你爸爸这样忙,五一好容易抽出时间来,你怎么还不早点回来?”
梅轩眯起眼睛,“妈妈,对不起,公司有事走不开。”
“梅轩,你觉得妈妈会相信你么?”靳欣显然是努力克制着怒气,尽量平静地说,“梅轩,妈妈了解你做事的方式。妈妈提前一个星期告诉你这件事,就算五一真的有重要的工作,你也一定会在提前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准时赴约。”
“妈妈”,梅轩捏了捏眉心,“是突发状况,没办法预料的。”
靳欣在电话里清清凉凉地笑,“梅轩,苗苗的身子也是突发的状况,也是没办法预料的,对么?苗苗的身子一定会比你公司那件突发的事情更重要。儿子,不要用一件次要的事情来搪塞重要的事情。那不合逻辑,只能看见你的逃避。”
梅轩闭上眼睛,在母亲的咄咄逼人面前,几乎无力招架,“妈妈,请你不要逼我。”
“孩子,妈妈何尝舍得逼你?可是难道你让妈妈去逼苗苗?你觉得妈妈能够做出那种,逼迫苗苗去打胎的事情么?眼看着苗苗的肚子就要大起来,你还能逃避到几时!”
梅轩闭上眼睛,“妈妈,我不爱她。”
靳欣冷笑起来,“不爱?这个妈妈不会强求你。不爱便不爱。我们这样的人家,联姻的有几个是因为爱情?不必你爱她,只要你爱她给你生的孩子就够了。”
靳欣顿了顿,缓缓说,“永远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简桐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孩子,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儿媳,更永远不会成为靳家的外孙媳妇。你尽早断了那个念想。”
“可是妈妈,我爱她!”
“爱她?”靳欣冷笑起来,“如果真的爱她,如果她也真的爱你,那你们何必还在乎婚姻的形式!梅轩,好好地跟苗苗结婚、生子;完成了这件事,剩下的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妈妈也不会再管你。”
梅轩眯起眼睛来,“妈妈,您的意思是,只要我跟苗苗结婚——那么以后我再跟小桐交往,您便不会干涉?”
靳欣在电话那边疲惫地笑,“你成家立业之后便是大人。这些世家子弟结婚之后的生活模式,你也该看到。我这个当妈的,也明白什么时候该管,什么时候不该管。”
“只是,决不准离婚!”
靳欣握着电话,目光拉远,遥遥望着庭院里那几株夹竹桃,“这是妈妈跟你的交换。梅轩,别希冀妈妈再会有更多的让步。这已经是妈妈的底线,你好自为之。”
放下电话,靳欣也只觉疲惫。作为女人,她深知世家女人之苦,有时候要眼睁睁看着男人在外头鬼混,不能问,更不能闹,多年隐忍更是要学会打掉牙齿和血吞;可是作为母亲,她却又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来跟儿子做交换。
这真是,宅门女人的悲哀。
可是,她已经没得选择。靳家家大业大,靳欣如何能甘心不让自己的儿子去继承那一切?靳家是有兰泉这个嫡子嫡孙,可是他那样轻狂孟浪,当然扶不起。
这个时候便是她的儿子入主的最大机会。
她从不当梅轩是谭家的子孙,她从来都强调梅轩是靳家的后人。虽然她靳欣是女孩,她相信自己绝不输给那两个情种哥哥!
能继承靳家的,只有她靳欣,与她靳欣的儿子谭梅轩。
至于简桐那个丫头,用好了,倒也是枚不错的棋子。
简桐站在走廊里等兰泉。
大厦物业趁着五一长假,对整幢大厦的电路和空调设备进行检修,正巧检查到涅槃公司。兰泉陪着物业经理一起沿着线路进行检查,简桐就走到走廊里,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去俯瞰楼下的街心公园。
这个城市的建设,有人说是以广场为中心建成的。所以每一片商业区的中心,一定会见到一片被绿地覆盖的广场。点面结合,显得浪漫而又有条理。简桐望着广场上飞起的白鸽,静静微笑。
“啊,不好意思。”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期然敲进耳鼓。仿佛是为了躲开拎着大梯子等工具的物业工人,一不小心就撞到简桐身上来。
简桐抬首便愣住,只能打招呼,“苗艺?你好。”
苗艺见是秦筝,也怔了怔,“原来是简老师。好久没见。”
苗艺说着便转头去望涅槃公司的办公室,简桐就是一皱眉。不是不敢让苗艺知道自己现在跟兰泉的关系,而是——可能还是出于小女子微妙的心理,简桐多少还是有点在意当初兰泉对苗艺的感情,所以有点不希望兰泉跟苗艺见面。
“苗小姐到这幢大厦来办事?”简桐主动岔开话题。
“是来用餐。”苗艺挑了挑眉,“顶楼的餐厅很棒,最近请了印度大厨,可以尝到很棒的咖喱。”
“这样哦。”简桐笑了笑,“那不耽误苗小姐了,下次再聊。”
简桐没打算跟苗艺多聊,礼貌告辞,便转头回去继续看广场上那群白鸽。
“苗艺,你好了没?”一个嗓音从电梯间方向传过来,简桐皱眉,听出是梅轩的声音。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大厦在逐层检修电路,所以电梯到这一层便停住。梅轩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一眼看见窗边的简桐。她小小的肩膀微微一耸,梅轩明白,那是她在抗拒。
“梅轩,我没事了。”苗艺抬头望梅轩,“刚刚忽然想吐,现在已经没事了。”
简桐心尖微微一颤,只能硬着头皮转头跟梅轩打招呼,“hi……原来你们一起吃饭啊。”
梅轩还想说话,苗艺忽然捂住嘴,又是一声干呕,转身赶紧跑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去。梅轩皱眉。电梯的方向又传来靳欣的声音,“梅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苗艺!”
梅轩挣扎了下,无奈地向简桐说,“稍后我给你电话。我先去了。”
简桐其实想说“不必”的,可是梅轩形色太匆忙,简桐没机会说出口。
简桐终究还是被苗艺那一声干呕给推在愣怔里。
——苗艺,怀孕了?
.
“爷爷,需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我来买。放假超市人这样多,我担心您被挤着碰着。”
蔺鸿涛推着超市购物车,一边搀扶着祖父蔺水净,沿着货架一架一架走下去。
“逛超市也是生活的乐趣。”蔺水净笑眯眯望蔺鸿涛,“男人似乎都是不喜欢逛街的,你现在还没有心得。等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有机会多陪她来逛逛超市,你慢慢就会改观。”
“生活的琐碎,自然有琐碎里面的味道。”蔺水净说着,从货架上选了一瓶橄榄菜搁进购物车里。
蔺鸿涛听着爷爷说起喜欢的女孩,不觉微笑。想象着如果真的有一天,也能这样陪着简桐来逛超市,的确是一件美事。
正想着,忽然听得货架之间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蔺鸿涛转头去望,正看见那母亲无可奈何地数落着孩子。
蔺水净挑了挑眉,转头望蔺鸿涛,“鸿涛,你可知道那孩子为何哭闹?又有何办法解决?”
蔺鸿涛不明祖父何以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尴尬摇头,“我哪里懂。”
蔺水净笑起来,走上前去,如此这般对那妈妈讲了。那妈妈蹲下身子看过之后,登时满面涌起愧疚,一把抱起孩子。那孩子果然再不哭闹。
蔺鸿涛看着祖父这样做,只觉奇怪。
蔺水净望着那母子远去的背影,微笑,“逛超市也能邂逅奇迹,我就是这样遇见一位姑娘。那姑娘就是这样安抚了一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我想,那个姑娘真是个宝。”
蔺鸿涛挑了挑眉。从祖父的描述里,的确能感知那个姑娘的聪慧与善良。
蔺水净笑笑,率先走向收款台,“那个姑娘似乎是姓简。很简单的姓,却是极有内在的人。”
蔺鸿涛一怔,急忙追上祖父,“姓简?”
收款台前排起长长的队伍,蔺水净站在人丛里,转身望蔺鸿涛,“鸿涛啊,那女孩身边却已经有了人。是靳家的男丁吧?看样子,他们已经很好。”
.
靳长空走出中心医院住院部,站在玉兰花下轻叹。袁静兰今天的面色又是不好。
车喇叭响,宾利车窗滑下,露出听琴那张姣好却冷艳的脸。
“爸,去医院看人?”靳长空坐进车子里,听琴转眸过去看院子里的玉兰。春已深,路边树木的荫影落进听琴眼底,“您回来这么两天,我这个当女儿的到处都找不见您,原来您都是来这医院报到了。”
靳长空耸耸肩,“对老爸有意见了?”
“女儿哪里敢?”听琴依旧没有转头望靳长空,“正如当年爸跟妈闹得不可开交时,女儿只能害怕地躲在门外偷听你们摔东西,虽然想劝你们不要离婚,可爸还是毫不犹豫地离了婚。”
靳长空皱眉。他知,当年的事情对女儿的伤害,已经永远烙印在了听琴的心底,再难医治。
“听琴,爸这么多年,终究亏欠你。”靳长空叹息,“当年跟你妈妈,的确是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与其两人每天见面就吵,不如各自放对方自由。我以为自己的婚姻事不必对旁人交待,却忘了女儿你。”
“爸爸何止当年忘了女儿?就算今日依旧将女儿排在最后。”听琴缓缓启动车子,“爸跟女儿数年未见,回国来第一件事却不是与女儿重续天伦,而是匆匆忙忙来看这个女人!爸,难道这么多年过去,您竟然还是放不下!”
车子轰然启动,听琴猛地转头冷冷望着靳长空,“爸,当年我为妈不值,如今更为自己不值!”
.
“放假时,画廊的人一定很多吧?我们如果一起去,兰泉,我担心会给你带来麻烦。”
听涛画廊五一长假举办名家书画展的报道,在五一节之前就已经在各大传媒上铺开。简桐也想去看,却囿于兰泉的不便。
这一场画展里本就有吴冠榕与苗艺祖父的作品,倘若在画廊里遇见吴冠榕或者苗家人,或者熟识两家的人士,恐怕会给兰泉带来麻烦,所以简桐便忍住。
兰泉放下电话,展眉笑开,“搞定了,我们午休时间去。画廊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午休闭店,用以整理展品。我们正好趁着那一个小时去。没人,清静。”
“真的可以?”
兰泉刮了简桐鼻尖一下,“明明就是很想去,那干嘛还克制自己?”
简桐脸红起来。
“像我多好。”兰泉凑过来,手指抚上简桐柔嫩的面颊,“想要你的时候,从来不藏着掖着……”
简桐惊跳,“喂!”
兰泉笑起来,“距离画廊午休还有半个小时,刨掉路上需要的十分钟,小老师,给我二十分钟吧……”
.
画廊员工都跟兰泉和简桐礼貌打招呼。
简桐看过一圈展品,站在曾经挂着画她的那幅画原来的位置轻轻叹息,“真遗憾,那幅画竟然被人买走。”简桐转眸去望兰泉,“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买走那幅画?”
兰泉没出声。
旁边正在整理展品的工作人员听见简桐问,见她是兰泉带来的朋友,便礼貌地接过话茬回答,“是蔺鸿涛先生买了那幅画。”
“蔺鸿涛?”简桐一惊,转头去望兰泉,“他不过是对我家的酒坊感兴趣,他买这画干嘛?”
兰泉挠挠头。心里有小小的庆幸:好在他的小老师在感情上有点小小的天然呆,居然没想到蔺鸿涛对她的居心……不然,他可怎么办!
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横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这世上怎么总有人明明想拍马屁,却拍马脚上的?没看出他刚刚故意没吱声儿啊?真是的……
大门上铜铃一响,听琴走进来。看见兰泉和简桐在看画,微微皱眉,“兰泉,奶奶说你跟秦宁和小沈他们一块出去了。怎么会跑到画廊来?”
听琴说着,目光从简桐面上滑过。简桐不知为何,只觉得冷。
简桐站在走廊里等兰泉。
大厦物业趁着五一长假,对整幢大厦的电路和空调设备进行检修,正巧检查到涅槃公司。兰泉陪着物业经理一起沿着线路进行检查,简桐就走到走廊里,透过走廊的玻璃幕墙去俯瞰楼下的街心公园。
这个城市的建设,有人说是以广场为中心建成的。所以每一片商业区的中心,一定会见到一片被绿地覆盖的广场。点面结合,显得浪漫而又有条理。简桐望着广场上飞起的白鸽,静静微笑。
“啊,不好意思。”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期然敲进耳鼓。仿佛是为了躲开拎着大梯子等工具的物业工人,一不小心就撞到简桐身上来。
简桐抬首便愣住,只能打招呼,“苗艺?你好。”
苗艺见是秦筝,也怔了怔,“原来是简老师。好久没见。”
苗艺说着便转头去望涅槃公司的办公室,简桐就是一皱眉。不是不敢让苗艺知道自己现在跟兰泉的关系,而是——可能还是出于小女子微妙的心理,简桐多少还是有点在意当初兰泉对苗艺的感情,所以有点不希望兰泉跟苗艺见面。
“苗小姐到这幢大厦来办事?”简桐主动岔开话题。
“是来用餐。”苗艺挑了挑眉,“顶楼的餐厅很棒,最近请了印度大厨,可以尝到很棒的咖喱。”
“这样哦。”简桐笑了笑,“那不耽误苗小姐了,下次再聊。”
简桐没打算跟苗艺多聊,礼貌告辞,便转头回去继续看广场上那群白鸽。
“苗艺,你好了没?”一个嗓音从电梯间方向传过来,简桐皱眉,听出是梅轩的声音。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大厦在逐层检修电路,所以电梯到这一层便停住。梅轩从电梯的方向走过来,一眼看见窗边的简桐。她小小的肩膀微微一耸,梅轩明白,那是她在抗拒。
“梅轩,我没事了。”苗艺抬头望梅轩,“刚刚忽然想吐,现在已经没事了。”
简桐心尖微微一颤,只能硬着头皮转头跟梅轩打招呼,“hi……原来你们一起吃饭啊。”
梅轩还想说话,苗艺忽然捂住嘴,又是一声干呕,转身赶紧跑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去。梅轩皱眉。电梯的方向又传来靳欣的声音,“梅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看看苗艺!”
梅轩挣扎了下,无奈地向简桐说,“稍后我给你电话。我先去了。”
简桐其实想说“不必”的,可是梅轩形色太匆忙,简桐没机会说出口。
简桐终究还是被苗艺那一声干呕给推在愣怔里。
——苗艺,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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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需要什么打电话告诉我,我来买。放假超市人这样多,我担心您被挤着碰着。”
蔺鸿涛推着超市购物车,一边搀扶着祖父蔺水净,沿着货架一架一架走下去。
“逛超市也是生活的乐趣。”蔺水净笑眯眯望蔺鸿涛,“男人似乎都是不喜欢逛街的,你现在还没有心得。等你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有机会多陪她来逛逛超市,你慢慢就会改观。”
“生活的琐碎,自然有琐碎里面的味道。”蔺水净说着,从货架上选了一瓶橄榄菜搁进购物车里。
蔺鸿涛听着爷爷说起喜欢的女孩,不觉微笑。想象着如果真的有一天,也能这样陪着简桐来逛超市,的确是一件美事。
正想着,忽然听得货架之间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蔺鸿涛转头去望,正看见那母亲无可奈何地数落着孩子。
蔺水净挑了挑眉,转头望蔺鸿涛,“鸿涛,你可知道那孩子为何哭闹?又有何办法解决?”
蔺鸿涛不明祖父何以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尴尬摇头,“我哪里懂。”
蔺水净笑起来,走上前去,如此这般对那妈妈讲了。那妈妈蹲下身子看过之后,登时满面涌起愧疚,一把抱起孩子。那孩子果然再不哭闹。
蔺鸿涛看着祖父这样做,只觉奇怪。
蔺水净望着那母子远去的背影,微笑,“逛超市也能邂逅奇迹,我就是这样遇见一位姑娘。那姑娘就是这样安抚了一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我想,那个姑娘真是个宝。”
蔺鸿涛挑了挑眉。从祖父的描述里,的确能感知那个姑娘的聪慧与善良。
蔺水净笑笑,率先走向收款台,“那个姑娘似乎是姓简。很简单的姓,却是极有内在的人。”
蔺鸿涛一怔,急忙追上祖父,“姓简?”
收款台前排起长长的队伍,蔺水净站在人丛里,转身望蔺鸿涛,“鸿涛啊,那女孩身边却已经有了人。是靳家的男丁吧?看样子,他们已经很好。”
.
靳长空走出中心医院住院部,站在玉兰花下轻叹。袁静兰今天的面色又是不好。
车喇叭响,宾利车窗滑下,露出听琴那张姣好却冷艳的脸。
“爸,去医院看人?”靳长空坐进车子里,听琴转眸过去看院子里的玉兰。春已深,路边树木的荫影落进听琴眼底,“您回来这么两天,我这个当女儿的到处都找不见您,原来您都是来这医院报到了。”
靳长空耸耸肩,“对老爸有意见了?”
“女儿哪里敢?”听琴依旧没有转头望靳长空,“正如当年爸跟妈闹得不可开交时,女儿只能害怕地躲在门外偷听你们摔东西,虽然想劝你们不要离婚,可爸还是毫不犹豫地离了婚。”
靳长空皱眉。他知,当年的事情对女儿的伤害,已经永远烙印在了听琴的心底,再难医治。
“听琴,爸这么多年,终究亏欠你。”靳长空叹息,“当年跟你妈妈,的确是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与其两人每天见面就吵,不如各自放对方自由。我以为自己的婚姻事不必对旁人交待,却忘了女儿你。”
“爸爸何止当年忘了女儿?就算今日依旧将女儿排在最后。”听琴缓缓启动车子,“爸跟女儿数年未见,回国来第一件事却不是与女儿重续天伦,而是匆匆忙忙来看这个女人!爸,难道这么多年过去,您竟然还是放不下!”
车子轰然启动,听琴猛地转头冷冷望着靳长空,“爸,当年我为妈不值,如今更为自己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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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时,画廊的人一定很多吧?我们如果一起去,兰泉,我担心会给你带来麻烦。”
听涛画廊五一长假举办名家书画展的报道,在五一节之前就已经在各大传媒上铺开。简桐也想去看,却囿于兰泉的不便。
这一场画展里本就有吴冠榕与苗艺祖父的作品,倘若在画廊里遇见吴冠榕或者苗家人,或者熟识两家的人士,恐怕会给兰泉带来麻烦,所以简桐便忍住。
兰泉放下电话,展眉笑开,“搞定了,我们午休时间去。画廊每天有一个小时的午休闭店,用以整理展品。我们正好趁着那一个小时去。没人,清静。”
“真的可以?”
兰泉刮了简桐鼻尖一下,“明明就是很想去,那干嘛还克制自己?”
简桐脸红起来。
“像我多好。”兰泉凑过来,手指抚上简桐柔嫩的面颊,“想要你的时候,从来不藏着掖着……”
简桐惊跳,“喂!”
兰泉笑起来,“距离画廊午休还有半个小时,刨掉路上需要的十分钟,小老师,给我二十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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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员工都跟兰泉和简桐礼貌打招呼。
简桐看过一圈展品,站在曾经挂着画她的那幅画原来的位置轻轻叹息,“真遗憾,那幅画竟然被人买走。”简桐转眸去望兰泉,“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买走那幅画?”
兰泉没出声。
旁边正在整理展品的工作人员听见简桐问,见她是兰泉带来的朋友,便礼貌地接过话茬回答,“是蔺鸿涛先生买了那幅画。”
“蔺鸿涛?”简桐一惊,转头去望兰泉,“他不过是对我家的酒坊感兴趣,他买这画干嘛?”
兰泉挠挠头。心里有小小的庆幸:好在他的小老师在感情上有点小小的天然呆,居然没想到蔺鸿涛对她的居心……不然,他可怎么办!
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横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这世上怎么总有人明明想拍马屁,却拍马脚上的?没看出他刚刚故意没吱声儿啊?真是的……
大门上铜铃一响,听琴走进来。看见兰泉和简桐在看画,微微皱眉,“兰泉,奶奶说你跟秦宁和小沈他们一块出去了。怎么会跑到画廊来?”
听琴说着,目光从简桐面上滑过。简桐不知为何,只觉得冷。
“验血?”兰泉凝着简桐,眨了眨眼,“这么急着就要做婚检啊?”
“你滚。”
简桐本来心中漾着凉凉的难过,结果让兰泉一句婚检给说得笑出来。
“你在担心什么?”兰泉盘腿坐在简桐对面的垫子上,狭长的眸子映着窗外漫天霞光,透过咖啡袅袅升起的热气,凝望简桐,“从你那天问我,我爸妈的感情好不好开始,我就知道你那个小脑袋里不定又开始担心什么了。”
简桐脸一红,“原来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么早猜到了,这么晚才问?”
兰泉笑起来,隔着桌子握住简桐的手,“歌儿里都唱了:女人的心事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所以我索性不乱猜,等再出现新的线索再说——那,你今天这不是自己就暴露了么?”
简桐垂下头去,“你说你伯父从美国才回来这样几天,可是每天他都去我妈的病房,陪着我妈说话,又喂我妈吃饭……”简桐脸红一下,“连梁叔和我这个女儿都要‘下岗’了,所以你让我怎么可能不怀疑我妈当年跟你大伯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便拣选最浅显的事情来说吧,只希望,那一切不会再牵扯到兰泉的父亲。如果只是兰泉的伯父,那么不论妈跟靳长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关系也不是甚重;可是如果妈那个藏在心底的人不是靳长空,而是兰泉的父亲靳万海……
——那就糟了。
兰泉听简桐说伯父,便挑了挑眉,“这事儿说到点子上!桐桐,我确信我大爷一定爱着你母亲!”
简桐抬头。她也有这层体悟,可是听兰泉这样直白说出来,还是讶了讶。不过很欣慰,兰泉的神情里没有一丝负累,反倒是真心开心的样子。
简桐垂下头去,“所以琴姐……”
如果靳长空真的跟妈之间有过感情,那么极有可能当年靳长空跟妻子蔡淑芬离婚,就是因为妈。对于当年还是个孩子的听琴来说,一定会恨妈。所以方才在画廊里,听琴那可以用“凶狠”来形容的眼神,便是可以理解。
简桐只觉头疼,她跟兰泉之间的爱情,牵连得越发复杂。从长辈的反对,如今竟然又发展到了同辈的敌视上。
简桐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她当然不知这中间还夹着蔺鸿涛。听琴对她的敌意,如今泰半已经是因为蔺鸿涛。
兰泉挑了眉尖望简桐,“害怕大姐了?她那人就那样,外冷内热。她要是敢欺负你,你直接跟她骂回去!你越是低声下气,她越觉得你窝囊、没理。”兰泉笑着缠住简桐的手指,“拿出当初你骂我的那副果敢来,突突突,说话就像小炮弹,绝对能把大姐砸晕!”
简桐听着兰泉的话,只觉心底柔柔升起暖意,便忍不住打趣,“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靳家人都是‘受.虐狂’啊,好好地说不得话,必须得这样吵着嚷着才能入耳入心?真是的……”
兰泉笑起来。其实简桐说的没错,靳家多年羽翼早丰,习惯了心态上的高高在上,所以看惯了外人低眉顺眼的样儿,心底早已麻木。如果何时蹦出个小辣椒来,这才能刺激下大家的感受神经。
兰泉心里这样想,自然不能这样说。不管怎样,那是自己的家人。
他爱简桐,他也爱自己的家人。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虽然看不惯家人的做法,可是他还是爱他们。
兰泉笑着眼神可怜起来,缩着身子眨着睫毛弯弯,凑到简桐眼前,“小老师,我就是个典型的受.虐狂。小老师,快来虐我吧,虐吧虐吧。你越虐,我越舒服~~”
简桐真是被这个混蛋孩子给打败了,隔着绿植还有中学生读者呢,他在这干嘛呢他,拿这当他们俩的床了呀?
简桐二话没说,直接从桌子底下伸脚去踹他。
兰泉也不含糊,手势如闪电,一把捉住简桐的小脚丫。修长的手指,缓缓从简桐足底滑过,惹得简桐压抑不住地微喘……
“舒服么?”那家伙还不要脸地问出来!
简桐红着脸瞪他。
那家伙还故作无辜地撅起小红唇,“足底对应着人体的各个脏器,所以足底按摩是很有效的,能帮你舒缓心情、降火气。所以人家才问你舒服么……我的小老师,你想到哪儿去了?”
脚被他掐住,简桐逃无可逃,只能高高仰起头,努力控制住,不让呻.吟声从唇中溢出——他那该死的手指,修长又灵活,在她足底起隐秘的火花;继而援着足踝、小腿,一直向上……
那小小的桌子铺着桌布,外面纵有人来也看不见,桌布下暗藏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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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泉从跟金莎莎的相亲宴上直接逃出来,根本就没开车。两人一起坐公车回家。简桐心里却漾起快乐。
这位大少爷,恐怕从小到大,坐公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吧。
公车师傅们似乎都为了省电,晚上行车都不愿意打开车厢灯,两个人相依坐在车厢的幽暗里,看彼此面上流过窗外的灯光。
便忍不住微笑。
似乎有相濡以沫的幸福。微细,却浸润心田。想起那日去温泉的路上,没有灯光的大巴里,两人在无声里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兰泉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两个人同时想起了曾经的那份甜蜜。感情有时候,不必声张。
兰泉笑着垂首去敲字。手机屏上幽蓝的光莹莹罩着他的面容,越发显得长眉入鬓、眉眼如画。简桐听见自己的心在隐秘地跳,噗通,噗通。
夜色幽蓝,窗外流过的灯影明明灭灭。简桐发现自己只是这样凝视着兰泉的侧脸,便已经停不下来。仿佛看不够他;仿佛只是这样看着他,心底的幸福已经泛滥成灾。
曾经不懂情,以为爱情最美好的只在开始。随着感情的每一步走下去,可能爱情会变成亲情,可能如所有人说,婚姻会成为爱情的坟墓——然后柴米油盐酱醋茶,尿片工资应酬升职……爱情里的所有浪漫便都被磨灭殆尽。
可是此时却缓缓领悟——那些担忧可能全然只是空中楼阁的杞人忧天。其实这样每一日相处,便有每一日多加的甜蜜。即便未来一日日数着他眼角眉梢一条条多生的皱纹,依然会觉得他是这个地球上最帅的男子。
情至今日,已是越发离不开他。仿佛只要呼吸着彼此的呼吸,便已是幸福。
兰泉敲好了字,将手机递过来。简桐垂眸去看——
“别担心。你我之间一定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私隐的话题,这样会容易引发旁人猜测的字眼,兰泉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交流,简桐只觉心安。
结果电话,按下:“你怎么知道?”
兰泉笑起来,“人体是奇迹,别忽视自己的直觉。我懂你担心,可是那些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兄妹或姐弟的爱情,只发生在小说和电影、电视剧里……我的小老师,你几时听说身边真有这样的事件发生?纵然有,那也是极低极低的比率。”
简桐扭头望他笃定的侧脸。却的确无法否认。女生总是情绪化的吧,总容易被身边亦真亦幻的东东影响。看小说到处都在写疑似的血缘关系,便会担心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纵然听说过身边也有近亲乌龙了结合的事情,那也都是超过三代以外的去了。
兰泉含笑凝着简桐,继续按下:“不说人,单说动物。他们没有亲子鉴定,可是却也基本不会发生近亲结婚的事情。因为动物会用气味来辨识血缘最近的亲人——这是大自然的安排,也是物竞天择。动物都不会发生的事情,人类怎么会那样倒退?”
兰泉有一双灵巧的手指,可能源于他本身会弹琴,大学里学的又是计算机,所以看他的手指按在键盘上只觉手指翻飞、非常好看。尤其他尾指上那一环细细的铂金戒指,越发在明明灭灭的幽光里如同清泉般从视野里闪过。
那样澄澈、轻灵。
“科研资料表明,人们产生爱情的物理原因,很重要的是在于气味——而人体的气味往往体现着基因的排列组合。你如果越喜欢对方的体味,就证明你们两人之间的基因越远,以便能生育出更加优秀的下一代,这是遗传学上的神奇。所以能够爱上的,必定都是避免了过近血缘的——我的小老师,我这样爱你,你也这样爱我,我们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
简桐看着兰泉输入了满屏的字,只觉有泪涌上眼睛。
兰泉也深深吸了口气,再按下:“这是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可是相信科技的同时,也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心。相爱不会出错,上天也不忍心拆散相爱的人。”
兰泉打完最后一个字,伸出手拥住简桐的肩,将简桐的头压在他的肩膀上。
静夜幽幽,车行缓缓。心跳,怦然。
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让眼泪静静地流,从自己的面颊落下,打湿他的衣衫。
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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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酒吧。绿女红男,不夜之地。
蔺鸿涛依旧坐在角落里那隐在暗影处的卡座里,缓缓品着手里的酒。早已不是皇家礼炮,而是简桐家酒坊出的酒。
入口微辛,滑过舌根落入腹中时,却会缓缓邂逅那如花朵般绽放而开的醇美。当酒液滑落心底,那一抹完美的感觉早已无可替代。
蔺鸿涛跟简桐问过这酒名。犹记得那一刻夜色如醉,街上灯影婆娑,简桐微微红了面颊,垂下长睫。小小樱唇含笑轻启,“外祖家留下的名字叫:长相思。后来政.治原因,有人说这名字是资.产阶级腐化,遂搁置不用。这么多年就再也没取名。”
长相思,多好听的名字。
直如此时醇香入腹、回甘不绝的感受。便似相思,绵绵不断。
古来有人用“长相思”三字为诗,为词牌。蔺鸿涛最喜欢的是那一句:“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纵然是抒写情人分别,无限怅惘,但是那意境悠远,纵然悲伤,却无悔。
那种情境,极合中国传统人情怀。有失有得,意境渺远。
长相思。他今夜为谁长相思?
身边突有强大的侵入感袭来,蔺鸿涛皱了皱眉,都没抬头便笑,“今晚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喝酒?”
杜仲也没言语,径自坐在蔺鸿涛桌子对面。
未出声,先吸鼻,“嗯,好香。什么酒?你这酒吧终于也有好酒了。”
“这话说得~~”蔺鸿涛就笑,“这要是兄弟们听见,定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蔺鸿涛说着指着吧台那通天彻地的大酒柜,“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酒。没有一瓶是用真瓶子灌了假酒的。”
“嗤……”杜仲耸肩,“我没说他们不是好酒,不过本人对洋酒无感。”说着捏过蔺鸿涛面前的青瓷小酒壶,打开红布软木塞深深嗅入酒香,“嗯~~真香!洋酒纵然宣传再好,又哪里喝得出中华五千年化的韵味!”
“哈哈……”蔺鸿涛笑开,“你这话倒是可以作为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范例。比那些人天天嚷嚷的空洞的东西,实在多了!”
杜仲却笑不出来,沉下眸光去望那青瓷小酒壶。外人也许看不出这酒壶的端倪,杜仲却知道这八成是汝窑的。看那釉色丰润,芝麻小支钉的酒壶,在纵然幽光之下依旧如冰如玉,便知定然不是凡品。蔺鸿涛就是这样的人,你看他事事看似都很随性、简单;可是深究起来,件件都是价值不菲。
无论用的器具,还是他这人做事。
“涛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真的,不记得听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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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鸿涛没说话,只是静静凝着杜仲,“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杜仲握紧了酒壶,顾不得有没有可能将那价值昂贵的汝窑瓷捏碎,“涛子,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对听琴这样薄情?”
蔺鸿涛摇摇头,点手让人送来一套与酒壶配套的小酒盅。亲自给杜仲斟满,缓缓说,“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不喜欢,就要明确远离;否则勾勾缠缠,只会让对方更多伤害。”
蔺鸿涛缓缓抬眸,“她当年以为喜欢我,可是那些事本来就不是我做的。她自己都没弄清楚便胡乱去喜欢人。老杜,你觉得我接受才是对的?”
杜仲垂下头去,满眼黯然,“我当年若能有今日身份与信心,便好了。”
蔺鸿涛笑起来,“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我就更加心无旁骛。”
“什么?你有喜欢的女孩了?”杜仲惊得瞪大了眼睛。跟着蔺鸿涛这样久,蔺鸿涛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的也有不少,但是从没见蔺鸿涛动过真情。
蔺鸿涛有一句话,杜仲记得清清楚楚:“过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便没有资格言爱。女人都喜欢安稳,如果你给不了女人想要的生活,便不要轻易给女人感情。如果你无情,女人便也不会过多妄想。”
杜仲不由得想起听琴,目光不觉柔软下来,“涛子,能让我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么?”
蔺鸿涛笑起来,轻声说,“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女孩么?”
杜仲一震,“你,找到她了?”
蔺鸿涛笑起来,“我发过誓,一定会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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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桐睡了,兰泉从床上悄然起身,走出房门外。
让一个女人不胡思乱想的办法是什么?兰泉的做法是:耗尽她的体力,让她想要胡思乱想都没力气……
回首望着简桐躺在床上睡熟,面颊绯红、小小红唇微启的样子,兰泉便不由得微笑。漫天星光,透过天窗的玻璃落在简桐小小面颊上,那样柔美可爱。
让她累,不让她担忧。她担忧的事情,他来费脑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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