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我所预见,卢雨烈如期而至,投帖拜见。
等的便是她。
在得到宫人的禀报后,本在花庭中赏花的我搀扶着你的手,笑嘻嘻的去迎接卢雨烈。
天下谁人不知卢雨烈其性一如其名,‘烈’极。不但不许房玄龄纳妾,更不许任何丫环伺候房玄龄左右,所有近身之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因了此事,娶了两房小妾的尉迟敬德还时有笑房玄龄惧内。
据侯君集的禀报,昨夜,房玄龄兴致勃勃,一整夜在四方馆和那两名女子谈琵琶、论古今,大有相逢恨晚的味道。
孤男寡女……呃,确切的说是孤男二女整晚相处一室,要说还是清白之身,谁信啊?
看出我眼中的幸灾乐祸,你狠命的捏了把我的手,然后瞪了我一眼,迎向那个勿勿迎上来的、焦急的身影。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你急忙扶起卢雨烈,“师母,你这般急切的来宫中,所为何事?”
卢雨烈只是不答话,而是再度跪在了我的面前。“陛下,求您放过我家老房。”
我亦急忙虚扶一把,示意她起来说话,然后故做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你细细的说,什么时候朕不放过房卿了?”
卢雨烈不但性子烈,更是个直爽之人,心中藏不住事,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非常的直接。“陛下,那个郑氏女的事臣妾一直劝老房少管闲事,但老房一直说这是皇后娘娘关心、交待的事,还说这么些年了,皇后娘娘难得有事求助于他,无论如何也得将这事办好了……”
在卢雨烈的讲述中,你的头越来越低,直到下颌都抵着胸口了,然后悄悄的站在了我的身后。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谁要你自认为为我纳一个美人就会转移我对你的注意力,然后你就可以不必在我面前虚与委蛇!
我只觉得好笑中,卢雨烈将事情讲了个大概,然后她直接又道:“臣妾知道,既然接了这桩事便得将这事做好。皇后娘娘的交待做交待论,但老房没有将那个郑氏女的事打听清楚便是老房的责任了。因了老房的疏忽大意导致陛下颜面差点丧失殆尽全是我家老房的责任。”
“房夫人言重了,此事早就揭过了,朕的颜面也没有丧失殆尽啊。”倒赢得成人之美、君心如海般的美誉。
“如果此事果然揭过,那陛下为何不放我家老房回府?”
“朕不放老房回府?”问话间,我讶异的看着卢雨烈,见她点头之际,我再度诧异的说道:“房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朕什么时候不放房先生回府了?”
“昨夜,我家老房一夜未归。”
闻言,本一直在我身后低着头的你突地伸手在我后腰上使劲的捏了一把。
我悄悄的背过手抓住你的手,不动声色的看着卢雨烈,“你家老房一夜未归你应该去寻他才是,哪有到宫中向朕要人的道理?”
“臣妾打听过了,昨天散朝后,陛下独留了我家老房,而后,老房一夜未归。”
我‘哈哈’一笑,说道:“昨天散朝后朕独留下老房是有这么回事。但那是因为朕在公堂之上惩罚了朕当年的先生觉得十分的过意不去,然后专门摆了赔罪宴希望房老生能够宽恕朕这个不孝不义的学生。如果房夫人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侯爷或者尉迟将军,他们二人昨天也在。”
似信非信,卢雨烈喃喃问道:“是吗?”
“怎么,房夫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认为朕会因失了点颜面便置自己的先生于死地吗?”
‘卟通’一声跪在地上,卢雨烈说道:“不敢。”
不敢?
哼,看来说中她的心事了,昨夜她只怕这般想了一夜。
故意生气的甩了甩袖,我的言词莫不透着严厉。“昨夜,朕在四方馆摆赔罪宴,另有侯爷、尉迟二人作陪。后来皇后有事寻朕,朕便事先离席。至于朕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朕也不知。如果老房一夜未归的话,想必和侯爷、尉迟二人喝高了,在四方馆中憩下了也说不定。”
闻言,卢雨烈重重的在地上叩了个头,“臣妾该死,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事已至此,我想‘整盅’的人不是房夫人而是房玄龄。念及此,我刻意放低声音说道:“好了好了,起来罢。”再度虚扶起卢雨烈,我又道:“若不论君臣,我们都可称得上一家人。房夫人关爱老房之心,朕十分理解,快去四方馆看看罢,也许老房还在那里也说不定。”
“谢陛下。”
语毕,匆匆和你点头告辞后,卢雨烈急步往四方馆方向而去。
“二郎,你到底对房先生做了什么?你不是说就喝了点酒吗?怎么醉得一夜未归?”
“想知道吗?”见你点头,我眨了眨眼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我们二人来到四方馆的时候,四方馆中已然是一片鸡飞狗跳。
远远的就可见卢雨烈正举着琵琶在追打房玄龄。更有趣的是,紧随在卢雨烈身后的正是昨夜那弹琵琶的两名女子。她们二人不停的喊着‘房大人快跑、房大人快跑……’的话。
一众宫人惊慌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该拉哪一个。
追不上房玄龄,卢雨烈气不打一处来,掉转头,手中的琵琶肆无忌惮的往那两名紧随着她的女子身上砸去。
两名女子花容失色,尖叫着‘房大人救我’之话又急急掉转头跑,以免遭殃。
眼见着三个女人追成一团,房玄龄喝着‘夫人,住手’之后,又见卢雨烈横眉冷对的冷‘哼’一声再度朝他追来,房玄龄急得一个跺脚,又扯起脚丫子拼了老命的跑。
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房玄龄发福不少,跑着跑着就有些气喘吁吁了,口中直念叨着‘夫人,你误会了,误会了’的话。而卢雨烈呢,一边继续追打着房玄龄,一边略带哭腔的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亏得我为你担了一夜的心,却不想你在这里风流快活”。
“夫人,你消消气,消消气,听为夫解释。”
“去阎王那里解释罢。”
呵呵,真够乱的。那两名女子见卢雨烈不再追打她们了,她们又为房玄龄加油的喊着‘房大人,快跑、快跑……’的话。
无处可躲的房玄龄不得不再度跑进屋子。
站在我身边的你似乎明白了,痛哼一声后,以手捂面,不再看向那一团糟的追打场面。
我呢,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正围着书桌追赶的夫妻二人。
很显然,卢雨烈跑不及房玄龄。她懊恼之余,左右挥动琵琶想拍到房玄龄的后背,奈何没有准头,琵琶拍到了桌子上,一时间,笔墨纸砚满地狼藉……
房玄龄不巧的踩到了一枝毛笔,一个打滑下,踉踉跄跄的往地上倒去。
也就在这个功夫,卢雨烈追上了他。
眼见着她手上的琵琶高高举起,眼见我的宰相大人要当众出丑,好笑间,我怒喝一声“成何体统”后急步上前,挡在了卢雨烈面前,“统统给朕住手。”
一个收势不住,卢雨烈手中的琵琶砸在了我的身上。
房玄龄和卢雨烈同时尖叫一声,继而和所有看热闹的宫人齐齐跪下,“陛下。”
一边揉着被琵琶打得生疼生疼的手,我一边喝道:“告诉朕,是怎么回事?”
“陛下,您得为臣妾作主啊。”
看着梨花带雨的卢雨烈,我故意装作不耐烦的说道:“你一大早便来向朕要人,如今寻到人了就该好生领着老房回去休息,哪有闹得这里一派乌烟瘴气的道理?”
未语泪先流,卢雨烈平时那么尖牙利齿的一个人,如今除了哽咽的道着‘陛下、陛下’之外,再也道不出一个字。
你用力拧了我的腰后,挽扶着卢雨烈起来,迳自拉了卢雨烈一旁坐下,轻声说道:“师母,别急,慢些说。陛下不为你作主的话,还有我呢。”
原来,当卢雨烈心急火燎的赶到四方馆的时候,却看到房玄龄和那两名女子合衣倒在榻上呼呼大睡的一幕。
不是只畅谈古今的么?
不自觉,我眼睛一跳。看向已然闻讯赶过来的侯君集。
嘿嘿,出手真狠。
房玄龄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且不说房玄龄的一夜‘风流快活’,只说四方馆中居然进了两名宫外的女子,而且是侯君集引进来的,这还了得,这可就算得上是一桩公案了。
“房夫人,你且宽心,朕一定为你作主。”语毕,我厉目看向侯君集,喝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昨天您不是说要摆赔罪酒以安房老?”
“是啊,是有这么回事。”
“卑职想着既然是陪罪,便得尽兴,是以在陛下走后,私自作主请了她们两个来为房老弹奏琵琶……”
断断续续中,侯君集将事情也讲了个大概。总而言之,他字里话间无不透露着我不知情的意思。
“那昨夜,谁最后走的?”
“禀陛下。陛下走后,卑职觉得有些喝高了,于是也走了。那个时候,尉迟将军还在。”
“传尉迟将军。”
很快,尉迟府中有人来回话:尉迟将军一夜未归。
呃,又一个一夜未归的?
这一下,我都有些出其不意了。瞥了眼侯君集,侯君集挑高眉头,眼神指向旁边的起居室。
侧耳倾听一番,果然,起居室中鼾声如雷。
我一脚踹了进去,只见尉迟敬德正袒胸露背的倒在屏榻上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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