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他,还带着些许青春的气息,没有现在这么成熟,那时候应该不超过二十吧。
笑容虽浅,却很阳光,我从没见过欧沐臣这样的笑容。
耳边,老板还在兴致勃勃地回忆:“宁小姐很喜欢来我们店喝甜品,那时候她跟你堂哥常来我们店……”
包里的手机响了,不用接也猜的到是谁,我将照片塞进包里,对老板说了声再见后,直奔店门而去。
黑暗处停着黑的发亮的车子,还有斜斜地靠在车上的颀长身影。
欧沐臣手里的烟闪着猩红的一点,刚刚他的手臂垂在腿旁,所以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红色的存在。
看到我后,欧沐臣慢慢地从黑暗处走出有灯光的地方,嘴边烟雾袅袅,脸色却非常难看,扯着的嘴角显示着他的极度不悦。
走到靠近我的地方,欧沐臣扔了手里的烟,抬脚踩灭,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拉,“怎么才出来?”上扬的尾音,显示着他等得极度的不耐烦。
“你落东西了。”我很平静地说道。
“什么?”
“你先放开我的手。”
欧沐臣松手后,我拉开包的拉链,取出照片,递到欧沐臣手上:“老板说是你的。”
欧沐臣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将视线缓缓落在他自己的手上,倏然一怔,周身瞬间像笼罩了千年的寒冰,勾起的唇角更是带着阴冷的哂笑。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欧沐臣,不知道为何他的反应跟我预想的偏差那么大。
我原本以为欧沐臣会高兴的,最起码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面孔。
正困惑这是怎么一回事时,欧沐臣已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猛然窜出,照片在这一片通红的火光中一点点地烧,一点点地化为灰烬,一点点被夜风带走。
欧沐臣冷冷地看着烧着的照片,最后只剩下一个很小的未烧殆尽的边角残留在他的手指间。
我愣愣地看着被火照亮的欧沐臣的脸,这是一张让人很难读懂的复杂的脸,脸上除了冷绝,再看不出其他多余的表情,但冷绝的背后,又似乎掩藏着千万种的情绪。
欧沐臣扔掉照片的最后一点边角,大手一把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了车门边,打开车门,不由分手地将我塞了进去,“砰”得一下重重关上车门。
随后他又走到另一侧,同样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眼眸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愣着干嘛?还不系上安全带?!”
车子快速行驶,让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黑暗中,仿佛随时会有野兽咆哮而出,吞噬掉人类的血肉,解放禁锢的灵魂。
忽然发现车子开出市区,上了高速,我惊讶道:“去哪里?是要回省城了吗?”
欧沐臣没有回答我,沉着脸,一路飚车而行,似乎恨不得将车开到天上当飞机。
我觉得胸口堵闷,无法呼吸。我微微放下一点车窗,迎着风,让强风拍痛肌肤,似乎这样就可以替代心口的堵闷和恐惧。
直觉告诉我,欧沐臣在发泄。
而我,莫名地觉得欧沐臣需要发泄。
劳斯莱斯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了约半个小时后,不知道是不是欧沐臣发泄够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劳斯莱斯开始减速,最后以正常的速度行驶。
待我惨白的脸恢复血色后,我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跟欧沐臣回去了。
妈妈并不意外,她说欧沐臣来接我回去的事欧沐臣早跟她提过了,她还在电话那头悄悄地打探我们晚餐吃了什么。
我知道妈妈是担心我寒碜了欧沐臣,可妈妈对欧沐臣这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我觉得心酸,因为跟唐进面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反差实在太大。
钱,就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判若两人了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却还是回答道:“妈,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挂了电话后,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欧沐臣不说话,我也不吭声,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我下车。
进了别墅后,我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后,进浴室冲了个澡,又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便关灯上床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很多张脸来,一会儿是妈妈的脸,一会儿是蔡奇的脸,一会儿是欧沐臣的脸,一会儿是照片中的女孩的脸……不同表情的脸在我脑海里转换,让我辗转难眠,直到过了很久才睡着。
欧沐臣回到别墅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一刻左右,我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在这个时间点重重地敲我房间的门将我活活吵醒。
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欧沐臣背脊依靠着门边的墙壁,低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我睡眼惺忪地走到欧沐臣面前,正想质问他为什么三更半夜把我吵醒时,欧沐臣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拉,将我拉向了他的胸膛,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个旋转,将我抵在了墙壁上。
我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瞪向欧沐臣,欧沐臣一双迷蒙漆黑的眼睛锁住我的容颜,呼出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气息中有猛烈的烟酒气味。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出腿想要扫向欧沐臣时,欧沐臣似有觉察似的将他的手臂有力地扣住我的腰肢,双腿亦是紧紧地贴合住我的双腿,我能感觉到他的结实和力道,这不禁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在装醉。
我的身子又挣扎扭动起来,双眼怒瞪着欧沐臣。这时欧沐臣的眉头皱了皱,呓语般:“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就像寒冬里的那位卖火柴的小女孩哀求一点温暖似的,我心里某一个位置,突然就软了下来,我不再怒视,也不再乱动,任由欧沐臣抱着。
今晚的欧沐臣有些反常,我隐隐觉得这反常与那张照片有关,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猜想这一定是个不愉快的故事。
在我感觉时间已经够久时,我轻推开欧沐臣:“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醒醒酒。”
当我端着泡好的蜂蜜水上楼时,发现欧沐臣已经躺在我房间的床上睡着了。我叫唤了几声他的名字,欧沐臣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我又用手轻推了他几下,他依然睡得很深,我只得作罢,将蜂蜜水搁置在床头柜上,给他脱了鞋子,替他盖好被子,将蜂蜜水一饮而尽后,关上客房的房门。
我将空杯子拿去楼下厨房洗好放在原处,上楼打开主卧室的房门,一进去,一张在爱琴海拍的婚纱照赫然入目。照片上,欧沐臣与我含情脉脉地对视,浓情蜜意的样子,俩人的嘴角边都是深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可我和欧沐臣都清楚,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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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驾校叶教练的电话,通知我跟他学车。叶教练大概三十几岁,有张朴实憨厚的四方大脸,虽然不是当下最流行的男性面孔,但却是老一辈眼光中的美男子。粗眉、大眼、厚唇、国字脸,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很淳朴的气息,让人心生好感。
同时跟叶教练学车的还有一位女性,我不知道她的长相,因为她的头上戴着像古时斗笠一样大的帽子,脸上戴的太阳镜只露出眉毛和嘴巴,上身是一件长袖t恤,下身是一件长到小腿根部的裤子,全身上下遮掩得密不透风。而我也只能从她的细长眉型和粉嫩红唇中,以及她说话的音调中推断她是个年轻女性。
随后在叶教练的介绍下,我知道她叫陈芳,她知道我叫蔡菜。
我以为自己有开拖拉机的基础,也有过开欧沐臣车子的经历,考驾照对我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却没想到考试跟实战完全是两回事。
叶教练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教得也很认真,不像其他教练三五个聚在阴凉处打牌,放任学生自己瞎开,但唯一不足的是,教法相当死板。譬如说第一个项目“倒移库”,哪段距离直行,哪段距离开始倒车,哪段距离开始打方向盘,他都有明确的数字标准,他还在教练车上贴上记号,要我们盯着记号行事。叶教练在讲解的时候陈芳是奋笔疾书,笔记摘了满满的两大本,看得我目瞪口呆。
然而,我又不得不承认,叶教练的教法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对陈芳很受用,她一板一眼按照叶教练说的去做,很顺利地拿下了“倒移库”项目,而我要么不能准确地驶进车库,要么就是驶进去撞倒杆子。
一天下来,脖子酸疼不说,还晒得蜕了一层皮,这才明白陈芳为什么那么全副武装自己了。
临睡前我躺在床上用手机跟雪狼发牢骚。
雪狼:想不想换教练?
企鹅:没想过。
雪狼:既然不想,那就抱着“空杯心态”试试看吧。
企鹅:空杯心态?
雪狼:众所周知,满的杯子装不了水,空的杯子才能装水。你不凡把自己原有的经验暂且抛开,把自己变成一只空杯子,像什么都不懂的初学者那样去接受教练给予的。试着做做看,或许会好些。
企鹅:嗯。
跟雪狼结束聊天后,我关了灯,正要关手机睡觉的时候,欧佳琪来电话了。我们的话题从我的住院聊起,不知不觉转到欧佳琪追求的男生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情不自禁地想去关注他,关注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不知觉地将它们铭刻在心。”欧佳琪在那头甜蜜地叙述道。
“他是你的初恋?”
“嗯。”
“听说初恋是最纯洁的爱,它不掺杂任何的其他外在因素。”
“嫂子,你的初恋是我哥吗?”欧佳琪忽然问我。
我想了想,坦白道:“不是。”
欧佳琪接着又问我的初恋在什么时候,是段怎样的故事,我简单扼要地回答说:“他是我的学长,我们在联谊舞会上认识……不过读书时代的恋情常常都是昙花一现,没有几对能修成正果的,我们的分开也只是遵循了这种不成的定律罢了。”
“定律?那我跟他是不是也会被定律?……”琪琪担忧地问。
我笑着安慰道:“琪琪,你的情况跟我们不一样,你过几个月就毕业了,他也不是学生,再说爸妈又是这么开明的人,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跟他也一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我们的话题又被欧佳琪撤到了我的初恋上,欧佳琪似乎对我的初恋很感兴趣,刨根究底地追问我,非要我给她详细讲讲那段故事。那段回忆虽然美好,对我来说却又是带痛的,于是我又将话锋一转,扯到了欧沐臣的身上。
“我哥的初恋?哥没有告诉你吗?”欧佳琪反问我。
“没有。”我坦言道。
欧佳琪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哥没打算告诉你的话,那我也不能说。”
我原本扯出欧沐臣的话题只是为了逃避欧佳琪的追问,并没有兴趣知道欧沐臣的初恋,但欧佳琪的回答却勾起了我的好奇。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女生姓宁。”我凭着直觉开口道。
“嫂子,你是怎么知道宁雪儿的?”欧佳琪在电话那头很是吃惊。
原来真是她,原来她叫宁雪儿。
“我听说了一点。”
“嫂子你听谁说的?是不是李云龙告诉你的?”
李云龙?谁啊?想不出来时,我只得含糊地对着手机嗯嗯了两声。
“嫂子,李云龙也曾经喜欢过宁雪儿,所以他讲的话带了他个人的感情的色彩在里面,不能全信。我哥的事情我最清楚。”欧佳琪在电话那头焦急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就躺在床上听欧佳琪给我讲欧沐臣跟宁雪儿的故事--
“我哥小时候很皮,不听话,他经常在外面打架生事,经常有人上门告状,就像个混世魔王似的。
就在他上高三那年,有一天早上,班主任老师带领进来一个身穿运动装的漂亮女孩子,她拘谨地站在讲台前,她就是宁雪儿。
班主任老师介绍了下宁雪儿后,扫视了一下全班,只有欧沐臣边上有个空座,就让宁雪儿坐在了欧沐臣身边。
欧沐臣虽然平时调皮捣蛋,但有一颗过目不忘的聪明脑袋,所以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的。而宁雪儿很沉默,平时基本不说话,学习基础不是很好,经常是紧锁眉头抠一道题。
有一次欧沐臣上课惹毛了语老师被请到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发现宁雪儿帮他做了笔记。宁雪儿的字娟秀小楷,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谢了。“欧沐臣邪里邪气地说。
宁雪儿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又低头做题了。欧沐臣发现宁雪儿皱着眉头在纠结着一道题目,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做出来,他斜着眼睛将那道题看了一遍,将题目算出来 推给宁雪儿,宁雪儿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就像一阵风吹拂进欧沐臣的心,看得他有些呆了。
从那以后,欧沐臣有意无意地帮着宁雪儿,而宁雪儿也默默地接受帮助,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一天,下了晚自习,欧沐臣跟李云龙,东子三人背着书包走到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胡同口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哭声,还有男人的邪笑声。三人大步走进胡同,发现昏暗的路灯下,几个小混混在欺负一个女孩子。
欧沐臣认出是宁雪儿后,脸黑了,眼里闪出狠戾的目光,马上跟几个小混混拉开架势。他挥拳如电,抬腿生风,左右开弓,顿时与那几个小混混打成一片,李云龙和东子两人也加入了战斗,转眼间就把几个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
最后欧沐臣狠戾地说:”你们听着,她是我罩的,谁敢打她主意,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这次的英雄救美将欧沐臣与宁雪儿彻底拉在一起,很快两个人就整天形影不离了。
高考填报志愿时,我哥跟我爸的意见起了很大的分歧。我爸希望我哥念商业管理,将来继承欧式集团,而我哥却擅自报考了军校,我爸很生气,断了我哥的一切经济来源,让他一夜之间变得什么都没有,变成了一个身无分的毛头小子。
宁雪儿家的家境并不好,但宁雪儿她从小喜欢跳舞,她家里为了她学习跳舞,父母都兼了几份工。宁雪儿的化科不好,我哥就经常给他补习,加上她自己的努力,高考她考取了北京的一所舞蹈学院。
我哥进了军校,他勤工俭学,打工赚钱,各项成绩均名列前茅。但他始终惦记着远在北京的宁雪儿,只要一到假期,他就去北京看望宁雪儿。他对宁雪儿说,等他一毕业就娶她,他要照顾她一辈子。他们说的山盟海誓几车都装不下,他们的情书摞在一起都有几十公斤重。可是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宁雪儿的电话越来越少,一天一封情书也变成了几天才回一次,就连上网也经常不在线。直到有一天,同样在北京念书的李云龙的电话让我哥犹如雷击了一般傻眼了。
李云龙告诉我哥,他说雪儿要出国了,就在当天下午两点的飞机。我哥接到电话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他扔了电话,连假都没请,飞速赶到飞机场,搭上了十二点直飞北京的飞机。赶到机场的时候,宁雪儿正在检票口等着检票。我哥冲过去,一把拽住宁雪儿的胳膊,厉声问她要去哪里。
”沐臣,你先放手,听我说。“宁雪儿镇静地说。
还没等欧沐臣说话,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宁雪儿身旁传出:”请你放开我的女朋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欧沐臣这才发现,在宁雪儿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西服,戴着黑墨镜的男人。男人的身边站着四名一身黑的保镖,看他们的身形,都是练家子。
在欧沐臣口气冰冷地质问宁雪儿这个男人是谁时,宁雪儿将欧沐臣拉到一边,跟他说:”沐臣,我不能跟你结婚了,我要出国,我要出名,他能让我成为舞蹈巨星,我要彻底改变我家的贫穷,而这一切,是你一个当兵的所不能给我的,要怪就怪你不是商人,不是老板吧。沐臣,我i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想成名,单凭我的实力是不够的,我必须凭借他的财力,所以,你忘了我吧。“
宁雪儿跟那个有钱的大老板走了后,我哥的心也碎了,他对宁雪儿彻底失望了,同时也对女人失望了。
从北京回来后,他退了学,通过关系,重新参加了当年的高考,考进了国内一所知名院校,从此弃戎从商,主攻商业管理。他像疯了一样在短短两年学完了全部大学课程,又考进了美国哈佛进修商业管理,回来后便接管了欧式集团。
多金的男人自有许多女人追的,她们争奇斗艳,尽显妖娆,但在他眼里却都是那么令人鄙视,令人不屑。他认为女人是爱慕虚荣的生物,只对金钱有兴趣,是金钱的奴隶,为了钱女人可以出卖自己,为了钱她们可以跟做自己爸爸或是爷爷的男人在一起,甚至丑陋地做着令人唾弃的勾当。从那开始他只把女人当成泄欲的工具,在他眼里,那无非是钱货两讫,一笔你情我愿的交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