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大床那侧空空,原本被欧沐臣扯去的被子却盖在了我的身上。
其后的每一夜都像这晚一样,我跟欧沐臣背朝着背睡在床的两侧。
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你不知不觉适应。
一个星期下来,我已经不像第一晚那样睡得忐忑不安,而是能安然入睡了。
几天后,我顺利地通过了驾驶证的理论补考。
时间从我刺绣平安福袋的指间悄然流逝,当余下的三个平安福袋绣好的几天之后,欧沐臣带我去医院复查。
“欧先生,欧太太的腿骨已经完全愈合,现在可以下地行走了。”医生看完片子后眉开眼笑地对欧沐臣说。
“真的?那我试试。”我从轮椅上下来,站在地上,享受了几秒脚踏实地的美好感觉后,走到诊室的另一头,再走回来,经过欧沐臣身边的时候我猛然伸出右腿狠狠地踹向欧沐臣的右腿,将这段时间受的罪,以及今早在公公婆婆面前被欧沐臣拥吻的窝囊气,全部还给欧沐臣!
欧沐臣始料未及,重重地挨了我一腿后,身体微微踉跄一下,只见他吃痛地蹙起眉头,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好像很震惊,又好像强忍着怒意的样子,而一旁的医生则完全石化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儿,嘴巴也张得老大,半天没见合拢上。
我迅速收回腿后在地面上站好,一脸开心道:“张医生,我现在能走能踢,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了!”
张医生听我唤他,这才缓过神来,凝固住的笑容再次溶解开来,连声应和道:“没想到欧太太的腿康复得这么好,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很多。欧先生,欧太太,恭喜你们!”
欧沐臣礼貌性地点点头,两眼直盯着我,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喜悦。
我想此时要是张医生不在,欧沐臣准会活拆了我,果然一出诊室,欧沐臣就用手臂紧紧地揽住我的肩膀,营造出拥着我走的假象,脑袋凑到我耳朵边,咬牙切齿道:“说,刚刚为什么踹我?”
“我试试腿。”我面不改色道。
“桌子椅子你不试,你往我身上试?”欧沐臣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
“桌子椅子硬,踢了腿疼。”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欧沐臣按住我肩膀的手劲又重了一些,看样子气得不轻:“你疼,我就不疼?”
我停下脚步,看着欧沐臣:“这么计较你就踢回去。”
医院里这么多人看着,我料想欧沐臣也不会踢我。
欧沐臣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开口说了声:“幼稚!”说完又拥着我继续往前走。
出了医院后,我们回到公公婆婆的别墅,把这个好消息跟公公婆婆分享。虽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公公婆婆还是很惊喜,还张罗了一桌子的美酒佳肴来庆祝。
第二天早上,欧沐臣开车将我送到了他的别墅,他将行李箱搬进别墅后就去上班了。
虽然我和欧沐臣在婆婆家住了一个月,但别墅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没有半点的灰尘,出奇地干净。我将行李箱里我的东西和欧沐臣的东西整理归类好,分别放到客房和主卧室,又在别墅逛了一圈,快到花园时我猛然想起自己种的菜和瓜,原以为三个月没照料它们,它们准活不了,没想到它们长得很好,郁郁葱葱的,还结了果。
以前腿不方便的时候,觉得要做的事情特别特别多,现在能蹦能跳了,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是先约杨欣还是先请白羽凡吃饭?或者是先回家看望妈妈?我一边荡着秋千一边纠结着。
忽然响起的手机结束了我的纠结,我以为是短信息,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我设置的手机提醒,提醒我明天是蔡奇的生日。
由于我们家乡过的都是农历生日,所以我会提前将家人朋友的农历生日存储在手机里借以提醒自己,真没想到这么快又是蔡奇的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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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一家高达二十层楼,外装潢极为奢侈的百货公司。
进入电梯后,我因为脑子里都在想着给蔡奇买什么礼物,也没留意看楼层数,只是看着电梯停下来就出去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四楼。
四楼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个新新世界!
优雅奢华的装潢,美到窒息的摆设,以及只有杂志上才能看到的世界顶级名牌此刻却全部汇聚于此。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穿着洋装,打扮得优雅的贵妇小姐,我一身t恤外加牛仔裤与这里格格不入。
正迈步打算重新回到电梯门前时,忽然身边一家店的店员迎了出来,满脸带笑着说:“欧太太,您来了!”
我正纳闷她怎么会认得我时,下一秒,她已经来到我的身边。我礼貌性地对她淡淡一笑,却没想到她看也没看我一眼就直接从我身边经过,直直地朝我身后走去。
我疑惑地回头,看到刚才叫我“欧太太”的那名店员正热情地引领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往店里走。
那女子穿着一件白色雪纺洋装,足蹬平跟凉鞋,有着一头及腰黑发。
“最近有什么新款吗?”女子的嗓音如出谷的黄莺,清脆怔人心魂。
“有,有,有。昨天刚到的新款,欧太太您穿了绝对漂亮!”店员阿谀奉承道,随后很狗腿得将女子迎进了店内。
全中国有多少姓欧的我不知道,但就我知道的而言省城大概只有一家姓欧的。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还是说欧沐臣什么时候又结过一次婚?好奇心促使我迈步走进店内。
当我的双腿才刚踏入店内,所有的目光就集中在我的身上。
身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阔太太小姐们,包括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都对我投来了讥诮的目光。
这种情况我早已经见怪不怪,所以我视而不见地走了进去,兴致勃勃地看着背朝着我,距离我几米处的女子。
“欧太太,这是今年最新款的洋装,全国只有一件。”店员的话语很是亲切,语气中尽是恭敬和谦卑。
“嗯。”女子点点头,手指指着一排最新款的洋装:“帮我把这一排都包起来吧。”
店员因为她的出手大方脸上笑开了花,连忙将手里拿着的洋装奉上:“请问这一条也要吗?”
“嗯。”女子点点头,接着霸气道:“既然全国只有一件,那没理由我不要。”说着伸手便将洋装拿了过来。
女子忽然转身,发觉我在看她时,她皱了下眉头,随即走到我身边,质问道:“喂,你在看什么?”
我将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洋装上,笑道:“我想看看‘欧太太’手上的这件衣服。”
女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嘴边露出一抹讥笑,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后的店员忽然上前拔高声音对我说:“小姐,这件洋装欧太太已经预定了的!况且,你也买不起。”口气之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奥?”我扬起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我买不起?”
店员理直气壮道:“我看你最多只是买得起低价位品牌的穷学生而已,这一件上百万的洋装你怎么买得起?!苏雅小姐可是富可敌国的欧式集团的少夫人,这件衣服衬她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再说这衣服欧太太预定在先,你看了也是白看!要是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的话,你怎么跟人家交代?”
“呵呵。”我干笑两声,没有辩驳。说实话,看着店员的这副嘴脸时,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看看她知道我是欧太太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不过,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出了店。
欧太太的身份原本就是我的牵绊,我又怎么会利用它维护自己的尊严?既然这个身份有人要,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苏雅,祝你好运吧。
怀着不错的心情我走进电梯,坐电梯来到男人用品区,逛了半天,最后给蔡奇买了一只手表,希望蔡奇能准时回家。
出了百货公司后,我给白羽凡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还未出口,白羽凡像羽毛般轻柔的声音已经传来:“是要请我吃饭吗?”
“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笑道。
“每天都惦记着你的这顿呢。”白羽凡开玩笑道。
“今天你有时间吗?”
“我现在还在机场,明早才到家。明天怎么样?”
“明天我要回老家。”
言下之意就是明天我不行,没想到白羽凡竟在那边回答说:“我也想回去看看,不如一起吧。到时你就请我吃鱼,怎么样?”
我一怔,随后会意道:“你明天也要回去看望他们吗?”我口中的他们就是白羽凡跟我提的他曾经寄住家庭的主人,记得白羽凡说他们开了一家川菜馆,他的酸菜鱼就是跟女主人学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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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白羽凡敲定后,第二天我搭乘了白羽凡的顺风车向老家方向驶去。
“在想什么?”白羽凡先出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在外求学除外,这次是我最长的一段日子没有回家了。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怪我一直没有回家……”
白羽凡好意安抚道:“你也是出了状况,无可奈何。要是伯母知道的话,她只会心疼你,不会责怪你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渐渐放松自己,后仰在车座上。
白羽凡放慢车速,随后停下车,他伸手取过车后座的按摩肩枕,套在我的脖子上,扣好扣子,开动电源:“睡一会儿吧。”
我点点头,开始闭目休憩。
白羽凡伸手按下d键,让那舒缓的音乐轻轻荡漾在这个不大的车厢内。
我的精神愈来愈放松,感觉自己好像被围绕在了清新的花香中,睡意渐浓。
当我醒来时,车子已经驶入了老家,正行驶在荒无人烟的郊区,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在一家老旧的川菜馆面前。
当我们从车子上下来后,两个中年人立刻从店里面迎了上来,中年男人长得很耐看,中年女人很胖,身体就如同一个圆滚滚的大水缸,两人脸上都挂着和蔼的笑容。
白羽凡亲密地拥抱他们,亲切地喊:“福妈”“福伯”。
我走上前,对福妈,福伯彬彬有礼地一笑,说:“福妈,福伯,你们好!”
福妈福伯像被电着了似的,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看着我的眼神简直好比看见了大克拉的璀璨钻石。特别是福妈,她亢奋地攥紧我的手指,另一只手对白羽凡比划了什么。我看到白羽凡笑了,然后我又看到福妈福妈万分激动的样子。
走进店内坐下位置后,趁福妈福伯不在的时候,我好奇地问白羽凡刚刚福妈说的是什么意思。
“福妈刚刚说,这位小姐真漂亮,是你的女朋友吧?”
什么?女朋友?我红着脸问白羽凡:“那你怎么不解释啊?”
白羽凡看着我的脸,低声对我说:“福妈福爸他们没有生养孩子,所以就把我当成他们自己的儿子一样地疼爱。这些年福妈福爸一直希望我找个女朋友,哪天带过来给他们看看,可我每次都是一个人过来,他们免不了要失望。这次既然他们误会了,我就想将错就错让他们高兴一回好了,所以就没有捅破这层纸……”
这时福妈端着两杯茶来到我们身边,递到我很白羽凡面前,双手比划了一番,白羽凡笑着解释说:“这是福妈和福伯自己种的茶叶,然后自己烤的,尝尝看,是不是比外面买的要香?”
我笑着说:“羽凡,你忘记了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很小的时候我就跟外婆到山上摘茶叶,烤茶叶,自己种的当然要比外面的香了。”虽这么说着,我还是喝了一口,然后对福妈伸出大拇指,福妈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又跟白羽凡比划了什么后,离开了。
“福妈让我们先坐一下,她去炒几道拿手菜,再做一个酸菜鱼。”这次白羽凡主动开口解释道。
看着白羽凡流利地用手语跟福妈沟通,我不禁赞叹道:“羽凡,你不是和他们生活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吗?你的怎么手语这么厉害!”
白羽凡但笑不语。
不消片刻,四盘菜就泛着诱人的香气被福伯端了上来,又过了一会儿,福妈笑得一脸金光灿烂地把一大盆鱼汤放到了我们桌上,白羽凡做了几个手势,福妈笑眯眯地走了。
在我望着眼前巨大的一盆鱼头汤时,白羽凡姿态从容地拿起勺子盛汤:“福妈做的菜味道很好,我父母不善下厨,家里的饭菜都是厨师做的,虽然都是五星级酒店聘请过来的大厨,但我还是觉得福妈做的饭菜最可口。”
我赞同地点点头,亲人做的饭菜有爱的味道,那是外面的饭菜吃不到的味道。
白羽凡将一大碗汤放在我的面前,我的鼻子闻到了一股药味,微微道:“汤里面有中药吗?”
“嗯。”白羽凡笑着解释道:“是川芎天麻炖鱼头,我每次来的时候他们都给我炖做这个,说是补脑的。”
“补脑?”我疑惑道。白羽凡这种人,还需要补脑?
“我曾经出过车祸,有段时间丧失了部分记忆,虽然现在没事了,但福妈福伯总觉得放心不下,所以每回过来总是要给我做这道菜。”白羽凡许是见我一脸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我怔住了,没想到白羽凡还有这段经历,“车祸”这两个字,对我而言,实在太沉重了!
默默地戳着鱼骨头时,发现白羽凡将整个鱼头都盛给了我,我努力地开始吃鱼头,这时福妈又端了些饮料,以及满满的一碗米饭送到我的面前,我嘴里含着鱼,不好说话,于是便学着白羽凡,生硬地比了一个谢谢的手势。
福妈笑眯眯地回了个我不懂的手势走了,我一转头,看见对面的白羽凡正望着我,俊眉郎朗,目光灼灼。
我讷讷地放下手,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傻的,然而心脏却怦怦在我的胸腔猛跳了两下。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气氛。
我默默地吃着鱼头和饭菜,偶然间抬眸望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也正喝着汤,姿态优雅而悦目,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一旦沉静下来,便是一副与生俱来的清傲模样,即使身处这样陈旧的小饭馆,也气质清华得令人见之忘俗。
中饭过后,福妈福伯就将店关了,提议举家四口打麻将。
我想既然被误会是白羽凡的女朋友了,索性就帮白羽凡演完这场戏。毕竟白羽凡帮过我这么多次,而且演戏这事我在行,自从扮演过欧沐臣的太太这种有挑战性的角色后,扮演白羽凡的女朋友,对我来说是小儿科。
于是我兴致勃勃地说:“好久没有打麻将了,福妈福伯你们要多照顾我,别让我输的太惨。”
福妈福伯听后笑得不见眼珠,福伯还说:“放心,放心,我来罩着你。”
麻将桌支起,福伯不忘替福妈侦察,扔出一张牌后,问:“蔡菜,你多大了?”
又扔出一张牌:“蔡菜,你跟羽凡是怎么认识的啊?”
“……”
“……”
我不动声色地一一回答。
福妈福伯还不时地拿出白羽凡小时候的事情跟我分享,并一再地打听我俩的感情经历。编故事那也是我的强项,几句话下来就把福妈福伯给唬住了。
我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不消片刻,福妈福伯就把我当成了准儿媳对待,一副恨不得让我和白羽凡,马上去领证才好的急切样。
待到黄昏的时候,福妈福伯怎么也要我和白羽凡吃了晚饭再回去,无奈盛情难却,我和白羽凡又将计划延迟了,直到吃过晚饭以后我们俩人才告别了福妈福伯。
白羽凡的车子载着我驶向村子口,车子停下后,白羽凡对我说:“蔡菜,你今天哄福妈福伯这么开心,我就不说谢谢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本来说好今天我请的,结果因为女朋友这个身份,福妈福伯连钱都不收了,让我吃了一顿白食,这么说来,我还是欠你一段饭呢。”
白羽凡忽然伸手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尖,宠溺地笑道:“你不是打麻将的时候故意输钱给他们了吗?那些钱够好几顿饭钱了。”
“我哪有故意,我是真不会打。”我微红着脸辩解道。白羽凡还真是火眼金睛,我自觉做的滴水不漏,怎么还是被他发现了啊?
白羽凡爽朗地笑了笑,往巷口方向看了看后,开口问道:“真的不用我送?这里的路灯看着怎么都不够亮啊?”
“不用了。就算没路灯也没关系,这条巷子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我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家的。反倒是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注意安全。”我笑着回答道。
白羽凡点点头,开口道:“我会注意的。到家后给我发个短信,就说自己到家了。”
“嗯。”我点点头。
待白羽凡的车子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我背起包,走进巷子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