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园伸手将她扶起来,用手绢擦掉她眼角的泪水:“傻丫头,这是好事儿,哭什么?!”
“奴婢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小姐这么好的主子,要是下辈子,奴婢还给您做丫鬟!”
苏园园哭笑不得地瞅着她:“哪有人想要连着两辈子做丫鬟的?你可别犯傻了,有功夫在这里掉眼泪,倒不如想想怎么回答宋先生的提亲,他还在前厅等着呢。可别让人等久了,万一他不耐烦了,甩手走掉了,看你找谁哭去。”
“他想走就走,奴婢还不想嫁她呢!”
苏园园促狭地笑道:“啧啧,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使性子了,回头让钟嬷嬷听见了,少不得又要训你一番。”
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钟嬷嬷恰巧听到这句话,认真地解释:“奴婢平日里让红袖收敛些,是因为她的身份,作为奴婢太过放肆,容易惹来祸端。如今她既已经脱了奴籍,成了自由人,再不用看人脸色过活,使一点性子是应该的,免得将来离开安国公府被人欺负了去。”
说完这话,她的目光落在红袖身上,一向严肃的脸上浮现出几许欣慰,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红袖感到高兴。
钟嬷嬷是个严肃的人,做事严谨,不爱说废话,红袖对她总是又敬又怕。想当初,红袖刚被卖进苏家,是钟嬷嬷第一个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也是钟嬷嬷第一个给她吃干净的食物,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这都是钟嬷嬷在照应着她。虽然红袖每次见到钟嬷嬷都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紧张。但心底的感恩之情一直都在,从未散去。
钟嬷嬷向苏园园打听过宋仑的人品家世,她对宋仑曾经当过马贼的经历不太喜欢,但好在宋仑早已改邪归正,如今还是翰林院的编修,在外人眼里也算是个有学识的人。红袖若能嫁给他,立即就能从庶族晋升为士族,这对无依无靠的红袖而言是很有好处的。
钟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红袖的手里:“我在苏家当了大半辈子下人,膝下无儿无女,攒了些钱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是我的半个女儿,这些钱便给你添做嫁妆,莫要嫌少。多少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红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布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嬷嬷,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说什么我都听!我的娘亲早就没了,是您一直在照顾我,在我眼里,您早就是我的娘亲了!”
苏园园合计了一下,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认了嬷嬷做干娘吧。将来干娘要是离开了苏家,你可得要将她老人家接过去,好好地养着尽孝。”
听到这话,钟嬷嬷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园园一眼,怎么好好的忽然说起让她离开苏家的事?不等她开口询问,红袖就迫不及待地跪在地上,使劲地磕了三个响头:“干娘再上,请受女儿三拜。”
说完,她就从苏园园手里接过茶碗。高举过头顶。笑得满脸通红:“干娘请喝茶。”
钟嬷嬷从未想过自己活到这个岁数还能再添个女儿,心中难免激动难当。眼眶微微泛红,伸手接过茶碗,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将红袖扶起来:“行了,你能有这份孝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以后等你嫁了人,可得好好相夫教子,莫要再像现在这般冒冒失失。”
红袖抹掉眼角的泪水:“我还没同意嫁给那个书呆子呢,您净拿女儿说笑。”
闻言,苏园园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再考虑考虑?”
钟嬷嬷用手指戳了一下红袖的额头,皱眉说道:“使性子要适可而止,而别玩过火了,万一要真把人给吓跑了,回头看你怎么后悔。”
“哪能啊,我没打算使性子,我就是想在定亲之前,跟他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苏园园和钟嬷嬷不约而同地出口问道:“哪三章?”
“第一,成亲之后,我还要继续服侍小姐,他不能插手,更不能反对。”
“第二,成亲之后,他不许赌博,不许**,更不准纳妾养女人。”
“第三,成亲之后,我的干娘就是他的岳母,将来等干娘老了,他要和我一起赡养干娘。”
……
前厅里,宋仑坐在客座上,看着手上名为约法三章的契约书,忍不住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但若旁人细心些,就能从中看到几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当着龙氏与苏园园的面儿,他提笔落字,写下自己的大名,末了还不忘加上一个拇指印。
他将契约书上的墨迹吹干,恭恭敬敬地交给龙氏:“今日请您做个见证,小生签了这个字,他日若是反悔,必定不得善终。”
龙氏见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本来还对他不大满意,但见到他言谈之间不卑不亢,行事更是果敢,不似普通的迂腐书生,心中对他的那点不满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许欣赏:“苏家放了红袖的奴籍,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为了不辱没宋先生的身份,七姑娘特意认了她做干妹妹。今后,她便是以苏家姑娘的身份嫁入宋家,先生可得好好待她,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可别怪我们苏家上门找先生的麻烦。”
得了媳妇儿的宋仑赶忙拱手:“小生能娶红袖姑娘为妻,已是三生有幸,岂敢怠慢她?国公夫人大可放心,只要小生有一口饭吃,断然不会饿着红袖姑娘。”
“嗯,有先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龙氏将契约书叠好,放到苏园园的手里,“我听闻先生在北宁帮了我家七姑娘不少忙,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报答先生。今日先生既登门拜访,便留下来吃顿便饭吧,我让厨房多做了几道景州的特色菜,希望先生能喜欢。”
宋仑看了一眼龙氏身后的苏园园,见她微微颔首,便欣然应允:“既然国公夫人如此盛情,那笑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由于有外客在,安国公苏明贤与苏维如都出席了中午的饭局,男人们举杯谈笑,说些朝中琐事,气氛倒也融洽。宋仑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但酒量竟然很不错,与人推杯换盏喝了不少,只是脸色微微泛红,双眼却依旧清晰明朗,未见醉意。
一顿饭吃下来,倒是苏维如有些醉了,曾氏赶忙搀着他回屋歇着。
宋仑拜别苏家的人,转身离去,待他走远了,苏明贤方才笑着对苏园园说道:“我原本是想将他灌醉了,看看他酒品如何,没曾想到这人酒量如此好,这回是老夫失算咯!”
苏园园有些无语,万一宋仑喝醉了,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他和红袖的婚事恐怕就要倒霉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能理解苏明贤的做法,毕竟红袖是以苏家姑娘的身份嫁出去的,倘若她嫁了个管不住嘴的男人,将来要是闯出祸事,苏家可得跟着倒霉。苏明贤这算是在帮红袖把关,苏园园认真说道:“孙女代表红袖谢谢您。”
苏明贤喝得比较多,兴许是真的有些醉了,笑呵呵地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精明了,后生可畏啊!”
因着红袖的婚事,安国公府里忽然热闹起来,尤其是在梧竹幽居里,几个丫鬟天天抓住红袖调笑,直说她命好,跟着七姑娘在外面转一圈,竟然顺带拐回来一位如意郎君。
钟嬷嬷请人合了红袖和宋仑的八字,选出三个良辰吉日,交给苏园园挑选。
苏园园对这些不是很懂,左挑右选,订了两个月后的初八,那时候秋老虎已过,正值秋高气爽,气候最是舒服。到时候红袖穿上那么厚的嫁衣,也不至于被热得汗流浃背。
钟嬷嬷拿着她定好的日子走出房间,准备去通知红袖,时间不多,只有两个月,嫁妆可得尽快操办起来。
连翘端着热水进屋,正好与钟嬷嬷擦肩而过,她瞥见钟嬷嬷手里写着生辰八字和成亲日子的红纸,一向沉稳的她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羡慕。
她走进屋里,放下热水,伺候苏园园洗漱更衣。
不知怎么的,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张红艳艳的纸,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您将来也会像对待红袖那样对奴婢么?”
苏园园见她低着脑袋,不与自己直视,不由得笑了笑:“你放心,但凡是这个屋里的丫鬟,将来嫁人的时候,我都会一视同仁地添上嫁妆,不会亏待了你们。”
听到这话,连翘的眼底划过一丝失望,她想要的,终究不只是几分嫁妆而已。
待苏园园睡下,连翘悄然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她与红袖同睡一间房,回房后,她见到红袖正凑在蜡烛前面绣鸳鸯枕头,那些被藏起来的羡慕又再度冒出头来。她坐在床边上,看着红袖手下鲜艳的鸳鸯,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
难道,她真要在一直呆在这个大宅院里做奴婢,然后被主人随便指给家里的另一个奴才,再生出一窝小奴才,从此世世代代都要给人为奴为婢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n.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n.om阅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