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过河打探消息的探马回报说:夫余城城门紧闭,戒备森严,好象是发现了我军踪迹。
德光笑道:我七万人马来到辽州,肯定会被人发现。就算他现在派出快马向上京报jǐng,也挡不住我今夜围城了。
德光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夫余城里已经是一片恐慌。辽河元帅大锦旗两天前得到辽阳县的求救急报,率领三万人马去救辽阳。营中只有大将余立夫率领的三万人马。探马报告对岸的辽州来了大批辽军,余立夫立刻惊慌,一面派快马去辽阳城下向大锦旗元帅报jǐng,一面和都督吴连山商议戒严布防。吴连山立即下令关闭城门,准备迎敌。余立夫把三万人马分派到四面城门和二十里城墙上,严阵以待。余立夫巡视城防,见部下紧张得发抖,心中更加焦急,只盼大元帅大锦旗尽快返回。
到了半夜,余立夫正在灯下发愁,忽听城外人喊马嘶之声,亲兵来报:辽军把城池包围了!
余立夫急忙上城来观察,只见夜幕下的辽军从四面八方涌到城下,黑压压不知有几千几万,纷纷在城周三五里之地架起帐蓬安营,转眼之间就灯火绵延,口令互应,把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敌营中冲出一支骑兵,三五十人,来到城墙脚下,谈笑风生,议论攻城,议论屠城,议论抢劫财物,议论分享女人,好象城中的一切都是任由他们来安排的。余立夫清楚地听到那些人在叫皇子大元帅,被叫的那人是个青年将军。余立夫想了一下,暗暗自语道,一定是阿保机的二儿子耶律德光来了!
在城下叫嚣的正是辽军大元帅耶律德光。他趁着大雪之夜从辽州突击过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对夫余府的包围,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感到十分得意。他已经发现城上防守的士兵稀稀落落,估计城中人马不会超过三万,就更加飘飘然了。且不要说阿保机还有二十万大军陆续开来,就凭德光手中的七万人马,也足以把夫余府踏为平地。所以,这个辽国二皇子兼兵马大元帅十分傲漫,居然敢在敌军弓箭shè程之内,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
耶律德光道:早就听说渤海国辽河防线固若金汤,今天才知道那不过是豆腐碴防线,马蹄一踏就变成碎碴,兵不血刃就过了辽河,兵临城下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城里的人全都跑光了?
将军赤利哈说道:要真是跑光了,我们杀谁呀,抢谁呀?那可就没法向部下交待了。大元帅可别忘了,你曾许诺,破城之后,放假三天,烧杀抢掠,各自随意。
耶律德光道:肯定会让大家随意,三天却未能必能保,看陛下那急迫的神态,恐怕会催促我们立即奔袭上京。
将军阿力其说道:要打上京,我头一个冲在前。听说上京貂皮铺地,美女如云,可比党项、回鹘的油水厚得多。
耶律德光道:上京的貂皮和美女迟早是你们的。现在你们得憋足了劲把夫余城里这三万人马一口吃光。
半军克里克说道:大元帅怎知城中只有三万人马?末将得到的情报是,渤海国辽河大营至少有仈jiǔ万人马。
耶律德光笑道:看看洞边有多少脚印,就知道洞中有多少老鼠。你看城上的灯火稀稀拉拉,就可以断定城中没有多少兵力,充其量三万而已。明rì攻城,一鼓作气就可以拿下!
耶律德光对城中防守兵力的估计没有错。这时城中有将军余立夫率领的三万边防军,还有都督吴连山的二千府兵,总共三万二千人马。余立夫和吴连山望着城外众多的敌军,心中既焦急又懊悔。焦急是因为敌众我寡,战局不容乐观。懊悔是因为在敌军围城之前,只向辽阳城下的大元帅大锦旗发出了jǐng报,却没有向上京发出jǐng报。现在敌军有七八万人马,就算大锦旗率领三万人马赶回来,也破不了城外的重围。
吴连山道:现在就算大锦旗元帅赶回来,也破不了这铁壁合围。早知大锦旗元帅不在营中,本督就直接向上京发jǐng报了。只有上京发兵来救,夫余之围才可能解除。
余产夫道:不管怎么说,本将军还是盼望大锦旗元帅尽快赶回来。他破不了城外之围,必然要向上京告急,我们就可以有救了。
腊月二十五rì,大锦旗元帅在辽阳城下正和辽军右先锋曷剌的人马厮杀,突然得到余立夫的急报,得知大批辽军到了辽州,料定夫余将有战云压城,便立即回军来救夫余。腊月二十六rì中午时分,他带着三万人马奔到夫余城郊,发现辽军的营盘已经将城池团团围住,七八万辽军正在疯狂攻城。大敌当前,救城要紧。大锦旗顾不上多想,当即挥军冲上前去,直击南门外的敌军后翼。
攻打夫余城南门的是辽军大将赤利哈。他正东在指挥部下猛增攻南门,突然后军发生混乱,原来是有敌军从背后杀来。赤利哈以为是渤海国的救兵到了,急忙放弃攻城,回头来迎战渤海国援军。两军对阵,也不答话,只管放马冲锋,混战一场。在高坡上指挥辽军攻城的耶律德光发现南门外有敌军援兵杀来,急忙传令攻打东门和西门的辽军向南门靠拢。转眼之间,就有五万多辽国人马来战大锦旗。大锦旗只有三万人马,哪里面能抵挡得住,战不多时,就败阵而走。辽军追赶一程,又返回去攻城。大锦旗再回头来sāo扰。如此这般,大锦旗无力解夫余城之围,却也不让辽军专心攻城,每天在辽军背后转来转去打游击。
驻守辽阳的副元大元让见大锦旗不辞而别,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人误报阿保机行踪而有怨气,觉得委屈,也觉得忿怒。阿保机的旌旗出现在辽阳城下是千真万确的,谁知道他本人并不在军中呢?我大元让也是堂堂副元帅,怎么会故意谎报军情呢?就算报告有误,大锦旗元帅也不必如此动怒啊!大敌当前,大元帅竟然竟气用事,也不向副元帅打个招呼,丢下辽阳扬长而去,这成何体统!此战之后,我一定要参他一本,出一出今天这口恶气!
大元让坐困孤城,心情沮丧。今天是除夕之夜,城中死气沉沉,没有一丝过年的欢乐气息。城外传来曷剌人马攻城的呐喊。大元让在帅府中踱来踱去,看到墙壁上刻着唐太宗李世民三百年前留下的一首诗《辽城望月》,不禁苦笑道,李世民在辽城望月时是那样威风,我今天在辽城读诗却是这般狼狈,这可真是――昨rì辽城不可追,今rì辽城我自悲,明rì辽城将问谁?
大元让觉得这年过得太郁闷,忽然想要找个人来聊天。他向亲兵说道:你到寺中庙中看看,如果有老和尚或是老道士,请他来陪本帅过年。
亲兵去了半个时辰,带回来一位年约七旬的老道士。
大元让起身相迎,说道:请问道长法号?愿意陪本帅过年吗?
道士回道:贫道玄阳,是游方道士,在哪过年都是一样。
大元让命亲兵摆酒,说道:游方道士可以四海为家,不必象本帅这样困守孤城,应该是很自在的。今天就请自在人为我解解闷吧!来来来,我们先饮一杯辞旧迎新酒!
玄阳三杯酒下肚,兴奋起来,笑道:不知将军要听道德真经,还是要听四海奇闻?
大元让道:过年了,你就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吧!
玄阳道:将军除夕之夜还在和辽兵夜战,真是神勇可嘉。贫道就讲一讲燕太子丹扼守襄平的故事吧!襄平就是辽阳。一千一百多年前,秦始皇横扫六国,秦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在灭韩并赵之后,兵临燕国西南边陲。当秦军压境,燕国面临灭亡的关键时刻,燕国太子丹派荆轲去秦国都城咸阳,谋刺秦王,未遂,被杀。秦派大将王翦,乘胜继续伐燕,在易水以西击破燕军主力。王翦率军攻占燕都蓟城,燕王喜及太子丹战败,率其残部退守辽阳。秦大将李信统兵紧追不放。这时,原赵国公子嘉写信给燕王喜说,秦国伐燕的目的在于擒获太子丹,以报荆轲刺秦王之仇,现在若是杀了太子丹献给秦王,即可缓解秦军的进攻,从而燕国的辽东一隅之地也可保住。燕王喜派人到衍水之滨,将藏匿的太子丹斩杀,将他的首级献给秦王,但这并没有改变秦灭燕的决心。就在太子丹死后五年,秦国派大将王责进军辽东,灭掉燕国。太子丹慷慨悲壮的一生,深受后人的爱戴和景仰。辽东一带人们为了纪念他,将他最后活动的衍水,改名为太子河。
大元让听得凄凉,说道:太子丹保不住燕国,保不住辽阳,白忙了一场,仅仅是留下一条太子河而已,也够可怜!
玄阳道:他挡强秦,是螳臂当车,死不足惜。他被燕王枉杀,是惨遭谋害,死得悲怆。
除夕夜和玄阳道士的谈话让大元让心情沉闷。大年初一登上城头,见城下的辽军仍在攻城,不禁苦笑道:过年也不让将士休息,曷剌疯了,我也疯了,这都是为了什么呢?
大元让有一万人马,和曷剌人马旗鼓相当。如果大元让不依赖外援,全力以赴迎战曷剌,也不至于惨遭失败。可是大元让从一开始就怯战,失去外援之后更加畏缩,在辽军的疯狂攻势下,他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战。辽阳城原本没有多少居民,也没有驻军,城中没有战略储备,被困十天之后,城中粮草已经耗尽。这天已经是正月初五,整个除旧迎新的年关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现在别人都在欢度新年,大元让却坐困孤城,断粮断草。他心中很悲凉,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了,更觉得自己太背时了。出使洛阳,本来是很荣耀的事,可是因为没有讨来大唐皇帝李存勋的诏书,就被德王贬到边关来打仗。到边关之后,本想奋勇杀敌立个奇功,却又被元帅大陈林误为谎报军情。这真是触了霉头,处处倒霉,事事倒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