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渤海国朝会上,德王向百官说道:自太祖皇帝朱晃驾崩之后,大梁国声威rì下,孤王好象变成了断线的风筝。而大辽国皇帝阿保机和高丽国皇帝王建却气焰嚣张,好象快要把孤王的宫殿挤扁了。这些天孤王常常梦见巨浪掀翻小船,醒来后心惊肉跳,坐卧不安。卿等有何良策,能为孤王解除烦恼?
礼部卿大和钧奏道:梦境都是反的,基下梦中有险,便是国事平安。王建称帝,自有新罗国来征讨。阿保机称朕,自有大梁国来讨伐。基下不必忧虑。
德王道:这样的宽心丸孤王吃得太多了,不管用。
左司政大元钧奏道:阿保机不过是蛮夷首领,王建不过占了弹丸之地,居然都可以自称皇帝。基下有疆五千余里,有民三百万口,有兵二十万骑,更应该做皇帝。和他们平起平坐,就不会作恶梦了。
德王道:皇帝是天子,不是谁都能做的。孤王谨遵祖训,死活都要做中原大国藩属。
右相大封裔奏道:基下不要轻言死字,这很不吉利。国运、家运、命运,都是天意。基下心中不宁,应该祈天祝地,请神明保佑,逢凶化吉。
德王道:逢年过节都行过祈天祝地大礼,还要再重复吗?
副王大昭顺奏道:当年幽州道士留给儿臣一枚铜钱,是道家神物,可以保佑平安。儿臣把它献给父王,保佑父王身心康健。
德王接过铜钱,见那上面有一只三条腿蛤蟆在跃跃yù动,不禁笑道:这倒是个好东西,但愿它能给孤王带来吉祥。
大昭顺再奏道:道士曾预言我十七岁有难,到镜泊湖避世一年,可以逢凶化吉。儿臣猜测,道长所说的难,或许就是父王当前之忧。今年儿臣刚好是十七岁,愿到镜泊湖rì夜祷告,为国祈福。请父王恩准。
德王道:道家长老必是言之有据,不可忽视。你按他的话去做吧,孤王给你自专之权,不会有人去打扰。
大昭顺七岁那年在幽州巧遇终南山道士的情景,至今记忆犹新。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觉得那是天意安排。这十年中他特别留意打探海蟾子的行踪,听说海蟾子得道成仙了,更对当年发生的事惊叹不已。他深信铜钱能保佑父王平安,更深信避世可以禳灾。来到镜泊湖,见到当年朝贡的副使崔礼光,他这十年一直在湖州剌史手下做渔政司的小官。两人回忆起当年经历,都觉得神奇。
大昭顺道:我按幽州道士所嘱来湖上隐居一年,一切外界事务就由你来应付。
崔礼光道:我深信道士预言,愿为殿下安排一切。也许殿下一年之期圆满之rì,也就是我出头之rì。
大昭顺道:道士说你和韩延徽都会做宰相。韩延徽已经做了大辽国宰相,你也一定会做渤海国宰相。
崔礼光笑道:难得殿下还记着我的事。我盼望那一天,却又担心我是哭的那一个。道士说两个宰相,一哭一笑。
大昭顺笑道:就算你是哭的那一个,也是命中注定,你担心也没用。
崔礼光收起笑容,神情凝重地说道:殿下有没有想过,渤海国的相国不叫宰相。这长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呢?
大昭顺楞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没想过。这确实费解。难道父王真的该做皇帝吗?
崔礼光道:恕臣直言,臣倒是希望殿下能够做皇帝。
大昭顺道: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们都要听天由命。现在你先给我找一个隐身避世的辟静处安身。
崔礼光道:那就上小石城吧!那里的禁卫军早已经撤出,一直是我把它当成来湖上巡视时的休息地。我把它腾出来,殿下住进去,绝不会有人打扰。
崔礼光引导副王大昭顺来到小孤山正西湖岸边,进入陡峭石砬子上的小石城。这是一座绝壁上的城堡,三面临湖,绿水环绕,石磴宛延,十分幽静。堡垒中有石屋数十间,石壁石门,庄严肃穆。临窗而望,可见湖光粼粼,山sè迷芒。大昭顺上下看了一遍,很是满意,就决定在这里隐居下来。
大昭顺道:我就住在这里了。你把闲杂人等全都调走,三餐就由你亲自来送,不得向任何人泄漏。
崔礼光笑道:请殿下放心。避世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崔礼光把大昭顺安排在湖边石城中,每天来送三餐。大昭顺把自己禁闭在石城中,每天按时做功课,清晨和傍晚练习仙功道法,白天诵唱道德真经,既不想朝堂之事,也不思坊中乐舞,就连见了每天来送餐的崔礼光也很少交谈,渐渐与世隔绝,进入了静修状态。
天有yīn晴雪雨,人有喜怒哀乐,这是无法避免的。大昭顺有心入静,却挡不住窗口的阳光,拦不住湖上的渔歌。渐渐地就形成一种新的习惯,每天练罢晨功,就在临湖的东窗前伫立片刻,看湖上渔舟来往,听舟上歌声悠扬。再渐渐地,他开始期待那只挂着一缕红绸飘带的小船,期待红绸飘带下面唱歌的那位红裙少女。再再渐渐地,他听清了那少女唱的歌词,记住了那悦耳的曲调,开始跟着她的旋律轻轻地随唱。
终于有一天,大昭顺走出石城,到水岸边的石台上晨练。当那期待中的渔船和渔歌飘过来的时候,他放开喉咙和她和唱起来。歌声融合了,目光碰撞了。少女停下船,又重唱了一遍。那歌词分明是:世上什么最宝贵,人间什么最无垠?大昭顺立刻想起道士教他的话,回唱道:世上道德最宝贵,人间无垠是胸怀。少女划着船走了。大昭顺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远去,直到那身红sè的罗裙消失在水天之间。
此后,大昭顺每天到水岸边石台上晨练,少女的船总是提前划过来了,默默地停在石台的对面,等着大昭顺晨练结束,才开始唱歌,显然是要和他对唱。对唱之后,小船默默地划走。二十天后,少女把船划到石台边,跳上岸来,手中提着一柄宝剑,在大昭顺的身边陪练。练功的时候是要全神贯注的,大昭顺旁若无人,直到一丝不苟地练完最后一个招式,才向少女微笑致意。这是近距离的接触,只见那少女乌发双髻、娥眉凤眼、秀隼樱唇、桃腮梨颈,靓似夏荷,艳似秋菊,楚楚动人,婷婷玉立。大昭顺顿时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少女也还以微笑,说道:你练的是道家剑术,是灵虚派。
大昭顺惊喜道:你也会练这套剑法吗?
少女笑道:不敢说会,却可以做你的老师。
大昭顺笑道:那不可能!这是我家祖传的秘剑。
少女笑道:你有几处没有到位,不信,我可以练给你看。
少女说罢,就把大昭顺练得不jīng的几个招式演示一遍,练得和仙功秘册上描述的丝毫不差。大昭顺惊得目瞪口呆。这套剑法是仙功秘册上的秘剑,是大氏家族的必修之功,大昭顺从五岁开始习练,至今已经练了十二年,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也敢说是一丝不苟。可是眼前这个渔家女孩,最多也就是十七岁的年龄,却能练得比大昭顺还jīng透,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会这套剑法呢?她是和谁学的呢?她怎么会练得如此jīng透呢?大昭顺怔怔地呆在那里,只顾想心事,竟忘了和女孩说话。
少女笑道:怎么样?想跟我学吗?明天准时来吧!
少女下船,唱着歌,把船划走了。大昭顺用和唱相送。
次rì晨,两人练完剑,大昭顺问道: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少女笑道:叫我红罗女吧!住在姜家渔村。你是大昭顺王子,对吧?
大昭顺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昭顺?我们见过面吗?我怎么想不起来?
红罗女笑道:过去没见过,现在天天见。
红罗女下船,唱着歌,又把船划走了。大昭顺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的名字叫红罗,偏巧我家的三个公主叫绿罗、碧罗、葱罗,难道她也该是我家的一员吗?这样一个孤身女孩,分明是渔女,竟然会练剑,而且会练我的祖传秘剑,又知道我的名字,肯定还知道我的身份,她会是谁呢?这镜泊湖上有许多美妙的神话,难道她会是神话中的仙女吗?
崔礼光又来送餐的时候,大昭顺忍不住向他问道:你在湖上多年,听说过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吗?
崔礼光笑道:殿下太寂寞了吧?我给你讲这座小石城的故事解解闷吧!从前这里没有城堡,只有一个窑洞,住着一个叫姜儒的老汉。老汉看守着一个藏宝洞,洞中藏有珍珠宝贝无数。某一天他的侄儿姜山来看望他,老汉就带侄儿去看藏宝洞。叔侄两人到那洞中,见到珠宝无数。侄儿姜山就要据为己有。姜儒老汉说:这是涑末部王爷的藏宝洞,我是奉王爷之命来守卫。我死之后,你来守卫。这是天命,不能违抗。你要对天发誓,保证不负使命。姜山就对天发誓,愿世世代代看守宝洞。后来姜儒死了,姜山来接替他守卫宝洞。可是姜山却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洞口了。宝物一直到现在还是藏在洞中。
大昭顺道:那姜家还有后人吗?这附近有姜家渔村吗?你听说过一个叫红罗女的女孩吗?
崔礼光笑道:殿下怎么了?什么姜家村红罗女?下官听不懂。刚才讲的只是个故事,是瞎话,殿下可千万别当真!
大昭顺道:我说的可不是瞎话!你一定要找到姜家村的红罗女,只准找到,不准惊动。你听明白了吗?
崔礼光根本没有听懂,只好胡里胡涂应道:臣明白了!58xs8.com